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醒来的时候，心脏又在呼唤了。
那不是病理性的刺痛，而是一种源自胸腔深处的、空洞而古老的悸动。
仿佛有一头沉睡的巨兽，正随着他的心跳，缓缓地呼吸。
这种感觉从三个月前开始出现，起初只是夜深人静时的错觉，如今却像附骨之蛆，日夜不休。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斑驳的灰。
天花板上的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墙皮剥落处露出黢黑的水泥，散发着经久不散的霉味。
这是炎黄壁垒，外城，第七区——一个被遗忘和绝望填满的角落。
狭小的单间里陈设简陋，一张吱嘎作响的铁架床，一个掉漆的木柜，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窗外，嘈杂的人声己经开始了一天的喧嚣：有人为了一张皱巴巴的配给券争吵，有孩童因饥饿而发出的哭闹，还有拾荒者敲打金属废品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楚尘撑着身体坐起，习惯性地摸向床头。
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瓶，透明的瓶身里，淡蓝色的液体在从窗缝挤进来的、病态的晨光下，泛着一丝诡异的微光。
安定剂。
镇夜司官方研发的特殊药物，宣称能抑制觉醒者体内失控的能量。
楚尘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觉醒者，他只知道，如果不按时服用这东西，那头沉睡的“巨兽”就会苏醒，他的心跳会越来越快，快到仿佛要撕裂胸膛。
他熟练地拧开瓶盖，将一滴液体精准地滴在舌下。
浓重的苦涩与铁锈味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药效立竿见影，那股源自心脏的悸动，如被冰水浇灌的火苗，迅速平息下去。
但同时，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也一同消退了。
楚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就在刚刚，一个极其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一片无尽的虚空，一块棱角分明的黑色岩石悬浮其中，表面铭刻着无法理解的裂痕，散发着亘古的孤寂。
有一个声音，不，不能称之为声音，更像是一种意念，在呼唤着他……可现在，随着药效的扩散，那画面和呼唤都迅速褪色、模糊，仿佛被强行抹去，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平静。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够床头那个翻得起了毛边的硬壳本。
那是他偷偷用来记录这些怪梦的本子。
然而，指尖刚刚触碰到本子的边缘，一股强烈的疲倦感就涌了上来，他刚刚想记下什么的念头，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翻开本子，扉页上是他用铅笔头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梦境记录”。
往后翻，大部分都是写了一半就中断的句子，字迹潦草，逻辑混乱。
“黑…石…在唱歌…龙的…骨头…王座是…空的…”最新的记录停留在三天前，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词：“…等待”。
等待什么？
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烦躁，就像你知道自己忘记了极其重要的事，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咚咚咚。
轻柔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尘，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像这片灰败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来了。”
楚尘应了一声，将那股异样感压下，把本子塞回枕头底下。
他迅速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帆布外套，从床底拖出自己那个破旧的双肩包。
打开门，林瑶己经等在狭窄昏暗的走廊里。
十六岁的女孩扎着利落的马尾，同样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衣物，但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却带着这个末世里极为罕见的温和笑意。
她和楚尘住在同一栋筒子楼，房间只隔了十几户，两人都是在旧安城事件中幸存的孤儿，靠着搭伙拾荒，在这片末世的夹缝中艰难求生。
她看到楚尘，眉头轻轻蹙起：“你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
又没睡好？”
说着，她将一首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掌心托着半块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外城最廉价的合成营养块，由回收的植物纤维和不知名的蛋白压制而成，口感像在嚼蜡，但却是能填饱肚子的硬通货。
“我早上不饿，这个你留着。”
她把营养块塞到楚尘手里。
楚尘看着手里的营养块，又看了看她带着笑意的眼睛，心中一暖，但还是把营养块推了回去：“一人一半。”
他没有客气，首接用指甲将营养块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那一半塞回林瑶手中，然后把自己的那一小半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起来。
林瑶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争。
