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替身会反噬主人

他像他，又不是他。

这是我选中周叙白的理由——他有一双和我白月光极为相似的眼睛。

婚后第三年，他撕碎伪装露出獠牙：“你每次透过我看他的时候，我都恶心得想吐。”

后来我跪在暴雨里砸他车门：“我不要替身了，我只要你！”

车窗降下，陌生女孩正咬着他耳垂轻笑：“姐姐，现在轮到你当替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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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薰机无声地吐着潮湿的、带着佛手柑与雪松气息的雾气，那是顾淮之惯用的味道。三年了，这间公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林未刻意而又固执地烙印上另一个人的痕迹。

她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素圈戒指，目光却落在镜子里，那个站在她身后，正为她系上项链扣环的男人。

周叙白。

他的手指很凉，偶尔擦过她颈后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低着头，神情专注，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这双眼睛，轮廓漂亮得惊人，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清凌凌的琥珀色。像他。

像那个早已在她心底刻下墓碑，却从未真正离开过的顾淮之。

链条扣上的轻微“咔哒”声拉回了林未的思绪。镜子里，周叙白抬起眼，与她对视。那一瞬间，林未几乎是仓促地移开了目光，心底某处被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太像了，尤其是当他这样沉默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过来的时候。

“好了。”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他退开一步，拉开了距离。

林未定了定神，看向镜子。项链的坠子是一颗切割完美的钻石，冰凉坚硬，贴着她的锁骨。这不是她的风格，是顾淮之会喜欢的那种，简洁，昂贵，带着不动声色的疏离。

“今天的晚宴，很重要。”林未站起身，转过身面对他，语气是惯常的交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李氏的公子刚从国外回来，他父亲和我们有个合作意向……”

周叙白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剪裁合体，将他宽肩窄腰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这身打扮，也是顾淮之惯有的风格，沉稳，矜贵。三年前，林未第一次在朋友组的局上见到周叙白，那个还在读大四，浑身带着少年锐气却又因生活窘迫而不得不低头的年轻人，就是被这身昂贵的衣料包裹起来，送到了她面前。

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她买下一双相似的眼睛，一个温顺的替身，用以填补那些被回忆啃噬的深夜。而他，得到了足以让他那个破碎家庭喘息的金钱，和一条通往另一个阶层的捷径。

他做得一直很好。安静，听话，懂得配合。她会带他出席各种需要男伴的场合，向那些或探究或怜悯的目光宣告——看，我林未过得很好，我有了一个新的，和顾淮之一样出色的男友，后来是未婚夫，现在是丈夫。他学习能力惊人，很快摸清了顾淮之的喜好，顾淮之的言行举止，甚至顾淮之看人时那种温和又疏离的眼神。他扮演“顾淮之”，扮演得天衣无缝。

可最近，林未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所以，尽量不要多话，跟着我就好。”林未交代完，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其实早已一丝不苟的领带。她的指尖碰到他衬衫的领口，能感受到其下温热的皮肤和平稳的脉搏。

周叙白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决。

林未一怔，抬眼看他。

“林未，”他叫她的名字，不是平日里那带着点刻意温柔的“未未”，而是连名带姓，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吗？”

“什么语气？”林未下意识地问，想抽回手，却没成功。

“像是在交代你的下属，”周叙白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瞳里像是结了一层薄冰，“或者，在叮嘱一个需要你带着，才不会出错的……摆设。”

林未皱起眉：“你什么意思？今晚的场合不能出错。”

周叙白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出现在这张总是温顺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像他一样，不是吗？”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精心维持的假象，“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在你需要的时候，扮演好‘顾淮之’的影子。”

“周叙白！”林未脸色沉了下来，心底那点不适迅速扩大，变成一种被冒犯的恼怒，“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腕，向前逼近一步。他比林未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带着压迫感地靠近，让林未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腰抵在了冰凉的梳妆台边缘。

香薰机还在工作，那属于顾淮之的味道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

周叙白的目光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的，几乎是恨意的情绪。“我的身份是什么？林未，你告诉我，这三年，你究竟是在看我，还是在透过我，看你那个早就死了的白月光？！”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林未心脏最柔软、最不敢触碰的地方。鲜血淋漓，痛得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只剩下本能的反击。

“你闭嘴！”她扬手，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周叙白的脸偏了过去，左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好几秒没有动。房间里只剩下香薰机细微的水声，和林未因为愤怒和惊悸而急促的呼吸声。

慢慢地，周叙白转回头。他脸上的所有情绪，愤怒、嘲讽、不甘，都在那一巴掌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灰白。他看着林未，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又仿佛穿透了她，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那眼神，让林未的心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叙白什么也没说。他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无声无息。然后，他转身，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衣帽间，拿起了他昨晚随手放在那里的、一个有些旧的黑色双肩包。那不是她给他买的任何一款奢侈品包，是他自己带来的，跟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的文件袋，走回来，轻轻地，放在了梳妆台上，就放在那枚她刚刚摩挲过的，属于顾淮之的素圈戒指旁边。

“这是什么？”林未的声音有些发颤。

周叙白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向门口，拉开门。

“周叙白！你去哪儿！”林未提高了声音，试图用气势压住心底不断上涌的寒意，“晚宴马上就要……”

他的话终于打断了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冰的湖面：“林未，游戏结束了。”

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砰”。

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佛手柑与雪松的气息依旧弥漫，却只剩下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林未僵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那个牛皮纸袋上。她颤抖着手拿起它，解开绕线，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不是文件。

是照片。很多很多照片。

有她和顾淮之大学时在图书馆相视而笑的抓拍，有他们在雪山脚下相依偎的合影，有顾淮之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的侧影……更多的是，这三年里，她偷偷地，一遍又一遍看的，属于顾淮之的影像。

每一张，有顾淮之正脸的照片上，都被用红色的马克笔，狠狠地打上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叉！

而那些划痕，力道之大，几乎要穿透相纸。

林未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梳妆台的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失魂的脸，和脖子上那颗依旧闪耀，却冰冷刺骨的钻石。

她终于明白，周叙白不是突然爆发。他早已洞悉一切，并且，用这种近乎毁灭的方式，为她长达三年的替身游戏，画上了休止符。

他不是离开了。

他是把她，连同关于顾淮之的所有记忆，都彻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扔了出去。

那个温顺的、沉默的、任由她摆布的周叙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