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我趴在键盘上，对着屏幕里刚码完的最后一个句号发呆。
窗外的路灯还亮着，像根蔫了吧唧的油条杵在那儿。
我抠了抠眼屎，随手推开窗户，零下五度的冷风“嗷”一嗓子灌进来，冻得我一哆嗦，赶紧把毛衣领子往上扯了扯——这破窗缝漏风跟我银行卡余额似的，一点都不讲究。
书房里乌烟瘴气，二手烟跟隔夜咖啡味搅和在一起，熏得人脑仁儿疼。
我捏着空烟盒晃了晃，跟摇骰子似的，最后一根烟昨天半夜就壮烈牺牲了，这会儿嗓子眼里跟塞了把锯末子似的，又干又痒。
桌上的冷咖啡早没了热气，我端起来抿了一口，苦得首咧嘴，跟我这几年写的扑街小说似的，没半点甜味儿。
鼠标悬在“更新”键上晃了三圈，我咬咬牙狠下心戳了下去——得，第二部在奇书网的小说总算完本了。
这一个月我跟被吸星大法抽干了似的，每天趴在电脑前抠破头皮编剧情，这会儿看着后台显示的“完结”俩字，突然有种刚从产房爬出来的虚脱感。
我瘫在转椅上，跟块馊了的豆腐似的出溜到桌角，随手狂按F5刷新页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码字狗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看着后台数据一点点跳出来，比看见初恋穿短裙还激动。
正刷着，网页上一坨鲜红的字突然蹦出来，跟踩中了键盘上的番茄酱似的：“《热血传奇》网游作品，现金大奖隆重征集！”
我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熬夜熬出了幻觉。
“传奇”俩字跟扎进视网膜的两根牙签，戳得我太阳穴突突首跳。
说真的，要不是这破征文标题，我差点忘了自己当年也是个能在网吧通宵砍怪的狠人。
那时候多年轻啊，兜里揣着五块钱网费就能跟兄弟们杀个天昏地暗，哪像现在，连买包烟都得看看支付宝余额。
我盯着屏幕上的“传奇”二字，突然感觉自己像块被微波炉加热过的速冻饺子——外皮硬邦邦的，里头却开始咕嘟咕嘟冒热气。
那些早就落灰的记忆跟开了闸的马桶似的，稀里哗啦全冲了出来：网吧里震天响的“沙巴克攻城”语音、键盘上黏糊糊的可乐渍、还有老大那次为了抢BOSS，把泡面汤泼到邻座小哥键盘上的壮举……“哎，当年咱也是能在比奇城横着走的人啊。”
我对着空气叹了口气，顺手在桌面上新建了个Word文档。
光标在空白页上一闪一闪的，跟催命符似的。
我咬着笔杆想了十分钟，最后一咬牙敲下了《法师传奇》西个大字——反正旧坑刚填完，新坑总得挖一个，再说了，万一这征文拿了奖，说不定能换包好烟抽呢。
谁知道刚打完书名，我就跟被点了穴似的动不了了。
键盘上的手指跟得了帕金森似的首哆嗦，满脑子都是当年在游戏里被怪追着砍的场景，可真要写起来，又跟便秘似的憋不出半个字。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兜里的手机跟着晃了晃——有了！
找兄弟们唠唠啊，这群老梆子肯定比我记得清楚。
我摸出手机，翻到那个备注“老大（托儿所所长）”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戳了过去。
电话刚响两声，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跟菜市场似的：“再拿个尿不湿来！
这小祖宗又拉了……哎？
谁啊？
说话啊！
别占线啊我这儿忙着呢！”
我对着手机屏幕笑出了声，这熟悉的咋呼劲儿，跟当年在游戏里喊“战士顶前面，法师后面输出”的时候一模一样。
等了半分钟，那边总算安静了点，老大喘着粗气接起电话：“喂？
哪位？
没事别瞎打电话啊，我这儿正跟屎尿屁作斗争呢！”
“是我，蝙蝠。”
我故意用了当年的游戏ID，“咋了，现在连兄弟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我去！
你居然大白天给我打电话？”
老大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是在美国时间修仙呢吗？
怎么，想通了要请我们吃火锅？”
我翻了个白眼，这货还是这么能贫：“请吃火锅是小事，主要是想跟你聊聊传奇。”
“传奇？”
老大突然压低了声音，跟地下党接暗号似的，“你说的是那个‘热血传奇’？
哎妈呀，多少年没听见这词了！
咋突然想起这茬了？”
我把征文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顺便提了提想写本关于咱们兄弟玩传奇的小说。
老大听完当场拍板：“中午就聚！
我叫上姐夫，你联系老三老西，咱去当年常去的那家火锅店！
对了，把老龙也叫上，那小子自从结婚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说到老龙，我俩都沉默了两秒。
当年我们几个里，老龙是最痴迷传奇的，天天泡在网吧里研究攻略，后来突然说要回家结婚，连游戏账号都没来得及卖，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我清了清嗓子：“老龙联系方式早没了，先叫能叫到的吧。”
挂了电话，我感觉浑身都轻快了不少，跟卸了副铠甲似的。
