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迷失的河流

家里破产后，我被爸爸的朋友接到了顾家。
也因此被顾家的两姐妹从小纠缠了十八年。
她们对我的追求与偏爱，让所有人都惊讶和羡慕。
可当我想要结婚生子的时候，两人却全都拒绝了我。
姐姐说：“事业为重，无心结婚。”
妹妹说：“我还年轻，想再玩几年。况且，露水情缘，不能当真。”
第二天，两人却在我的生日宴上，同时向司机的儿子求了婚。
还为了哄他开心，逼着有胃病的我喝下高浓度的烈酒。
在我胃出血被送往医院之际，她们不约而同的捂住他的眼，嘲笑我装模作样。
我彻底心死，在出院那天拨打了爸爸的电话。
“我愿意与江家女继承人结婚！”
1.
刚走出医院，身体还没适应秋风彻骨的冷冽。
姐姐顾听雪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语气不善，带着责怪。
“沈淮川，你躲到哪里去了，你以为离家出走就能逃避责任吗？赶紧回来给子豪道歉。”
妹妹顾听雨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
“都是你装病害的子豪难过，他本来身子就差，这几天因为你，胃口都不好了！”
我看向玻璃倒影中的自己。
憔悴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
我从小肠胃不好，体弱多病。
过往的那些年里，这两姐妹没少为我操心。
记得有一次，我半夜病发，顾听雪用瘦弱的身体背着我爬了二十层楼梯。
顾听雨跑遍了整个城市，买了我爱吃的蛋糕哄我开心。
此后我的一饮一食，都由她们严格把控，事必躬亲。
可惜，在赵子豪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
我沉默着挂断了电话，拨通了爸爸的号码。
“爸，我想清楚了，我愿意娶江家嫡千金。”
爸爸沉默片刻，“淮川，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当年妈妈去世，家里破产。
爸爸把我送到海市，独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沈家。
他用十八年的时间搭上江家这条线，为沈家争取到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比起家族兴盛，他更在乎的是我的幸福。
即使江老太太一眼看中我这个“孙女婿”。
他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我。
曾经的我认为真心难求，想在顾家两姐妹之间做个选择。
如今的我已经明白，我不过是那两姐妹无聊时的消遣。
早就该识趣的离开。
我打开手机想定个机票。
却看到赵子豪新发的朋友圈。
“真爱无需多言，只有没用的废物，才会想方设法求上位。”
他毫不避讳的炫耀手上那两枚不同的钻戒。
而他躺的地方，是我的房间。
身上高定西装和高级手表，是顾家两姐妹在半年前为我定制的生日礼物。
我默默把赵子豪的拉黑。
“爸，我是认真的，我想早点要个自己的孩子。”
住院期间医生告诉我，这次意外让我的身体严重亏损。
不趁年轻努力，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好，爸爸尊重你的选择。”
“江老太太算过你们的八字，下周日是领证的良辰吉日，只要你回来，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爸爸心中大概也已经明了。
只在挂断电话前补充了一句。
“记得好好和顾叔叔告个别。”
我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
医生说术后修养大概要也一星期的时间。
就用这一个星期，和所有的一切好好告个别吧。
2.
我打车回到别墅。
刚走进门，被突如其来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淮川哥，对不起，我在浇花，没看到你。”
赵子豪举着水管，直到我浑身湿透，才把手放下来。
我艰难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精心呵护了好几年的桔梗被铲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耀眼的玫瑰花。
冷风一吹，刚刚做过手术的身体顿时难受了起来。
我一阵眩晕，险些晕倒。
可顾听雪顾听雨两人却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神情。
好像在嘲笑我刚回来就开始装模作样。
“沈淮川，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硬气，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顾听雨嘲讽道：“他爸妈都不要他了，不回来能去哪？”
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
忽然想起，我初来顾家那天。
顾听雨拉着我的手，想尽办法哄我开心。
还对我说：“淮川哥哥，不要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顾听雪主动把老宅最大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我住。
后来我们三人因为工作原因搬到了这栋别墅。
顾听雪也牢记我的喜好，精心布置了主卧。
并向所有人宣布，不管现在还是未来，我都是这栋别墅无可替代的男主人。
直到那天，赵子豪借着帮赵叔分忧的借口来到别墅。
每天除了缠着两姐妹，就是各种假装不小心打碎我的东西。
起初我体谅他的辛苦，没有多计较。
他却得寸进尺，当着我的面摔碎妈妈的遗物。
我忍无可忍上前质问，却被顾听雪推开。
她蹙眉道：“子豪的日子已经够苦的了，你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为什么非要为难一个没经过世面的小弟弟？
顾听雨也说：“子豪的年纪比我都小，你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多让让他？”
我握着碎掉的玉佩，头一次感到了迷茫与无助。
自那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我不再是在两姐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那个司机的儿子，一点点代替了我。
他成为这个别墅新的男主人，想方设法逼着我离开。
既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
只想赶紧收拾好东西离开。
走进屋内，却看到我的东西都被乱七八糟的堆在走廊。
顾听雪揽着赵子豪，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沈淮川，认清楚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赖在顾家不走的寄生虫，没资格看不起子豪，更没资格冲他发少爷脾气！”
“以后你就搬到保姆间去住，公司的事情也都交由子豪负责，我会调你去后勤打杂，等你想明白做人的道理再说。”
顾听雨把我爸爸留给我的小熊玩偶扯烂了，哄赵子豪开心。
“淮川哥，要是你下次再无理取闹让子豪不开心，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哦。”
沈淮川哥，沈淮川哥哥。
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如果是之前的我听到这番话，一定会伤心到夜不能寐。
可现在我要走了，也没时间和她们计较了。
只淡淡道：“你们说得都对。”
“我会尽快搬走的。”
“也不劳顾总费心调我去其他部门，我辞职。”
顾听雪冷笑一声。
“你还真是铁了心要赖在顾家，当一个不劳而获的废物。”
“罢了，看在父亲的份上，这次姑且不和你计较。”
“以后记得认清自己的位置。”
我径直从顾听雪身边走过，轻声道：“没有以后了。”
这里确实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
可是这里，到底不是我的家。
3.
