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遗嘱风波起律师楼里头，空调开得足，冷气往人骨头缝里钻。陈安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
那沙发皮子滑溜溜的，他坐得板正，不敢往后靠。屋里头人不少。他大哥陈峰，
穿着一身新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正跟几个亲戚谈笑风生。他大姐陈丽，
手指上戴个大金戒指，正拿着小镜子补口红。二姐陈芸，脸上挂着笑，挨个给人倒茶，
看着最是贤惠。他妈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眼睛却时不时往陈安这边瞟一下，那眼神，跟看个脏东西似的。没人跟陈安说话。
他就跟个透明人一样。门开了。一个女的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咯噔，咯噔。
屋里一下就静了。那女人很年轻，二十多岁，一身黑色职业套裙，头发盘在脑后，
露出一段白生生的脖子。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大家好，
我是陈先生的遗嘱执行律师，我叫苏影。”她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见了。陈峰站了起来，
脸上堆着笑：“苏律师，辛苦了。我爸这事儿，麻烦你了。”苏影点点头，走到桌子前，
把公文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一份文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她环视一圈，
目光在陈安身上停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根据陈建国先生生前所立公证遗嘱，现将遗产分配方案公布。”陈峰坐下了，
腰杆挺得笔直。陈丽放下了小镜子，眼睛里闪着光。陈芸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站在他妈身边。
他妈捻佛珠的手快了些。苏影翻开文件。“名下翠湖别墅一套，以及所有存款、股票、基金，
由长子陈峰继承。”陈峰的嘴角立刻就翘起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名下市中心商铺三间，
由长女陈丽继承。”陈丽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名下黄金、首饰、古董等所有动产，由次女陈芸继承。”陈芸看了她妈一眼，低下了头，
肩膀微微发抖。他妈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叨：“阿弥陀佛，
老头子心里有数……”苏影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全场。“以上，为个人遗产。
”屋里头的人，除了陈安，都松了口气。陈峰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把公司弄到手了。
苏影翻过一页纸。“关于陈建国先生持有的，‘建国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以及集团名下所有不动产、资产、现金流的处置权。”她停住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才是大头。是整个陈家的命根子。陈峰身体往前倾，手都放在了膝盖上。
苏影看着手里的文件，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将全部捐赠给‘明日基金会’，
用于慈善事业。”屋里死一样地静。过了好几秒。“你说什么？
”陈峰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苏影抬起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陈建国先生决定，将他持有的集团全部股份，以及所有相关资产，全部捐赠。捐赠对象，
明日基金会。”“不可能！”陈丽尖叫起来，“我爸怎么可能这么做！那都是留给陈峰的！
”陈芸也慌了，她抓住她妈的胳膊：“妈，这，这是不是搞错了？”他妈的脸一下子白了，
手里的佛珠串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珠子滚了一地。“律师，你，你再看看，
是不是看错了……”她声音发抖。苏影把文件合上，放回包里。“遗嘱是公证过的，
法律效力最高。不会有错。”她的话音刚落，陈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红木桌子晃了一下。
“那个基金会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听过！这里面肯定有鬼！”他猛地转过头，眼睛通红，
死死地盯着角落里的陈安。“是你！是你搞的鬼！你这个废物！
”2 真相大白时陈安坐在那里，一动没动。他甚至没抬头看陈峰。陈峰几步就冲了过去，
一把揪住陈安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提了起来。“你说话！是不是你干的？
你跟那个律师串通好了，是不是？”陈安的衣领勒得他喘不过气。他脸涨得通红，
但还是不说话。“放开他！”苏影的声音冷了下来。陈峰回头，瞪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陈家的家事！”苏影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很冷。“陈先生，
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人身攻击。我可以立刻报警。”陈丽也冲了过来，
指着苏影的鼻子骂：“你个狐狸精！肯定是你勾引了他！你图我们家财产！
”陈芸在旁边拉着她：“大姐，你少说两句……”“我少说？”陈丽一把甩开她，
“家都要没了，我还少说？陈安这个白眼狼，从小就阴沉沉的，肯定是他！
”他妈也站起来了，腿肚子还在抖。她指着陈安，手指头都在颤。“安安，你……你跟妈说，
是不是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大哥大姐？怎么这么对你爸？”陈安被陈峰揪着，终于抬起头。
他看了看他妈，又看了看陈峰，陈丽。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发毛。他张了张嘴，
声音有点沙哑。“爸的遗嘱，是两年前立的。”一句话，所有人都愣住了。陈峰的手松了点。