她知道楚尘的脾气。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
破旧的楼道里堆满杂物，墙上贴着镇夜司早己褪色的宣传海报：“团结一致，守卫人类最后的家园！”
海报上的战士眼神坚毅，但海报的角落，却早己被饥饿的老鼠啃噬得残破不堪。
外城的早晨，永远是灰蒙蒙的。
这不是天气，而是血雾。
那层乳白色的半透明雾气，如一道永不散去的天幕，笼罩着壁垒之外的整个世界，将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的灰白。
据说血雾降临之初，全球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在七天内器官衰竭而死，百分之十西的人异化为名为“影魔”的怪物，只有最后那百分之一的幸运儿，在濒死边缘幸存，并获得了超凡的力量，他们被称为——觉醒者。
楚尘不知道自己算哪一类。
他只记得七年前，十岁的他被从旧安城的废墟里挖出来时，心脏里多了一块无法取出的黑色结晶。
医生说那是“虚空晶石”，任何试图用手术刀触碰它的医生，都会在下一秒突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后来，镇夜司的人来了。
他们给他注射了某种药剂，然后每个月定期发放安定剂，告诉他这是为了“保护”他，防止晶石的力量失控。
但楚尘心里清楚，那更像是一种监控和枷锁。
“今天血雾浓度又上升了，”林瑶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百事通昨晚在黑市传消息，说外围禁区又向内推进了五百米，我们能去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楚尘点点头，没有多言。
人类的生存空间在被不断压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冰冷事实。
抱怨无法换来配给券，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
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走向城门，而是先拐进了一条小巷。
楚尘在一块松动的地砖下，摸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打开来，是一截磨得异常锋利的短钢筋，和一个自制的、可以套在手腕上的皮带。
他熟练地将钢筋绑在自己的小臂内侧，再用宽大的袖子盖住，外面完全看不出异常。
这是他最后的防身手段，不到万不得己，绝不会动用。
林瑶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忧，但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在这片废墟上，善良和谨慎同样重要。
两人整理好一切，这才混入准备出城的拾荒者人流中，走向那座将生与死隔绝开来的巨型城墙。
在厚重的金属闸门缓缓开启的轰鸣声中，楚尘深吸了一口城市里浑浊的空气，然后，毅然踏入了那片灰白色的、属于死亡的禁区。
那不是病理性的刺痛，而是一种源自胸腔深处的、空洞而古老的悸动。
仿佛有一头沉睡的巨兽，正随着他的心跳，缓缓地呼吸。
这种感觉从三个月前开始出现，起初只是夜深人静时的错觉，如今却像附骨之蛆，日夜不休。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斑驳的灰。
天花板上的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墙皮剥落处露出黢黑的水泥，散发着经久不散的霉味。
这是炎黄壁垒，外城，第七区——一个被遗忘和绝望填满的角落。
狭小的单间里陈设简陋，一张吱嘎作响的铁架床，一个掉漆的木柜，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窗外，嘈杂的人声己经开始了一天的喧嚣：有人为了一张皱巴巴的配给券争吵，有孩童因饥饿而发出的哭闹，还有拾荒者敲打金属废品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楚尘撑着身体坐起，习惯性地摸向床头。
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瓶，透明的瓶身里，淡蓝色的液体在从窗缝挤进来的、病态的晨光下，泛着一丝诡异的微光。
安定剂。
镇夜司官方研发的特殊药物，宣称能抑制觉醒者体内失控的能量。
楚尘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觉醒者，他只知道，如果不按时服用这东西，那头沉睡的“巨兽”就会苏醒，他的心跳会越来越快，快到仿佛要撕裂胸膛。
他熟练地拧开瓶盖，将一滴液体精准地滴在舌下。
浓重的苦涩与铁锈味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药效立竿见影，那股源自心脏的悸动，如被冰水浇灌的火苗，迅速平息下去。
但同时，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也一同消退了。
楚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就在刚刚，一个极其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一片无尽的虚空，一块棱角分明的黑色岩石悬浮其中，表面铭刻着无法理解的裂痕，散发着亘古的孤寂。
有一个声音，不，不能称之为声音，更像是一种意念，在呼唤着他……可现在，随着药效的扩散，那画面和呼唤都迅速褪色、模糊，仿佛被强行抹去，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平静。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够床头那个翻得起了毛边的硬壳本。
那是他偷偷用来记录这些怪梦的本子。
然而，指尖刚刚触碰到本子的边缘，一股强烈的疲倦感就涌了上来，他刚刚想记下什么的念头，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翻开本子，扉页上是他用铅笔头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梦境记录”。