本以为我的行李要收拾很久。
仔细看了看，也不剩什么了。
我的衣服几乎都是顾听雪给我选的。
那时的她说：“我们淮川是顾家最重要的人，当然什么都要最好的。”
现在，那些衣服都被污水浸湿，散发着不明的恶臭。
而我也从她心里的最重要的人，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寄生虫。
挪开衣服，又看到照片散了一地。
曾经顾听雨特别喜欢给我拍照，说是要记录下我所有的样子。
每一次拍合照的时候，这两姐妹都是争着靠我更近些。
现在，三人的合照里，我的脸却都被小刀齐齐割去。
我不忍继续。
干脆把所有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顾听雪带着赵子豪下楼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毕竟我原本将这一切都视作珍宝。
可马上，她又冷笑了一声。
“顾家的钱，你倒是舍得浪费。”
曾经的顾听雪可以一掷千金哄我开心。
如今她身边有了赵子豪，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错。
我失去了任性的资格，也没有了争辩的欲望。
只认真道：“我会还的。”
“顾家不差这点钱，只是你记得，以后决不能再为难子豪！”
赵子豪拽了拽顾听雪的衣角撒娇。
“听雪姐姐，别和没必要的人浪费时间了。”
“我还想去秘密基地看星辰大海呢，我们快走吧。”
我一顿，停下了脚步。
赵子豪口中的秘密基地，是我初来顾家时，顾听雪为我打造的。
那时顾叔叔工作繁忙。
便将照顾我的重任，交给了大我六岁的顾听雪。
顾听雪几乎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
她说我是她永远深爱的白月光。
于是亲自为我设计了一片永恒不灭的星辰大海。
那天她在星辰下深情款款的看着我。
“淮川，你记得，这是独属于你的星辰大海，也是独属于你的爱。”
她说所有的山川河流都会汇集到大海中，而她的爱，也会源源不断向我奔涌而来。
我们用了十八年的时间，一点点完善这片星辰大海。
打造了梦幻般的秘密基地。
自那以后，我心里的天平便偏向了顾听雪。
只是每一次在我快要做出选择的时候，顾听雨都会跳出来大吵大闹，不了了之。
至于现在……
她们有了新的红玫瑰，早已忘了我这个黯淡的白月光。
不过没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离开。
反正这两个人，我都不想要了。
4.
在我走到赵子豪身边时，他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指甲用力在我手臂上留下一段抓痕。
“沈淮川哥为什么不愿意听我把话说完，是嫌弃我吗？”
我吃痛，用力甩开赵子豪的手。
他却整个人顺势向后倒了下去。
“听雪姐姐，救我！”
顾听雪大惊失色，一把将赵子豪抱到怀里。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闻讯而来的顾听雨也冲我怒吼。
“沈淮川，你为什么总是和子豪过不去？”
“你别忘了，要不是顾家收留你，你一个没人要的孤儿，现在说不定在哪捡垃圾！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恩将仇报！”
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声。
这是我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挨打。
我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在这一瞬间破碎。
顾听雪愣愣的看着我，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
“你没事吧，我……”
“没事，我不怪你。”
我擦去嘴角的血迹。
我不怪她，就当这一巴掌，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自此，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顾听雨却不依不饶的拦住我。
“先别走，向子豪道歉！”
凶狠的眼神，和之前跟在我身后撒娇叫哥哥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知道她的手段。
之前在学校有个男生骂我是没人要的孤儿。
顾听雨暗中下了黑手，顾听雪替她善后。
两姐妹配合的天衣无缝，让他们举家逃离了海市。
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们也会把这些狠辣的手段用到我的身上。
我看了眼得意的赵子豪，敛下心头的思绪万千。
“我永远都不会道歉的，我没有做错过什么。”
我没什么好怕的。
不用她们动手，我也是会离开的。
5.