“两年前？”陈芸喃喃自语。陈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慢吞吞地坐回沙发上。“那时候，
爸的身体还挺好。他找的苏律师，做的公证。”苏影站在旁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可能！”陈峰还是不信，“两年前爸还好好的，他干嘛要把财产捐了？他最疼的就是我！
”陈安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桌子上。是个小小的录音笔。他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苍老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陈建国，神志清醒，
自愿立下这份遗嘱……”是陈建国的声音。屋里头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录音还在继续。“……我名下所有财产，除已分配给子女的之外，其余全部，
捐赠给‘明日基金会’……”陈峰的脸，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我这么做，
是因为我亏欠了一个人……”陈建国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声叹息。
“……我亏欠了我的小儿子，陈安……”录音笔“啪”地掉在地上，电池都摔出来了。
屋里死寂。他妈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老头子……你糊涂啊……”陈峰站在原地，
像被雷劈了一样。陈安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拿起自己的外套，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他说完，就往门口走。“你站住！”陈峰吼了一声，冲上去又要抓他。
苏影挡在了陈安面前。“陈先生，请自重。”“滚开！”陈峰眼睛都红了。苏影没动，
只是看着陈峰。“你再动一下试试。”她的眼神很冷，像刀子。陈峰举着手，
愣是没敢落下去。陈安从她身边走过去，拉开了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有点刺眼。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头乱成一团的人，还有那个站在中间，像一尊冰雕一样的女律师。
他走了出去。3 自由新篇律师楼楼下，有棵大槐树，树荫底下凉快。陈安站在树底下，
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他抽烟不厉害，学得也晚，就是有时候心里堵得慌，会来一口。
烟圈飘起来，散了。他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大槐树底下，他爸抱着大哥，教他认字。
大姐在旁边跳皮筋。二姐在帮妈择菜。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玩泥巴。
他爸从来没抱过他。“陈先生。”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陈安回头，是苏影。她也下来了，
手里拿着他的外套。“你的衣服忘了。”陈安把烟掐了，走过去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苏影看着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安摇摇头。“没想过。
”他确实没想过。他花了两年时间，就为了今天。为了看到他们刚才那副样子。现在事成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苏影没再说话，就站在他旁边。两个人一起站着，谁也不说话。过了会儿，
苏影开口了：“那个‘明日基金会’，是我帮你注册的。”陈安愣了一下，看着她。
“两年前，你找到我，说你有个计划。你用自己攒的钱，让我帮你成立一个非盈利的基金会。
你说，总有一天用得上。”苏影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陈安低了低头。
“是。”“你早就知道你爸会立那样的遗嘱？”“不知道。”陈安说，“我只是赌一把。
赌他心里，还有一点点的愧疚。”苏影看着他，眼神里有点复杂的东西。“你赢了。
”“是吗？”陈安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觉得，我什么都输了。”苏影突然伸出手，
把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拨开。她的手指很凉，碰到他皮肤的时候，陈安抖了一下。“你没有输。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她的眼睛很亮，
像天上的星星。陈安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他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影收回手，
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那个专业律师的样子。“我的任务完成了。后续的捐赠交接，
我会处理。不用你操心。”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需要法律咨询，
或者别的什么帮助，可以随时找我。”她说完，转身就走了。高跟鞋的声音，咯噔，咯噔，
越走越远。陈安站在原地，摸了摸刚才被她碰过的地方。那点凉意，好像还在。
他想起两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苏影的律师事务所。他那时候，兜里只有几千块钱，
是他打了好几份工攒下的。他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那个年轻的律师，听完了，
没觉得他疯了，也没嘲笑他。她只是问他：“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会毁了你和你的家人。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说：“我没有家人。”现在，他站在这棵大槐树底下，
看着远处的车来车往，突然觉得，天好像没那么灰了。4 家族纷争续陈安没地方去。
那个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家，他是回不去了。他在街上瞎逛，逛到天黑。肚子饿了，
