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在走廊尽头炸开时，沈壹正盯着手里凭空出现的纸条发呆…
米黄色的便签纸上只有一行打印体，黑得像淬了墨：欢迎来到副本「午夜回廊」，生存倒计时：23:59:58
身后的铁门“哐当”一声落锁，震得他耳膜发疼。转身去拉，冰凉的金属表面已经和墙体嵌成一体，指腹抠到发白也只留下几道浅痕。
走廊里的声控灯开始规律地闪烁，暖黄的光忽明忽暗，将两侧紧闭的房门照得像一张张沉默的嘴。沈壹握紧口袋里的折叠刀，指尖抵着冰凉的金属，才勉强压下喉间的涩意。
这是他第三次被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副本”。
前两次的记忆像被水泡过的纸，模糊不清，只残留着刺骨的寒意和濒死的恐惧。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只知道再次睁眼时，总会回到熟悉的出租屋，仿佛一切只是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但这次不一样。
警报声还在尖啸，沈壹却在灯光熄灭的瞬间，捕捉到了另一道呼吸声。
很轻，带着刻意压抑的节奏，就在他斜后方三步远的位置。
灯光骤然亮起的刹那，沈壹猛地回头。
男人靠在斑驳的墙壁上，身形挺拔，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端，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异常冷静的眼睛。他的目光扫过来，没有惊讶，没有探究，像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品，短暂停留后便移开，落到了走廊深处那扇半开的木门上。
沈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对方的眼神，而是因为他看清了男人手腕上的东西——一块样式老旧的机械表，表盘玻璃裂了道缝，指针却在精准地走动，指向11点整。
和他口袋里那张纸条上的倒计时，分秒不差。
“新来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像砂纸蹭过木头。
沈壹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刀。
男人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视线重新落回那扇木门，语气平淡得近乎漠然：“想活，就别碰那扇门。”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死寂瞬间笼罩下来
沈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同时也清晰地听到，从那扇半开的木门里，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
哒…哒…哒…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门后，慢慢靠近。
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自己的手表。
沈壹低头，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看清了那串跳动的数字。
生存倒计时：23:59:01
而那刮擦声，越来越近了。
沈壹的视线在那扇木门和男人之间转了个圈，最终落在自己攥得发白的指节上。折叠刀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的安全感远不及身后那道呼吸声实在。
他不是第一次在副本里遇到“同伴”，但前两次的经验告诉他，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往往比副本里的怪物更危险。可眼下这情形，似乎由不得他挑三拣四。
“为什么不能碰？”沈壹低声问，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飘。他得确认对方的意图，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信度。
男人没回头，目光依然钉在那扇门上，像是在监听门后的动静。“碰过的人，没活过十分钟。”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上一轮的。”
“上一轮？”沈壹皱眉，“你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副本？”
“嗯。”男人应了声，算是回答。
沈壹还想问什么，那刮擦声突然变了调。不再是缓慢的“哒哒”声，而是变成了急促的、带着某种湿滑感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正贴着门板蠕动。
与此同时，那扇半开的木门开始微微晃动，缝隙里渗出一点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门框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混着腐臭的味道。
沈壹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正好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余光瞥见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右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指节微微凸起，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走。”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
沈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道拽着胳膊往反方向扯。他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回头时正看见男人已经拉开了旁边一扇紧闭的房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在这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进来”。男人侧身让开位置，眼神示意他快点。
门板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那道缝隙里隐约能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在蠕动。沈壹没再犹豫，矮身钻进了房间。
男人紧随其后关上门，反手扣上黄铜插销。金属碰撞的轻响刚落，门外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门板上。
整扇门剧烈摇晃，墙皮簌簌往下掉灰。
沈壹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看向男人，对方正靠在门后，面不改色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仿佛那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它是什么？”沈壹压低声音问。
“不清楚。”男人摇头，“只知道它对活人的气息很敏感，尤其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壹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恐惧的气息。”
沈壹一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
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悬在天花板中央的灯泡，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了不大的空间。角落里堆着些落满灰尘的旧家具，看起来像是间废弃的储物室。
“你叫什么？”男人忽然问。
沈壹抬眼，对上他平静的视线，迟疑了一下，报上名字：“沈壹。”
“程晏。”男人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算是交换。
程晏……沈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或许是前两次副本里的碎片记忆？他甩了甩头，把这念头压下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门外的撞击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熟悉的刮擦声，不过这次，声音是沿着墙壁移动的，正慢慢往他们所在的房间靠近。
哒…哒…哒…
沈壹的神经瞬间绷紧。
程晏从口袋里抽出手，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战术匕首，刀刃在昏暗中闪着冷光。“它在找我们。”他低声说，“这间房的门锁撑不了多久。”
沈壹的心沉了下去：“那怎么办？”
程晏没说话，目光落在房间深处那个盖着白布的旧衣柜上。他走过去，一把掀开白布，露出后面的墙壁——那里竟然有个半人高的通风口，铁栅栏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进去。”程晏回头看他，“到下一个房间。”
