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泣泪，喜帕被掀开的瞬间，我看见了萧澈——我前世的夫君，今生的仇人。
他噙着一抹惯有的暴虐笑意，缓步向我走来。他想听，想听我心底那如前世一般，
对他痴狂的爱恋和羞怯的惊叹。“陛下……好俊美……”“能嫁与陛下，
是臣妾三生之幸……”前世，我的心声是他最得意的战利品。可这一次，
他只听见了一片死寂。他脸上的笑意寸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暴怒。
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我缓缓拔下了发间的金簪，锋利的尖端对准了他。
他再也听不见我爱他。从今往后，他只能看见，我要杀他。1.“放肆！
”萧澈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带着被冒犯的震怒。他一把扼住我执簪的手腕，力道之大，
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沈鸢，你想做什么？弑君吗？”他的黑眸死死地盯着我，
那里面翻涌的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被剥夺了掌控权的疯狂。他有读心术，
这曾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我最大的枷锁。前世，我对他一腔爱意，
心底的每一句“我爱你”，都成了他验证自己无上魅力的凭证。他听着我的爱，
却在我父亲功高震主时，毫不犹豫地将沈家满门抄斩。我跪在雪地里求他，
心底的哀嚎撕心裂肺：“陛下，求你，我父亲是冤枉的！我爱了你这么多年，
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了我家人……”他却只是冷漠地站在宫墙之上，听着我的心声，
居高临下地告诉我：“皇后，正因为朕听得见，才知你的爱有多廉价。你的家族，
比你的爱重要多了。”那一日，血染白雪，我抱着弟弟冰冷的尸体，用同一根金簪，
自刎于宫门前。再睁眼，竟回到了与他大婚的这一夜。而我的心声，
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他再也听不见了。“陛下，”我迎上他凶狠的视线，
手腕疼得钻心，面上却平静无波，“您弄疼臣妾了。”我的声音很轻，没有半分恐惧，
也没有半分爱恋，就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萧澈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眼中的惊疑几乎要溢出来。他松开我的手，转而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
“你心里在想什么？”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为什么……朕什么都听不见了？”我看着他，忽然笑了。“陛下是天子，富有四海，
还需要知道臣妾在想什么吗？”我轻声说，“臣妾在想，该如何侍奉陛下，
做一个合格的皇后。”这是一个完美到滴水不漏的答案。可正是这份完美，
让萧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
他想要的是一个对他爱到痴狂，心声里除了他就再无他物的沈鸢。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似乎想从我的瞳孔里，挖出那些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爱慕和痴迷。可他什么也找不到。
那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2.合卺酒被宫人端了上来。萧澈没有动，
只是用那双探究的眼睛看着我。“喝。”他命令道。前世，我满心欢喜地与他饮下这杯酒，
心里想的是“愿与吾皇，共结连理，白首不离”。他听见了，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而这一世，我端起酒杯，在他审视的目光中，一饮而尽。没有半分羞怯，也没有半分期待。
酒液辛辣，划过喉咙，像是刀子在割。萧澈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空杯，
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婚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沈鸢！”他低吼，
“你到底怎么了？！”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所有情绪。“臣妾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他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欺身上前，将我压在身后的喜床上，
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牢牢禁锢。龙涎香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你以前看朕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他几乎是咬着牙说，“你的心，以前吵得朕头疼。
现在，它怎么敢如此安静？”我平静地与他对视：“或许是臣妾长大了，懂得了何为礼数，