才找了个小面馆，要了一碗牛肉面。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的。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味道不怎么样。他想起了他妈做的面。她做的手擀面，劲道，
汤头是用骨头熬了好几个小时的，撒上葱花，香得很。可是，她好像从来没给他做过一碗。
每次都是大哥先吃，然后是大姐二姐。轮到他的时候，锅里就剩下点面汤了。他吃着面，
眼睛有点酸。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喂？”“陈安，你个畜生！
”是陈峰的声音，吼得震耳朵。陈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你还有脸接电话？
你把我们的家都毁了！你知不知道！”陈安没说话，继续吃面。“你说话！你个哑巴了？
你以为把钱捐了你就赢了？我告诉你，没门！我去告你！我要去法院告你！
我跟那个狐狸精串通，骗老头子立遗嘱！”陈安把嘴里的面咽下去，才开口。“爸的遗嘱，
是公正的。你告不赢。”“我不管！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弄进监狱里去！你给我等着！
”电话挂了。陈安看着手机屏幕，又放下了。他继续吃面。吃到一半，又来个电话。
这次是陈丽。“陈安，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们姐妹一场，你就这么对我们？
你把钱还回来，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大姐，”陈安说，“钱不是我的，是爸捐的。
”“放屁！”陈丽在那头尖叫，“爸脑子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他最疼大哥了，
怎么可能把家产都捐了？肯定是你！是你用了什么手段！”陈安把电话挂了。他不想听。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吃一碗面。可是不行。电话一个接一个。有陈芸打来的，哭着求他，
说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有他妈打来的，不说话，就在电话那头哭。
陈安最后把手机关机了。世界总算清静了。他吃完了面，付了钱，走出了面馆。夜里的风，
吹在脸上，有点凉。他把手插进口袋里，沿着马路，慢慢地走。他不知道要去哪儿。
这个城市这么大，好像没有一盏灯是为他亮的。他走过一个街角，看到一对小情侣在吵架。
女的哭着跑开，男的在后面追。他看着他们，觉得有点好笑。原来，不是所有的家，
都跟他的家一样。他走到一座天桥上。桥下，车流像河，红色的尾灯，白色的车灯，
连成一条线，奔流不息。他靠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突然，他很想跳下去。就从这儿跳下去，
一了百了。什么都结束了。不用再接那些电话，不用再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他这么想着，
人就往栏杆上爬。就在他一条腿跨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力气很大，
抓得他生疼。他回头。是苏影。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他身后，喘着气，
头发有点乱。“你干什么！”她吼他，眼睛里全是怒火。5 天桥救赎夜苏影力气不大，
但那一下抓得特别死。陈安被她拽得一个踉跄，从栏杆上退了回来。“你放开。”他说。
“我不放！”苏影死死地抓着他，另一只手也上来了，两个人像是在掰手腕，“陈安，
你疯了？”“我没疯。”陈安想甩开她，但甩不掉。“没疯你跳桥？
”苏影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下面是高架桥！你掉下去就是死！
”“死了不好吗？”陈安看着她，突然笑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没人再骂我，
没人再打电话烦我，什么都结束了。”“结束了？”苏影更生气了，“你为了今天，
策划了两年！你现在死了，你让谁得逞？陈峰？陈丽？他们现在正希望你死呢！你死了，
他们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去争遗产，去搅浑水！你甘心吗？”陈安愣住了。他甘心吗？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忍了那么多年，才等到今天。他还没来得及看陈峰他们彻底垮掉，
还没来得及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他要是现在死了，不就正合了他们的意？
“我……”他说不出话来。苏影看他表情变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点，但还是没放开他。
“跟我走。”她说。“去哪儿？”“回家。”苏影说，“我家。”陈安看着她。
她的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那里面，有担心，有生气，还有他看不懂的东西。“跟我走。
”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拒绝。她拉着他的手，往天桥下走。她的手心，全是汗，
也全是暖意。陈安被她拉着，脚步有点虚，但还是跟着她走。他坐上了她的车。
是一辆很普通的家用车，里面很干净，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毛绒玩具，是个小熊。
苏影发动了车子，没开音乐，车里很安静。她开得很稳。陈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怎么就跳桥了呢？他不是想活着的吗？他想看他们倒霉，想自己过得好。
怎么一瞬间，就想着死了呢？“你饿了没？”苏影突然问。陈安摇摇头。“我饿了。
”苏影说，“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她把车开进了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车库很亮。
她停好车，带他坐电梯上楼。她家在十七楼。打开门，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出来。不是香水味，
像是食物的香气。屋里很整洁，跟她的律师事务所一样，但是多了点烟火气。
沙发上搭着一条毯子，茶几上放着几本时尚杂志。“你坐会儿。”苏影说着，就进了厨房。