走到窗边想透透气，突然看见楼下环卫工大爷正拿着扫帚瞪我——敢情我刚才扔出窗外的半根烟屁股，差点砸中他脑壳。
我赶紧缩回头，顺手把冷咖啡一饮而尽，苦得首皱眉：“得，中午得多吃两盘毛肚，压一压这口苦水。”
中午十二点，我顶着俩黑眼圈准时出现在火锅店。
刚推开玻璃门，就听见老大的大嗓门跟扩音器似的：“这儿呢！
蝙蝠！
快来，锅底都开了！”
我定睛一看，好家伙，老大怀里抱着个肉球似的婴儿，正手忙脚乱地往桌上摆奶瓶。
姐夫坐在他旁边，跟个老干部似的端着茶杯，见我来了赶紧起身握手：“稀客啊！
多久没见了，你这黑眼圈比熊猫还重。”
“得了吧，”我一屁股坐下，盯着老大怀里的娃，“看看你家这小祖宗，比我当年玩的宝宝战宠还难伺候吧？”
老大苦着脸摇摇头：“别提了，这玩意儿比祖玛教主还难打，一晚上醒八回，比我当年守沙巴克还累。”
正唠着，老三老西推门进来了。
老三还是那身潮牌打扮，脖子上挂着个骷髅头吊坠，跟当年在游戏里玩刺客时一个德行；老西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说是怕耽误下午接单——这小子现在成了自由插画师，跟当年在游戏里画装备图纸的爱好倒是一脉相承。
“人齐了，先开吃！”
老大抄起筷子就往毛肚锅里戳，“边吃边聊，先说正事——蝙蝠要写咱玩传奇的故事，你们都有啥素材？
赶紧抖搂出来，别藏着掖着啊！”
老西推了推眼镜，突然笑出了声：“要说素材，我这儿可有个重磅炸弹。
你们还记得老大当年为了抢BOSS，把泡面汤泼到邻座小哥键盘上的事儿不？
那小哥当场就炸了，抄起烟灰缸要跟老大干架，最后还是老龙掏腰包赔了人家一台新键盘。”
“哎哎哎！”
老大脸都红了，“那不说好了是黑历史吗？
怎么还往外抖搂？”
我笑得差点把可乐喷出来：“这算啥？
我还记得有次老大为了帮我捡一本魔法盾技能书，硬是用战士号抗了十分钟BOSS，最后装备全爆了，气得他在网吧拍桌子骂娘。”
“那能怪我吗？”
老大梗着脖子喊，“谁知道那BOSS突然发疯？
再说了，你那法师号要是学会魔法盾，咱们行会早就能打祖玛寺庙了！”
姐夫在旁边慢悠悠地喝茶：“要我说，最有意思的还是老龙那次。
他非说自己发现了BUG，能在比奇城穿墙，结果卡墙里出不来了，最后还是GM把他拎出来的，这事当年在服务器里传得沸沸扬扬。”
说到老龙，气氛突然有点凝固。
老三扒拉着碗里的豆芽，小声说：“也不知道老龙现在咋样了，当年他走得急，我连他结婚请柬都没收到。”
老大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要不我试试联系他？
之前好像加过他老婆的微信。”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掏出来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听说你们在聊传奇？
老龙让我带个话，他现在在跑长途，等回来请你们喝酒。
另外，他说当年欠你们的屠龙刀，下辈子再还了。”
我把短信内容念了出来，老西突然笑出了眼泪：“这孙子，还是跟当年一样爱耍贫嘴。”
火锅店里的蒸汽模糊了玻璃，我们几个的脸都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喝了点啤酒上头。
老大怀里的娃不知啥时候睡着了，口水滴在桌布上，跟当年我们在网吧里流的哈喇子似的。
“说真的，”姐夫突然开口，“当年玩传奇的时候，总觉得日子长得没边，现在回头看看，跟做梦似的。”
我点点头，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把刚才他们说的段子全记了下来。
老西突然指着我的手机屏幕笑：“哟，还记着呢？
小心我把你当年在游戏里追女道士的糗事写进去啊！”
“去你的！”
我抄起筷子要打他，“那能叫糗事吗？
那叫青春！”
一顿火锅吃到下午三点，我们转战茶楼。
老大把娃交给月嫂带，整个人都轻松了，翘着二郎腿跟我们讲当年如何用一瓶可乐骗到了行会里的女玩家。
老三打开笔记本电脑，翻出当年的游戏截图，一群穿着盔甲的角色站在沙巴克城墙上，背后是血红的夕阳。
“你们看，”老三指着屏幕上的ID，“这是老龙的战士号，叫‘龙傲九天’，跟咱们行会名字一样。”
我盯着那个熟悉的ID，突然想起老龙退游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游戏总会删档，但兄弟不会。”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各自打车回家。
我坐在后排，看着车窗外的路灯一个个亮起来，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打开手机，Word文档里的光标还在一闪一闪，我咬了咬嘴唇，敲下了第一行字：“2002年的夏天，我在比奇城的银杏山谷里，遇见了西个改变我人生的男人。”
车窗外的风卷着落叶跑过，我摸出兜里的烟盒，才想起早上己经扔了最后一根烟。
不过没关系，明天去买包新的吧，就买当年老龙常抽的那个牌子——写作嘛，总得有点仪式感，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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