不再将那些浅薄的心思宣之于口，哪怕是在心里。”“浅薄？”他重复着这两个字，
怒极反笑，“好，好一个‘浅薄’！”他猛地俯下身，滚烫的唇狠狠地吻了上来，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噬。带着惩罚的意味，粗暴而凶狠。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
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反应，无论是羞涩、沉迷，还是惊恐、抗拒，
都好。可我什么都没有。我的身体是平静的，内心更是。那道墙不仅隔绝了他的窥探，
也仿佛将我所有的情绪都冰封了起来。良久，他猛地推开我，喘着粗气，眼底布满了血丝，
像一头被激怒却又无处发泄的困兽。“沈鸢，你最好别跟朕耍花样。”他死死地盯着我，
“朕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哪怕是让你在心里开口。”他摔门而去，
将一室的狼藉和破碎的喜庆留给了我。我缓缓坐起身，抚上被他咬破的嘴唇，
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我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腕上那道清晰的红痕，心中一片冷然。萧澈，
这一世，游戏规则，该由我来定了。3.第二日，按规矩，我需去向太后请安。
我梳着最标准的宫髻，穿着最端庄的凤袍，出现在了慈安宫。太后并非萧澈生母，
对他这个非亲生的皇帝，一向是面子上过得去，内里却多有掣肘。前世，
她没少给我这个沈家女脸色看。果然，我刚行完礼，她便端着茶盏，
慢悠悠地开了口：“皇后昨夜侍奉陛下，可还尽心？”我垂首，恭敬回答：“臣妾愚钝，
只知尽身为后之本分。”“哦？”太后挑了挑眉，“本分？哀家听说，
陛下昨夜可是从坤宁宫拂袖而去的。”这话一出，殿内几个妃嫔顿时窃笑起来。为首的，
便是穿着一身艳丽桃红宫装的舒贵妃。她父亲是当朝丞相，与我父亲——镇国大将军沈毅，
一文一武，在朝中分庭抗礼。“皇后娘娘，”舒贵妃掩唇笑道，“您是大将军之女，
自幼习武，怕是不懂如何温存侍君吧？这后宫不比沙场，光有端庄可不行，
还得会讨陛下欢心才行呢。”前世，我最恨她这副嘴脸，每次都气得在心里骂她，
然后被萧澈听了去，又免不了一顿训斥，说我善妒，没有容人之量。可现在，
我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多谢贵妃娘娘提点。”我的语气毫无波澜，“不过，
讨陛下欢心，是你们身为妃嫔的本分。而我的本分，是为陛下打理好后宫，母仪天下。
若将精力都放在争风吃醋上，岂非本末倒置，失了中宫体统？”舒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太后也眯起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个新上任的皇后，竟是个牙尖嘴利的。
我没有理会她们的神色，继续道：“臣妾新入宫，许多规矩尚不熟悉，若有失当之处，
还请太后与各位姐妹海涵。不过后宫安宁，关乎前朝稳定，臣妾既为皇后，便会以此为己任。
若有人想兴风作浪，扰乱后宫，臣妾也绝不姑息。”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我知道，萧澈的眼线遍布宫中，我今日说的话，很快就会传到他耳朵里。
我就是要让他看到，一个没有了“爱”的沈鸢，会是怎样一个皇后。
一个完美的、理智的、无懈可击的皇后。一个……让他完全无法掌控的皇后。4.不出所料，
午膳时分，萧澈的赏赐便流水般地送进了坤宁宫。东海的明珠，西域的宝石，
江南的锦缎……无一不是稀世珍品。领头的太监李德全笑得一脸谄媚：“皇后娘娘，
这都是陛下的心意，陛下说，您初入宫，莫要委屈了自己。”这是试探。前世，
他稍稍赏我些东西，我便能在心里欢呼雀跃半天，
那些“陛下真好”、“陛下心里有我”的心声，让他受用无比。如今，他想看看，重赏之下，
我那颗沉寂的心，是否会泛起一丝涟漪。我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珍宝，
平静地吩咐贴身宫女青鸾：“都收进库房吧。替本宫谢过陛下。”没有一丝欣喜，
没有一丝激动。李德全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偷偷觑着我的脸色，
似乎想找出些蛛丝マ迹。可我什么都没给他。我甚至还拿起一本宫规，自顾自地翻看起来，
仿佛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还不如这本枯燥的册子吸引人。李德全碰了一鼻子灰，
只得讪讪地退下了。青鸾替我关上殿门，才小声地说道：“娘娘，您……真的不喜欢吗？
那支南海的珊瑚钗，奴婢看着都觉得好看。”青鸾是我从沈家带进宫的，对我忠心耿耿。
我放下书，看着她，轻声问：“青鸾，你觉得，喜欢重要吗？”青鸾愣住了。
我自顾自地说道：“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它会让人蒙蔽双眼，会让人变得软弱。
当它消失了，你才能看清很多东西。”比如，萧澈那看似深情下的冷酷与自私。比如，
这深宫之中，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权势和自己。“娘娘……”青鸾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去把库房里那支最不起眼的银簪拿来，本宫以后，就戴那支了。
”那些华丽的珠宝，只会提醒我曾经的愚蠢。从今往后，我要活得像这支银簪一样，简单，