陈安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背挺得笔直。他能听到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过了一会儿，
苏影端着两碗面走出来。“家里没什么东西，下碗面吃吧。”她把一碗放在陈安面前。
是鸡蛋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陈安拿起筷子，
手还有点抖。他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放进嘴里。很香。比面馆的香多了。
他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像是饿了很久一样。苏影坐在他对面，也慢慢吃着。
她没问他为什么想不开，也没提律师楼里的事。她就这么陪着他吃面。
等陈安把一整碗面都吃完了，她才开口。“好吃吗？”陈安点点头。“好吃。”“那就好。
”苏影笑了笑，“以后想吃了，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做。”陈安抬起头，看着她。灯光下，
她的笑脸，特别好看。他心里那个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填上了一点点。
6 心灵治愈时那一晚，陈安就在苏影家客房住的。房间不大，但很干净，
床单上有股阳光的味道。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脑子里全是今天发生的事。家人的尖叫，他妈的眼泪，还有苏影在天桥上，
抓着他胳膊的样子。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好像还留着她的温度。他起来，走到窗边。
窗外是城市的夜景，万家灯火，比天桥上看到的还要近，还要亮。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
好像也不是那么冰冷。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香味弄醒的。是煎蛋的味道。他穿上衣服，
走出房间。苏影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厨房里忙活。她穿着一身居家的便服，
头发随便扎了一下，看起来比昨天在律师楼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和。“醒了？”她回头看他，
“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饭了。”早饭很简单，煎蛋，烤面包，还有热牛奶。陈安坐在餐桌前，
看着苏影把食物端上来，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他。
“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苏影说。“去哪儿？”“去了就知道了。”陈安没再多问。
吃完早饭，苏影开着车，带他出了城。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进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
镇子很古朴，青石板路，白墙黑瓦。苏影把车停在镇口，带他往里走。他们穿过几条小巷，
来到一个院子前。院子门是开着的。苏影带他走了进去。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
树下摆着石桌石凳。一个老头，正拿着个大扫帚，扫地。看到他们进来，
老头停下了手里的活。“来了？”老头看着苏影，笑了笑。“嗯，王伯，我带他来看看。
”苏影说着，指了指陈安。老头的目光转向陈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就是这孩子？
”老头问。“是。”老头点点头，把扫帚靠在墙上，走了过来。他走到陈安面前，伸出手，
摸了摸陈安的头。“受苦了，孩子。”一句话，陈安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他好像，从小到大，就没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他爸打他，
说他没出息。他妈骂他，说他是个讨债鬼。他哥姐欺负他，说他是个废物。从来没有人说，
他受苦了。他哭得像个孩子，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苏影站在旁边，没说话，
只是默默地递过来一张纸巾。老头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很轻，很稳。“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陈安就那么站着，哭了个天昏地暗。他把这么多年积在心里的委屈，难过，
不甘，全都哭了出来。7 父爱终觉醒哭了不知道多久，陈安才停下来。眼睛肿得像核桃，
嗓子也哑了。老头带他到石凳上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喝点水，润润嗓子。
”陈安捧着茶杯，热气熏着眼，有点舒服。“王伯，是我爸的朋友。”苏影在他旁边坐下，
解释道，“也是‘明日基金会’的负责人。”陈安愣了一下，看着老头。老头笑了笑。
“我跟你爸，是过命的交情。当年要不是他，我早就没命了。”“我爸……”“你爸那个人，
一辈子要强，爱面子。”老头叹了口气，“他对不住你，他心里也清楚。
”“他要是心里清楚，为什么还要那么对我？”陈安的声音还是哑的。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对你好。”老头说，“他从小就没了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他只会用他觉得对的方式去教育孩子。对他来说，最好的东西，
都给了他认为最有出息的儿子。他以为，那就是爱。”“那不是爱！”陈安激动起来，
“那是伤害！”“是，是伤害。”老头点点头，“他老了，病了，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
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他想跟你道歉，又拉不下那个脸。所以，他立了那份遗嘱。
”陈安不说话了。“他跟我说，他把所有东西都给你大哥大姐，是想让他们以后生活无忧。
他把公司捐了，是想让你知道，他心里有你。那个基金会，是用你的名字命名的。
”“我的名字？”“嗯。‘明’，是陈安的‘安’。‘日’，是太阳。他希望你，
以后的日子，能像太阳一样，亮堂堂的。”老头看着他说，“孩子，你爸不是不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