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下的火车票2021年12月25日，南城的雪下得细碎，
像揉碎的白糖撒在灰蒙蒙的天空里。林深攥着一张泛黄的火车票，站在南城火车站的检票口，
手指冻得发僵，却死死捂着口袋里那个粉色的玉桂狗暖手宝——那是苏晚早上塞给他的，
充电线还绕在暖手宝上，像一圈没说出口的牵挂。“林深，你到了深圳记得给我打电话，
别省着话费，我会担心的。”苏晚的声音还在耳边打转，她红着眼眶，却努力挤出笑容，
指尖划过他羽绒服上的褶皱，“我查了深圳的天气，那边冬天不冷，但你还是要多穿点，
别像在学校时一样总感冒。”林深点头，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说不出话。
他看着苏晚站在雪地里，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
在雪光里像颗倔强的星辰。他想抱抱她，想告诉她“我舍不得你”，
可最终只说出一句：“等我攒够二十万，就回来娶你，我们盘下巷子口那家书店。
”那是他们约定了无数次的未来——巷子口那家倒闭的旧书店，
木质的门框上还刻着上世纪的花纹，苏晚第一次看到时就眼睛发亮，
说“以后我要在这里守着书，你守着我，下雨的时候我们就听着雨声看书，多好”。
为了这个未来，林深放弃了老家安稳的文员工作，
选择南下深圳——听说那里的电子厂工资高，听说夜市摆摊能赚快钱，只要能快点攒够钱，
再苦他都愿意。火车开动时，林深趴在车窗上，看着苏晚的身影越来越小，
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他掏出手机，给苏晚发了条消息：“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也要好好的。”消息发出去后，他把手机揣进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暖手宝，
仿佛抱着他们整个沉甸甸的未来。深圳的冬天确实不冷，却潮湿得让人难受。
林深按照网上找的地址，在龙华区找到了一家电子厂，厂区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出租屋，
电线像蜘蛛网一样挂在楼与楼之间，空气中飘着饭菜和塑胶混合的味道。
他租了一间六平米的单间，月租八百块，房间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
窗户正对着隔壁楼的墙壁，白天也要开着灯。第一天上班，林深就被流水线的速度吓住了。
他负责拧电路板上的螺丝，机器传送带不停转动，身边的老员工手脚飞快，
他却总跟不上节奏，螺丝掉在地上的声音在嘈杂的车间里格外刺耳。
组长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走过来一脚踹在他的凳子上：“新来的能不能快点？
跟不上就滚蛋，有的是人想干！”林深咬着牙，把掉在地上的螺丝捡起来，
手指被传送带边缘划破了一道小口，渗出血珠，他却没时间擦。直到中午吃饭，
他才躲在食堂的角落里，用冷水冲了冲伤口，啃着两块钱一个的馒头，
想起苏晚早上给他装的鸡蛋，眼眶突然就红了。晚上下班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厂区门口的夜市还亮着灯，烤串的油烟、麻辣烫的香气、小贩的吆喝声混在一起，
林深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五十块钱，咽了咽口水，最后买了一包五块钱的泡面。回到出租屋，
他烧了壶热水，泡好面后，却没胃口吃——他掏出手机，想给苏晚打个电话，
却发现手机只剩一格电，而房间里的插座坏了，房东说要明天才能修。那天晚上，
林深抱着那个玉桂狗暖手宝，躺在硬板床上，听着隔壁情侣的争吵声和窗外的车流声，
一夜没睡。暖手宝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像他一点点冷却的勇气，可只要想起苏晚的笑容，
想起那家还没盘下来的书店，他就觉得，再熬一熬，就好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林深在电子厂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周末还要去夜市摆摊卖烤串。他租了一辆二手的小推车，
每天下午五点就去市场买食材，腌制、串签、生火，忙到晚上七点才能出摊。
夜市里人来人往，他一边烤串，一边要警惕城管，有好几次，他刚把烤炉支起来，
就听到“城管来了”的喊声，只能推着小推车拼命跑，烤串撒了一地，油溅在裤子上，
烫出一个个小洞。有一次，他在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磕在水泥地上，渗出血来，
小推车上的烤炉也翻了，炭火烫得他手背通红。他坐在地上，看着散落的烤串和摔坏的烤炉，
突然就觉得委屈——他来深圳这么久，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手上、身上全是伤疤，可银行卡里的钱，离二十万还远得很。那天晚上，他没回出租屋，
而是坐在河边，看着远处的霓虹灯。手机终于充上电了，他给苏晚发了条消息，
问她“今天过得好不好”，苏晚回得很快：“挺好的，今天和朋友去看了画展，
还吃了好吃的蛋糕。你呢？有没有好好吃饭？”林深看着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又删，
最后只回了一句：“我很好，今天赚了不少钱，你放心。”他没说自己摔了跤，
没说烤炉坏了，没说他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他不想让苏晚担心，更不想让她觉得，