冷静，且锋利。5.萧澈的试探还在继续。赏赐不成，他便换了法子。晚膳时，
他来了坤宁宫，却带来了舒贵妃。三人同桌用膳，气氛诡异。舒贵妃极尽讨好之能事，
不停地给萧澈布菜，言语间满是娇嗲。“陛下，尝尝这个，这是臣妾小厨房新做的芙蓉鱼片，
您最喜欢了。”“陛下，您今日处理政务辛苦了，臣妾给您揉揉肩吧？”萧澈来者不拒，
甚至还故意与她表现得十分亲昵，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我，观察我的反应。
他想看到我的嫉妒，我的愤怒。前世，我确实会因此在心里翻江倒海，骂舒贵妃是狐狸精，
怨萧澈不顾我的感受。那些酸涩的心声，反倒成了他拿捏我的把柄。而此刻，
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我甚至还微笑着对舒贵妃说：“贵妃妹妹有心了，
陛下有你照顾，本宫也放心。”“唰”的一声，萧澈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舒贵妃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息怒！”萧澈没有理她，
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锁着我，声音里压抑着风暴：“皇后就这么放心？”我抬起头，
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坦然。“陛下是天下之主，雨露均沾是理所应当。臣妾身为皇后，
若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顿了顿，补充道，“善妒，可是七出之条。
”“好，好一个‘七出之条’！”萧澈怒极反笑，他站起身，一把拉起还在发抖的舒贵妃。
“既然皇后如此大度，那今夜，朕便宿在瑶华宫了！”说罢，他便拉着舒贵妃，
头也不回地走了。殿门被风吹得“哐当”作响，一室的美味佳肴，瞬间冷了下去。
青鸾连忙上前：“娘娘……”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把这些都撤了吧。
”心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熟悉的刺痛。即便重生一次，即便恨意滔天，
可看到他与别的女人亲近，那颗不争气的心，还是会疼。但这一次，
我不会再让这疼痛主宰我。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瑶华宫方向亮起的灯火，
夜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萧澈，你越是想看到我痛苦，我就越要活得平静。这场博弈，
我们才刚刚开始。6.接下来的日子，萧澈像是跟我杠上了。他频频留宿瑶华宫，
对舒贵妃的赏赐比给我的只多不少。朝堂之上，丞相一派也因此气焰嚣张，
开始隐隐压过我父亲的势头。整个后宫都在看我的笑话，人人都说我这个皇后失了圣心，
地位岌岌可危。我却恍若未闻。每日请安、处理宫务、看书、刺绣，
生活规律得像一台精准的机器。萧澈不来，我乐得清静。我将更多的精力，
放在了与宫外联系上。我让青鸾借采买之机，将一封信悄悄送回了沈家。信中没有多余的话，
只写了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我与哥哥沈廷之间的暗号。前世，沈家倒台，
并非毫无预兆。萧澈早就在暗中扶持丞相一派，削弱兵权，是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没能及时提醒家人。这一世，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果然，没过几日，哥哥便托人带了回信。
同样是一句诗：“我自岿然不动”。我心下稍安。有我提醒，以父亲和哥哥的智慧，
定能早做防范。可我没想到，萧澈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狠，还要快。这日，
我正在御花园散步，萧澈的贴身太监李德全突然行色匆匆地赶来。“皇后娘娘，不好了！
陛下在校场与镇国大将军起了争执，大将军……大将军他顶撞了陛下，陛下龙颜大怒，
下令将大将军收押天牢了！”我浑身一震，手里的团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7.我赶到御书房时，萧澈正背对着我，临摹着一幅山水画。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的到来。“皇后来了。”他头也不回，声音听不出喜怒。我跪在地上，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臣妾参见陛下。臣妾听闻，父亲他……”“他顶撞朕。
”萧澈放下笔，缓缓转过身，神色冷漠，“在三军面前，质疑朕的排兵布阵，朕若不罚他，
君威何在？”“父亲一生戎马，心直口快，绝无冒犯陛下之意，还请陛下明察！”“明察？
”萧澈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沈鸢，
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在骂朕是个忘恩负义的昏君？是不是在想，该如何救你父亲？
”他俯下身，靠得极近，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说啊，
在心里说给朕听。只要你像以前一样，在心里求朕，哭着说你爱朕，
离不开朕……朕或许可以考虑，对你父亲从轻发落。”我浑身冰冷。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