顾听雨还在生气。
顾听雪却自觉心虚的拦住她，稍稍降低了姿态。
“算了，刚刚是我冲动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回来以后给你带，你最喜欢的栗子糕。”
“不过有一点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再为难子豪。”
打一个巴掌，给一块栗子糕。
可是她忘了。
我有胃病，吃不了栗子糕。
当年为了我的饮食，顾听雪换了无数个厨师都不满意。
最后只能熬夜查资料，亲自为我制定药膳食谱。
顾听雨更是每天不厌其烦的监督我牢牢执行。
而如今，她们都忘了。
一阵风吹过，寒意从心底涌上席卷全身。
我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身上那件湿衣服还没来记得换，大概是要发烧了。
正难受的时候，顾听雨从我身旁直直撞了过去。
“又装。”
我再也站不住，直接栽进泥潭。
顾听雪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纠结。
可最后，还是和顾听雨一左一右的护着赵子豪离开。
挣扎了很久，我艰难的爬了出来，给自己叫了救护车。
医生看到我这副惨样气得破口大骂。
“刚出院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吗？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我不敢多言，乖乖听话留院观察了几天。
彻底退烧以后，才被医生放了出来。
一下子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只能加紧接下来的行程。
我回到公司办理离职手续，想和昔日交好的同事告个别。
却得知，他们都被赵子豪开除了。
剩下的人，也都避我如蛇蝎。
我在公司门口被晾了大半天，才被告知顾听雪带着赵子豪出差了。
他们三人去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片海。
还去了我想去却一直没机会前往的地方。
我苦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辞职报告。
原本还在纠结该如何解释，没想到根本没有人在乎我的存在。
现在，我只需要和顾叔叔告个别。
就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了。
6.
顾叔叔知道我要来，特意推掉了一个跨国会议。
一见我，眼眶先红了。
“怎么又瘦了……”
“你和江家的婚事，我听说了，好孩子，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走。”
我把爸爸给的银行卡递给顾叔叔。
“我会来看您的，顾顾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顾叔叔的眼泪落了下来。
“你们这是和我生分了。”
“是我不好，工作太忙，没照顾好你。”
“亏我还痴心妄想的想让你当我的女婿，算了……是他们不配。”
“这钱就当是我随的份子，你的婚礼我实在是没时间参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我强忍泪水，抱了抱顾叔叔。
在顾家这些年，顾叔叔是拿我当亲儿子看待的。
可是感情的事，谁又能做得了主呢？
顾叔叔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依依不舍。
说到一半的时候，顾听雪三人回来了。
见到我也在，两姐妹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什么结婚，沈淮川，你又在和我爸胡说八道什么？”
“顾听雪！怎么和弟弟说话的？”
顾听雨一下凑到顾叔叔身边。
“爸，你可不能听沈淮川添油加醋，我和姐姐向子豪求婚，只是为了满足他的一个心愿。”
赵子豪躲在顾听雪身后，满脸羞涩。
顾听雪慢条斯理的解释。
“子豪虽然出身贫寒，却是个独立自强的好男人，不会因为贪图顾家的富贵就草率的答应求婚。”
“沈淮川被我宠坏了，成天就知道仗势欺人，争风吃醋。”
原本一头雾水的顾叔叔，气得直接摔了杯子。
“怪不得淮川执意要走……你们两个畜生，带着这个小白脸给我滚出去！”
三人走后，我安慰了顾叔叔好半天，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挽留。
只含着泪，祝我一路顺风。
我带着这仅有的善意离开。
心中思绪万千。
在下台阶的时候，突然被什么绊倒，径直摔了下去。
我忍着疼痛抬起头，发现绊我的人是顾听雨。
“淮川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居然还跑到先生面前诬陷我，你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顾听雪脸色阴沉的可怕。
顾听雨则将我拖到赵子豪面前。
原本温柔地眼睛，此时恶狠狠的瞪着我。
“沈淮川，道歉！”
我没有想到，我都快要走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吼了起来。
“我没错！”
话音刚落，顾听雨用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踩在我受伤的脚腕上。
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我甚至觉得骨头都要裂开了 。
“沈淮川，记好了。这就是伤害子豪的代价。我可不会像我姐一样，一直惯着你！”
我蜷缩在地上。
疼痛让我的意识开始消散。
我的脑海中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欠了。”
十八年风雨与共的恩，十八年青梅竹马的情。
都不欠了。
7.
我被路人送到医院。
在确定骨头没有大碍后，拖着红肿的脚腕，头也不回的上了飞机。
隔天，江家女继承人闪婚的消息冲上热搜。
顾家两姐妹也紧随其后给我发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