1嘉靖三十七年，南都的梅雨季来得格外缠绵。云襄立在“四海赌坊”的飞檐下，
一袭月白长衫衬得身形清瘦，手中折扇轻叩掌心，目光透过雨帘落在街角那道劲飒的身影上。
女子身着墨绿劲装，腰间佩刀鞘泛着冷光，三两下便将围堵赌坊的漕帮打手撂倒在地，
动作利落如风中折柳。“好身手。”云襄低声赞道，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唇角笑意。
他刚凭千门话术从赌坊掌柜处套得漕帮走私的密信，正愁如何摆脱盯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省了不少麻烦。女子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来。
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带着江湖儿女的坦荡与锐利，
扫过云襄时却微微一顿——这人虽手无缚鸡之力，眼神里的沉静却不像寻常书生。
“阁下在此看戏，倒清闲。”舒亚男收刀入鞘，雨水打湿的发梢贴在颊边，平添几分英气。
她本是追踪漕帮劫镖案而来，没成想撞见这出“书生观斗”的戏码。云襄合上折扇，
拱手作揖，语气谦和却藏机锋：“姑娘为民除害，在下自当避让。只是漕帮戚天风心狠手辣，
姑娘今日坏了他的事，怕是难逃报复。”舒亚男挑眉，正要反诘，巷口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云襄侧身让过，折扇指向赌坊后院：“那边有密道，可通西市。
”他指尖划过扇骨上的“智”字纹，“在下云襄，愿为姑娘引路。”雨幕渐密，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潮湿的巷道中。舒亚男握刀的手始终未松，余光瞥见云襄步履虽缓，
却每一步都踩在积水最少处，显然早对地形了如指掌。“你早知道我会来？”“不知。
”云襄轻笑，折扇挑起垂落的藤蔓，“但知漕帮近日必乱。戚天风挪用帮中公款填补赌债，
早已引得内部不满，姑娘不过是点燃引线的火星罢了。”说话间已至出口，
舒亚男忽然止步：“你到底是什么人？”云襄立于晨光初透的巷口，
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个路过南都的读书人。”他递过一枚雕花木牌，“若遇麻烦，
可去‘镜湖春’找莫不凡，提我的名字便好。”舒亚男接过木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雕纹时，
那人已消失在晨雾中。牌上“云台”二字虽小，
却让她心头一震——那可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智谋组织。三日后，“镜湖春”酒楼雅间。
莫不凡捻着山羊胡，看着桌上摊开的漕帮账册，满脸肉疼：“云襄公子，
这可是我花了三百两银子才弄来的密账，你就这么给舒姑娘看？”云襄正慢条斯理地沏茶，
闻言抬眸：“莫掌柜若舍不得，此刻收回还来得及。”他将茶杯推到对面，
“只是戚天风若知道账册泄露，第一个要找的便是你。”莫不凡顿时噤声。
他深知这位云台弟子的手段，看似温和，实则步步紧逼，从他这儿“借”走的银子和情报，
没有一样不是精准击中要害。门被推开，舒亚男带着一身风尘进来，
将一个布包拍在桌上：“这是漕帮分舵的布防图，我夜探漕帮总堂抄来的。”她瞥了眼账册，
“戚天风果然在私吞盐利，还勾结海寇走私军械。”云襄指尖点在账册某页：“你看这里，
三个月内有十万两白银流向泉州，收件人是‘海鲨帮’关海主。”他折扇轻敲桌面，
“若能让漕帮内部反水，咱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扳倒戚天风。
”舒亚男皱眉：“漕帮副帮主吴八斗为人耿直，早对戚天风不满，可他手握的势力不足三成，
如何能成事？”“不足三成，便凑够七成。”云襄眼中闪过精光，“戚天风为讨好福王，
强征帮众船只运送‘违禁品’，不少人因此家破人亡。我们只需将此事传开，
再许吴八斗以支持，不愁他不动心。”次日，南都街头突然出现大批匿名传单，
将戚天风勾结权贵、草菅人命的罪行揭露得淋漓尽致。
漕帮总堂外很快聚集了数百名愤怒的帮众，吴八斗趁机带人闯入议事厅，与戚天风当庭对质。
“是你搞的鬼！”戚天风抽出腰间钢刀，双目赤红地盯着混在人群中的云襄。
他虽不知这书生底细，却清楚是此人在背后搅动风云。云襄面色平静，