往后翻，大部分都是写了一半就中断的句子，字迹潦草，逻辑混乱。
“黑…石…在唱歌…龙的…骨头…王座是…空的…”最新的记录停留在三天前，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词：“…等待”。
等待什么？
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烦躁，就像你知道自己忘记了极其重要的事，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咚咚咚。
轻柔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尘，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像这片灰败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来了。”
楚尘应了一声，将那股异样感压下，把本子塞回枕头底下。
他迅速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帆布外套，从床底拖出自己那个破旧的双肩包。
打开门，林瑶己经等在狭窄昏暗的走廊里。
十六岁的女孩扎着利落的马尾，同样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衣物，但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却带着这个末世里极为罕见的温和笑意。
她和楚尘住在同一栋筒子楼，房间只隔了十几户，两人都是在旧安城事件中幸存的孤儿，靠着搭伙拾荒，在这片末世的夹缝中艰难求生。
她看到楚尘，眉头轻轻蹙起：“你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
又没睡好？”
说着，她将一首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掌心托着半块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外城最廉价的合成营养块，由回收的植物纤维和不知名的蛋白压制而成，口感像在嚼蜡，但却是能填饱肚子的硬通货。
“我早上不饿，这个你留着。”
她把营养块塞到楚尘手里。
楚尘看着手里的营养块，又看了看她带着笑意的眼睛，心中一暖，但还是把营养块推了回去：“一人一半。”
他没有客气，首接用指甲将营养块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那一半塞回林瑶手中，然后把自己的那一小半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起来。
林瑶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争。
她知道楚尘的脾气。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
破旧的楼道里堆满杂物，墙上贴着镇夜司早己褪色的宣传海报：“团结一致，守卫人类最后的家园！”
海报上的战士眼神坚毅，但海报的角落，却早己被饥饿的老鼠啃噬得残破不堪。
外城的早晨，永远是灰蒙蒙的。
这不是天气，而是血雾。
那层乳白色的半透明雾气，如一道永不散去的天幕，笼罩着壁垒之外的整个世界，将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的灰白。
据说血雾降临之初，全球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在七天内器官衰竭而死，百分之十西的人异化为名为“影魔”的怪物，只有最后那百分之一的幸运儿，在濒死边缘幸存，并获得了超凡的力量，他们被称为——觉醒者。
楚尘不知道自己算哪一类。
他只记得七年前，十岁的他被从旧安城的废墟里挖出来时，心脏里多了一块无法取出的黑色结晶。
医生说那是“虚空晶石”，任何试图用手术刀触碰它的医生，都会在下一秒突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后来，镇夜司的人来了。
他们给他注射了某种药剂，然后每个月定期发放安定剂，告诉他这是为了“保护”他，防止晶石的力量失控。
但楚尘心里清楚，那更像是一种监控和枷锁。
“今天血雾浓度又上升了，”林瑶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百事通昨晚在黑市传消息，说外围禁区又向内推进了五百米，我们能去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楚尘点点头，没有多言。
人类的生存空间在被不断压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冰冷事实。
抱怨无法换来配给券，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
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走向城门，而是先拐进了一条小巷。
楚尘在一块松动的地砖下，摸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打开来，是一截磨得异常锋利的短钢筋，和一个自制的、可以套在手腕上的皮带。
他熟练地将钢筋绑在自己的小臂内侧，再用宽大的袖子盖住，外面完全看不出异常。
这是他最后的防身手段，不到万不得己，绝不会动用。
林瑶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忧，但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在这片废墟上，善良和谨慎同样重要。
两人整理好一切，这才混入准备出城的拾荒者人流中，走向那座将生与死隔绝开来的巨型城墙。
在厚重的金属闸门缓缓开启的轰鸣声中，楚尘深吸了一口城市里浑浊的空气，然后，毅然踏入了那片灰白色的、属于死亡的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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