沈壹看着那狭窄的通风口，又看了看门外越来越近的刮擦声，咬了咬牙，弯腰钻了进去。金属栅栏被他一碰就掉了下来，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身后立刻传来更急促的刮擦声，像是那东西被声音吸引，加快了速度。
“快。”程晏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
沈壹手脚并用地在通风管道里爬行，灰尘呛得他直咳嗽。管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程晏跟上来的脚步声，以及……那道几乎就在门外的刮擦声。
就在他快要爬到管道尽头时，身下的铁皮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接着是“咔嚓”一声脆响。
沈壹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随着断裂的铁皮往下坠去。
失重感传来的瞬间，他听到程晏低喝一声，似乎想抓住他，但只碰到了他的衣角。
沈壹重重摔在坚硬的地板上，疼得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个房间里，正四肢着地趴在天花板上，身体像扭曲的蛇，长发垂落下来，扫过沈壹的脸颊，带着冰冷的湿意。
它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涎水顺着嘴角滴落，砸在沈壹手背上。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感觉下一秒就能挂在这里，沈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在尖叫。那东西的眼睛像两团浑浊的血球，死死钉在他身上，涎水落在手背上的触感黏腻又冰冷，顺着皮肤往下滑，像一条细小的蛇。
他想抬手挥刀，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连指尖都在发抖。前两次副本里濒死的窒息感突然翻涌上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道劲风打断。
“滚开！”
程晏的声音比刚才冷了不止八度，带着破风的锐度。沈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从通风口跃下，战术匕首的寒光划破昏黄的空气，精准地刺向那东西的眼睛。
“嘶——！”
凄厉的尖叫像玻璃摩擦，震得沈壹耳膜生疼。那东西猛地从天花板上摔下来，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细长的指甲疯狂地抓挠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程晏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似乎刚才的动作扯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却没停顿，反手抽出别在腰后的另一把短刀，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起来。”他头也不回地对沈壹低吼。
沈壹这才回过神，连滚带爬地往后缩，直到后背撞在墙角的木箱上才停下。他看着程晏利落地避开那东西的攻击，匕首一次次精准地刺向它的要害，动作干净利落，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他很强。
这个认知无比清晰地跳进沈壹脑子里。和前两次遇到的那些慌乱挣扎的“同伴”不同，程晏像是天生就属于这种地方，冷静得近乎可怕。
就在这时，房间另一扇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女生的惊呼声闯了进来：“什么东西？！”
沈壹循声看去，门口站着个穿白衬衫的女生，手里还攥着半块面包，显然是被刚才的尖叫吸引过来的。她看到地上扭动的怪物和持械的程晏，眼睛瞬间瞪圆，手里的面包“啪”地掉在地上。
“齐瑶？”沈壹脱口而出。
他认识这个女生。在第二次副本里见过一面，当时她正被几只影子追着跑，还是沈壹顺手拉了她一把。虽然最后没再碰到，但那张带着点倔强的脸他还记得。
齐瑶也认出了他，惊讶地张了张嘴：“沈壹？你也……”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程晏的喝声打断：“关门！”
齐瑶反应很快，立刻反手带上房门，后背紧紧抵着门板，脸色发白地看着场中。
程晏没再给那东西挣扎的机会，匕首干脆利落地刺入它的脖颈。怪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后彻底不动了，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一滩腥臭的黑泥。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三人急促的呼吸声。
程晏收起匕首，转身时脸色有点苍白，他抬手按了按肋骨的位置，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刚才落地时没站稳，肋骨可能撞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压下胸腔的钝痛，目光扫过齐瑶：“新人？”
齐瑶摇摇头，声音还有点发颤：“不是，第三次了。”她说着看了沈壹一眼，眼神复杂，“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
沈壹点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齐瑶既然能从两次副本里活下来，肯定有自己的本事，多个人，或许生存的几率能大一点。
程晏没再多问，走到通风口下方，抬头看了看断裂的管道，又转头打量这个房间。这看起来像是间休息室，靠墙摆着几张破旧的沙发，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上面落满了灰尘。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齐瑶小声问，目光还带着忌惮瞥向那滩黑泥。
“通风管道是连通的。”程晏言简意赅，“我们刚才在管道里的动静，把它引过来了。”他顿了顿，看向沈壹，“下次别乱动。”
沈壹脸上有点发烫，刚才掉下来确实是他的错。他抿了抿唇，没反驳。
程晏的视线移到房门上，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走廊里暂时安全，我们得尽快找到副本的线索。”
“线索？”齐瑶皱眉，“这副本叫什么？我还没看到提示。”
“午夜回廊。”沈壹接口道，“生存倒计时二十三个小时左右。”
齐瑶了然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笔记本，飞快地写着什么：“我刚才在隔壁房间找到的，”她扬了扬手里的本子，“里面记着几个房间的编号，还有一句奇怪的话——‘不要回头看镜中的自己’。”
程晏的眼神动了动：“镜子？”
“嗯，”齐瑶翻到某一页，“上面画了个简易地图，三楼走廊尽头有个盥洗室，标记了个红圈。”
沈壹心里咯噔一下。前两次副本的经验告诉他，这种被特意标记的地方，往往藏着最危险的东西。
程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往外看。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玻璃上倒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影子。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他放下窗帘，语气平静，“副本规则通常和时间有关，‘午夜’回廊……很可能到了某个时间点，会有变化。”
齐瑶的脸色更白了些：“什么变化？”
程晏没回答，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我们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要么找到离开的门，要么……”
他没说下去，但谁都明白那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沈壹握紧了手里的折叠刀，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他看向程晏的背影，对方正低头看着齐瑶的笔记本，侧脸的线条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对副本这么熟悉？
无数个疑问在沈壹脑子里盘旋，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很轻，很慢，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路，一步一步，朝着他们所在的房间靠近。
程晏的动作瞬间顿住，眼神骤然变冷。
齐瑶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沈壹的心跳再次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的房门外。
然后，一个苍老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带着点沙哑的慈祥：
“孩子们，该睡觉了哦。”
声音落下的瞬间，沈壹清楚地看到，玻璃上程晏的倒影，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
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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