折扇指向厅外：“戚帮主，人心已失，何必再负隅顽抗？”话音刚落，
舒亚男已飞身跃至他身前，长刀出鞘直指戚天风咽喉：“你勾结海寇的证据，
我们已交给按察使司，束手就擒吧！”混乱中，戚天风挥刀砍向云襄，却被舒亚男横刀挡住。
钢刀相撞的脆响中，云襄趁机抛出一枚烟雾弹，拉着吴八斗俯身躲过：“吴副帮主，
此时不拿下他，更待何时？”浓烟散去时，戚天风已被帮众制服。吴八斗握着染血的刀，
对云襄拱手：“多谢公子相助，漕帮上下感激不尽。”舒亚男收刀入鞘，
看着云襄被烟雾熏得微哑的嗓子，递过一壶水：“没想到你这书生，胆子倒不小。
”云襄接过水壶，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微微一顿：“有姑娘护着，在下自然不怕。
”2漕帮事了，云襄却并未轻松。他站在“镜湖春”的顶楼，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云台方向，
折扇上的“智”字被月光照得分明。“在想什么？”舒亚男端着两盏酒走来，
将其中一盏递给他。她察觉云襄近日总是独自出神，眉宇间藏着化不开的愁绪。
云襄接过酒杯，却未饮：“你可知云台与凌渊？”“江湖中最神秘的两大组织，
”舒亚男靠在栏杆上，“云台善谋，凌渊善武，世代对立却又相互制衡。
只是传闻近年两派都不大安分。”云襄指尖摩挲着杯沿，声音低沉：“我本是云台弟子，
十年前家族被灭，师父将我接入云台修习千门之术，只说是仇家乃江湖败类。
可近来我才发现，当年的灭门惨案，竟与云台有关。”舒亚男心头一震。
她想起凌渊内部的密令，要追查云台勾结朝廷权贵之事，莫非与此有关？“你查到了什么？
”“我父亲当年是泉州知府，因弹劾福王走私军械被满门抄斩。”云襄眼中闪过痛楚，
“而师父交给我的卷宗里，竟有云台协助福王伪造证据的记载。”就在这时，
楼下传来打斗声。舒亚男飞身而下，只见三名黑衣人手握短刃，正围攻莫不凡。她拔刀出鞘，
刀光如练，三两下便将黑衣人逼退。其中一人见势不妙，掷出一枚令牌后纵身跃走。
舒亚男捡起令牌，瞳孔骤缩：“是凌渊的‘玄’字令。”云襄下楼时，正见她盯着令牌出神。
“凌渊为何要杀莫不凡？”“或许不是为了杀他。”舒亚男将令牌递给云襄，
“这令牌是凌渊少主寇莲衣的信物，她或许是想给我们传信。”她顿了顿，
“我其实是凌渊弟子，此次下山便是追查云台与福王勾结之事。
”云襄握着令牌的手微微收紧。他没想到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竟是宿敌组织的弟子。
可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舒亚男的坦荡与正义绝非伪装。“不管是云台还是凌渊，
”云襄抬眸，目光坚定，“只要与福王为敌，便是我的盟友。”次日，
两人依照令牌上的暗号，在城外破庙见到了寇莲衣。女子身着红衣，容貌艳丽，
见到舒亚男便开门见山：“福王已联合云台门主，准备利用海寇扰乱沿海，趁机起兵谋反。
”“云台门主为何要助纣为虐？”云襄追问。寇莲衣冷笑：“权力迷心罢了。
他想借福王之手铲除凌渊，再独掌江湖大权。”她扔出一卷密函，
“这是福王与海寇的往来书信，你们若能阻止他们，凌渊愿与云台正道联手。
”云襄展开密函，指尖冰凉。上面的字迹与当年父亲弹劾福王的奏折上的笔迹，
赫然出自同一人之手——云台门主严骆望。“此事需得苏家相助。”云襄将密函收起，
“南都苏家掌控着江南漕运，若能断了福王的粮草运输，他的谋反计划便成了空谈。
”舒亚男点头：“苏家家主苏怀柔聪慧过人，只是她向来不涉江湖纷争，如何能说动她？
”两人来到苏家大宅时，正遇苏鸣玉在后院练剑。少年公子身着锦袍，
剑法虽生疏却颇有章法，见到云襄便热情上前：“云襄兄！上次你教我的赌坊千术，
我可赢了我姐不少银子！”“鸣玉，不得无礼。”苏怀柔从廊下走来，一身素雅旗袍，
气质温婉却自带威严。她早听说过云襄在南都的事迹，对这位智谋过人的书生颇有兴趣。
客厅内，云襄将福王谋反的计划和盘托出，苏怀柔却只是静静品茶，未置可否。“云襄公子，
苏家世代经商，只求安稳度日，何必卷入这杀身之祸？”“苏当家可知，福王一旦起兵，
南都必遭战火。”云襄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苏家的丝绸生意遍布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