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他不知道的是，苏晚发消息的时候，正坐在一家高档餐厅里，
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菜单，笑着问她“想吃什么”。
苏晚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心里有一丝犹豫，却还是点了一份三百多的牛排——她没告诉林深，
她已经很久没去巷子口那家旧书店了，也很久没再想起过那个“守着书，守着你”的约定。
2 七百三十一天的等待时间像深圳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就到了2023年12月。
林深在深圳待了整整两年，七百三十一天。这两年里，他换了三份工作，
从电子厂到建筑工地，再到后来跟着一个老乡做装修，手上的伤疤越来越多，
银行卡里的钱也终于慢慢接近了二十万。他记得很清楚，2023年12月20日那天，
他拿着工资卡去银行取钱，看着ATM机上显示的“200056.32”，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他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很久，给苏晚发了条消息：“我攒够钱了，
下周就回来。”消息发出去后，他没等到苏晚的回复。直到晚上，苏晚才回了一句：“哦，
知道了，你回来的时候提前说一声。”语气淡淡的，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喜，
甚至连一丝期待都没有。林深心里有点失落，却安慰自己“苏晚可能是太忙了”。
他连夜买了返程的火车票，又在网上联系了巷子口那家书店的老板，
敲定了转让意向书——老板说，只要付了定金，年后就能过户。林深把意向书打印出来，
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仿佛那是他两年来所有的心血和希望。2023年12月26日，
林深再次踏上南城的土地。高铁站的大理石地面很亮，映着他风尘仆仆的身影，
行李箱的滚轮发出沉闷的声响，像他这两年在异乡每个深夜里，心脏重重落下的声音。
他没提前告诉苏晚要回来，想给她一个惊喜——他想象着苏晚看到他时的样子，
会笑着扑进他怀里，会像从前一样，拉着他的手去看那家书店，会说“林深，我好想你”。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提着行李箱，按照苏晚朋友圈里的定位，
找到她住的老小区。小区门口的梧桐树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像一双双干枯的手。林深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一辆白色的奔驰轿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
苏晚从车上下来，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手里提着一个香奈儿的包包，
头发烫成了卷曲的波浪，比两年前更显精致，也更陌生。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跟着下来，
自然地替她拢了拢围巾，指尖擦过她的耳垂，动作亲昵得让林深的心脏猛地一缩。
男人笑着说了句什么，苏晚低下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闪着光，
可那笑容，却不是为他而绽放的。“林深？”苏晚先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和那个男人拉开了一点距离。她的眼神里有惊讶，有慌乱，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上下打量了林深一番，
眼神里带着礼貌的审视，却又藏着一丝优越感。苏晚咬了咬唇，轻声介绍：“陈默，
这是我朋友，林深。林深，这是陈默。”“朋友”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刀，
慢慢割过林深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砂纸，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回来了。
”陈默伸出手，笑容得体：“你好，我是苏晚的男朋友。”“男朋友”三个字，
彻底击碎了林深所有的幻想。他看着苏晚，想问她“我们的约定呢”，
想问她“你为什么不等我”，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我攒够钱了，
我们可以盘下那家书店了。”苏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林深，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他们在小区附近的咖啡馆坐了下来。咖啡馆里暖烘烘的，
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可林深却觉得浑身发冷。苏晚搅动着面前的拿铁，
奶泡在她的动作里慢慢消散，像他那些快要撑不住的期待。“林深，对不起。
”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或者说，我以为我们早就结束了。
这两年，你很少给我打电话，我发的朋友圈你也很少评论，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
忘了我们的约定。”“我没有忘！”林深急得站起来，咖啡馆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他又慢慢坐下，声音低了下去，“我在深圳每天都很忙，我要上班，要摆摊，我怕你担心，
