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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零，阿勒锦市第一机械制造厂
风尘仆仆的少年背着口黑底大锅站在厂门口，目不转睛看着巨大的招牌。
“这就是爷爷说的油水单位，真大啊……一看就能在这干到退休都不倒闭。”他边说着话还自己点了点头，无比认可这大厂的规模。
感慨完，少年迈着步子靠近守在门边的门卫。
门卫的眼神不受控制被他背着的大锅吸引，才转而看向唐粥的脸。
唐粥从小在偏僻村子里长大，从没出过远门，但他和陌生人说话并不怯场。“同志你好，我是唐粥，请帮我找一下方不为方主任。”
听到他说出了厂干部的名字，门卫点点头后伸手，询问唐粥要介绍信检查。
唐粥拿出来为了出行而开的介绍信，门卫说不是这个。“需要上一个单位给的介绍信，或者我们机械厂盖章确认招聘你的那种介绍信才管用，
你这上面的理由写的访友，恐怕你只能去方主任家里找他叙旧，我是不能放行的。”
唐粥思考了一下，回复道：“我爷爷说我来了方不为就会给我安排工作，麻烦您先帮我喊一下方、主任吧。”
礼貌到位，言简意赅。
却雷得门卫外焦里嫩。
不是、孩子啊，你这话是要走后门是吧，怎么说得如此自然、清新脱俗？
一时间，门卫的表情都要失控了。
“那啥……你等会。”门卫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四周，喊住了一个路过的小伙子：
“保卫队的那小伙，你来一下，麻烦你跑去厂办那边找一下方不为，说他……”
门卫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就说方主任他亲戚来了。”
小伙子估计刚参加工作没几天，浑身是劲，被人使唤跑腿还特别高兴的“嗳”了一声，嗖嗖几步就没了影子。
那叫一个一骑绝尘。
门卫拿了个小板凳出来给唐粥。“小同志，我们有规矩不能叫陌生人随便进去，你坐着等会，
嗐、说起来我也认识老方，你就别那么拘谨，可以不用叫我同志，我姓徐，叫徐平，咱亲切点称呼就成。”
“好、谢谢你，徐叔。”唐粥说完坐下来，板板正正的把手放在膝盖上。
徐平呶呶嘴，心道我才三十六，叫什么叔啊。
可看了看唐粥那微微鼓起的脸颊、年轻态的皮肤，徐平心道算了跟个小孩计较什么。
三十六其实也没那么年轻啦。
“小同志，你多大啊，哪儿来的啊。”
唐粥站起身，眼睛看着徐平回答：“我今年十八岁了，从关中来。”
“哦~那有点距离啊，诶诶你坐着不用起来。”徐平指了指唐粥背后：“那是锅？大老远还带了这东西……不过你怎么不放下来，背着怪累。”
唐粥摇摇头：“吃饭的家伙不好放在地上的。”
“那回头洗洗不就完事儿了么。”
“没办法的时候是可以，可是我现在能背得动。”
“这也没人看你啊，怕啥？”
“我不怕，就是那样不好的。”
“嘿、你这孩子。”老徐这会无聊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发现这孩子有点……咋说呢，跟他家老奶带出来的小孙孙似的，有种透着稚气的老气。
还挺好玩。
“你还挺讲究，看你这大锅……是厨子是吧，不过年龄这么小，能烧几个菜啊？锅铲舞得起来吗？”看他身高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吧，露出来的手腕挺细的。
不会颠锅把自己颠飞出去吧。
唐粥似乎有点不高兴了，他力气很大的。“我可以把泡菜缸举起来！”
“哈哈哈，好好，力气蛮大。”话是这么说，可徐平的表情明显写满了不信。
唐粥有点不想和这个叔叔说话了，他也不喜欢自己长得小，他也想自己是个一米八大汉啊。
可是他和一般小孩长大的过程有点不一样。
他父母三年抱俩，还都是儿子，后又怀上了他，唐妈妈怀他七个月的时候唐爸爸喝多了差点引起仓库失火，是来城里看他的唐大伯冲入火海救了他也灭了火。
但是大伯一只手被烧得功能不全，靠着这份‘恩情’，多年无子的唐大伯希望弟弟弟妹能把肚子里这胎给他养，
乡下最忌讳无子送终，经过双方决定还在妈妈肚子里的唐粥成了大伯的孩子。
因为一些意外，唐粥出生的时候是早产，养着这样一个孩子本来就辛苦，偏偏大伯两口子带回去后才两年就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唐粥就彻底被放养，
有一次饿得出去吃猪草被爷爷看到了准备给他送回家，老人家觉得好歹亲爹娘身边能吃口饱饭，可城里的爹妈因为又生了一个女儿，等于要养三个孩子还要每个月补贴大伯，一听孩子要送回来立刻哭求老爹放过他。
老爷子只能把人带回来，大儿子又说自己是个残疾，能养好亲生的都不错了，爹既然看不惯那就带在身边，要不然就让这个娃儿还我一双好手。
老爷子本来就养着一个年年吃药的老妻，两个儿子也各种小家难养等理由没孝敬爹娘几回哪有能力再养一个孩子，
可唐粥这条命他们无法放弃，只能从嘴里省下几口吃的喂养着。
也许是由于早产也许是营养不充足，唐粥从十四岁开始就没怎么长了，身高几乎定格一米六五，顶多就是最近几年会自己找吃的了，养得结实了一点又蹿了一丁点儿，也就一个鞋跟的高度。
思索间一道人影路过，几乎将唐粥笼罩在阴影之下。
门卫老徐见到来人，表情立刻从闲散变得拘谨又略带讨好。“傅工，来取信件啊，您说一声我给你送去就是了，每次都自己来拿我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就几步路。”微微沙哑的嗓音，昭示着主人精神状态不是很充沛。
唐粥摸了摸耳朵，明明这人说话没有很大声，他却感觉耳朵嗡嗡嗡的。
跟过电一样。
被打断了回忆，唐粥抬头看了这人一眼。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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