所以没告诉你我过得有多苦。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我们的书店，我把我们的照片放在钱包里，
每天都要看一眼——”他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他们在学校门口拍的，
苏晚靠在他肩上，笑得很开心。照片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发白，可他却像宝贝一样珍藏着。
苏晚看着照片，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林深，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人是会变的，我现在不喜欢书店了。陈默他对我很好，
他会带我去看画展，会送我喜欢的包包，会带我去吃好吃的餐厅，这些你给不了我。
”“我也可以给你！”林深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卡，推到苏晚面前，
卡片边缘被他攥得发皱，“这里面有二十万，我们可以开书店，也可以去看画展，
去吃好吃的餐厅，我可以努力工作，我可以——”“林深，你别天真了。”苏晚打断他，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二十万够干什么？开书店要房租，要进货，要装修，
说不定还没赚钱就倒闭了。陈默家是开公司的，他随便给我买个包就不止二十万，
你觉得你那二十万，能给我想要的生活吗？”林深看着苏晚，她的眼睛里没有了从前的喜欢，
只有对现实的清醒，甚至还有点对他的鄙夷。他想起在深圳的某个深夜，他发烧到39度，
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手机没电了，就握着那个玉桂狗暖手宝挨到天亮，
心里想的全是“再熬一熬，就能给苏晚想要的生活了”。可现在他才知道，
苏晚想要的生活里，从来没有他的位置。“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林深的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卑微，“我可以等，等你们……等你们分开，我不介意，真的，
我就想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朋友，哪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随叫随到，
哪怕我只是你身边的一个影子——”“林深，你别这样。”苏晚皱起眉，
语气里的不耐更重了，“我和陈默是认真的，我们已经见过家长了，准备明年结婚。
你这样纠缠，只会让大家都尴尬。”“结婚？”林深的脑子嗡嗡作响，
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你要和他结婚？那我们的约定呢？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开书店的，
你说过要等我的——”“我说过的话多了，难道都要兑现吗？”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
“林深，你成熟一点吧，爱情不能当饭吃，面包才重要。你给不了我面包，
就别阻止我去找能给我面包的人。”咖啡馆的暖光落在苏晚脸上，她的轮廓依旧好看，
可林深却觉得陌生。他想起两年前，苏晚在火车站送他时，红着眼眶说“我会等你”，
想起她在电话里说“林深，我好想你”，想起她在朋友圈里发的“等一个人，
等一个未来”——那些曾经让他觉得温暖的瞬间，现在都变成了刺，扎得他心口生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咖啡馆的，只记得苏晚最后说的那句话：“林深，
我们以后别再联系了，就当从来没认识过。”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
细碎的雪花落在林深的头上、肩上，很快就融化了，像他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和没来得及实现的约定。他提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路边的霓虹灯，
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在深圳苦熬了两年，攒够了钱，以为能换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却没想到，他只是苏晚人生里的一个过客，一个被轻易抛弃的过去。
3 一次次的玩弄林深没有离开南城。他在苏晚住的小区附近租了一间更小的出租屋，
月租六百块，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排气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把那张银行卡放在枕头底下，每天晚上都要摸一摸，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曾经的希望。
他没有听苏晚的话，没有和她断了联系。他像一个固执的影子，守在苏晚的世界边缘，
等着她回头。他知道这样很卑微，很可笑，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爱了苏晚五年，
从大学时的一见钟情，到后来的异地坚守，他把自己所有的青春和热情都给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