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言之,镇北侯府的二公子,是个常年离不开药罐子的病秧子。在所有人眼里,
我这辈子最大的价值,就是活着,别给顾家丢人。我大哥顾言礼,文武双全,是爹娘的骄傲。
他娶了个媳妇,叫乔月。全京城都知道,乔月脑子有点问题,是个傻子。过门第一天,
她就把皇后赏的玉如意拿去垫了桌脚。第二天,她把娘珍藏的前朝画圣真迹,拿去糊了窗户。
第三天,她说府里风水不好,愣是把后花园的假山给铲平了,说是要“接地气”。
我爹气得高血压,我娘气得直念佛,我大哥气得恨不得当场休妻。全府上下都把她当笑话看,
变着法儿地欺负她,想从她手里抠出点嫁妆来。只有我,那个在角落里咳嗽的病秧子,
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我看见她垫桌脚,刚好卡住了吱嘎作响的桌腿,
让大哥半夜写字不再烦躁。我看见她糊窗户,堵住了西北角的风口,
娘的风湿病那个月就没犯。我看见她铲平假山,挖出了一窝白蚁,再晚半个月,
半个侯府都得被蛀空。他们都以为她在第一层,顶多是运气好在第二层。只有我知道,
这个女人,站在大气层。她在下一盘大棋,而整个侯府,连带整个京城,都只是她的棋子。
而我,是唯一的观众。1我大哥顾言礼成亲那天,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他是谁啊?
镇北侯府世子,我爹娘的心头肉,京城少女们的梦中情人。文能提笔安天下,
武能上马定乾坤——反正我爹是这么吹的。新娘子是太傅家的嫡女,乔月。听着挺门当户对。
但京城里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这位乔小姐,脑子……不太灵光。说白了,就是个傻子。
拜堂的时候,她走着走着,一脚踩着了自己裙摆,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满堂宾客,
鸦雀无声。我坐得远,隔着人群,看见我娘的脸瞬间就绿了。我爹的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
我大哥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乔月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对着我大哥傻乐:“夫君,这地毯真软和。”我旁边的小厮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我咳了两声,他赶紧把头低下去了。我这个身体,打娘胎里就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府里人都习惯了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有我在的地方,空气都比别处安静些。也正因为这样,
我能听到很多别人听不到的东西。比如现在,三姑六婆们的窃窃私语。“哎哟,
太傅家怎么想的,把个傻子嫁过来,这不是坑人吗?”“还不是看上咱们侯府的权势了,
就是可惜了言礼这孩子。”“你看世子那脸色,怕是想当场悔婚吧?”我大哥当然没悔婚。
他是顾家的脸面,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把这场戏演完。他僵硬地扶起乔月,
几乎是拖着她完成了剩下的仪式。晚上家宴,乔月更是重量级。我娘为了显示婆婆的威严,
特地让人上了一道“佛跳墙”,汤汁金黄,香气扑鼻。我娘端着架子说:“乔月啊,
这是咱们府里的规矩,新媳妇过门,要亲手为公婆盛一碗汤,以示孝心。”明眼人都看得出,
那汤盅又大又烫,就是故意为难她。我大哥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被我娘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乔月眨巴着眼睛,哦了一声,颠儿颠儿地跑过去。她端起比她脸还大的汤勺,舀了满满一勺,
颤颤巍巍地就往我娘的碗里倒。然后,不出所料地,手一歪。滚烫的汤汁,
劈头盖脸地浇了我爹一头。我爹“嗷”地一声从椅子上蹦起来,那几根精心保养的山羊胡上,
还挂着半截海参。全场死寂。我看见我娘的嘴角在抽搐。乔月吓得把勺子一扔,
“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我爹,一脸无辜:“爹,您怎么长头发了?
”我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最后还是大哥反应快,
赶紧叫下人来伺候我爹更衣,又把我那傻嫂嫂拉到一边,低声训斥。我坐在角落里,
慢悠悠地喝着我的药。这出戏,真比戏园子里的还有意思。一个傻子,
搅得整个侯府鸡飞狗跳。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麻烦,是累赘,是顾家最大的笑话。
他们都忙着生气,忙着嘲笑。所以他们都没看见。乔月在转身被大哥拉走的那一瞬间,
眼角飞快地往我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清亮得吓人。哪里有半点痴傻的样子。我的心,
咯噔一下。手里的药碗,差点没拿稳。2新婚第二天,按规矩,嫂嫂要给公婆敬茶。
我因为身体不好,被允许不用早起。但我还是去了,我想看看,我这位傻嫂嫂,
今天又能整出什么新活儿。她没让我失望。敬茶的时候,她把茶水洒了我娘一身。我娘的脸,
从白到红,从红到紫,最后变成了青色。要不是我爹在旁边拉着,
我怀疑我娘能当场把那套茶具砸她脸上。大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压着火,
跟爹娘告罪,说乔月从小被宠坏了,以后他会严加管教。乔月就站在他身后,低着头,
抠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模样。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侯府,怕是要变天了。
下午,宫里来了赏赐。皇后娘娘为了表彰我爹的功绩,赏了一堆金银珠宝,
其中最贵重的是一柄“万寿如意”,通体用上好的和田玉雕成,温润通透,价值连城。
我娘捧着那玉如意,跟捧着亲孙子似的,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她把玉如意放在正厅最显眼的多宝阁上,嘱咐了一百遍,谁都不许碰。结果,晚饭时分,
多宝阁上的玉如意,不见了。我娘当场就炸了。“封锁侯府!给我查!
掘地三尺也要把玉如意给我找出来!”下人们乱成一锅粥。大哥带人挨个院子搜,最后,
在我大哥和嫂嫂的新房里,找到了。那柄价值连城的“万寿如意”,
被端端正正地垫在了一张书桌的桌脚下。那张书桌有点旧了,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平时写字总晃。现在被玉如意这么一垫,稳当了。我娘看见这一幕,一口气没上来,
直挺挺地往后倒去。我爹赶紧扶住她,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大哥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盯着乔月,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乔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乔月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桌脚的玉如意,很认真地说:“知道呀,垫脚的。
”大哥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娘缓过气来,指着乔月,
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这个败家子!这是皇后娘娘赏的!你拿来垫桌脚?!
”乔月歪着头,一脸天真:“可是桌子不平,夫君晚上看书写字,桌子一直晃,
眼睛会坏掉的。这个石头……刚刚好。”她还用脚踢了踢桌子,一脸得意:“你看,
现在不晃了。”大哥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走过去,一脚踹在桌腿上,
玉如意“啪”地一声弹了出来,幸好地毯厚,没摔坏。他捡起玉如意,看都不看乔月一眼,
转身就走:“来人,把少夫人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乔月被两个婆子架着,
也不哭不闹,只是看着大哥的背影,嘴巴瘪了瘪。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这场闹剧。
所有人都觉得乔月傻得不可救药,败家到了极点。只有我,目光落在了那张书桌上。
大哥有夜读的习惯,这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最近在准备秋闱,天天熬到半夜。
而那张书桌,是前朝一个大儒用过的,意义非凡,大哥一直很宝贝,舍不得换。
但桌脚不平也是事实。大哥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一点点瑕疵都会让他心烦意乱。
他为了这张桌子,不知发了多少脾气,摔了多少东西。府里最好的木匠都来看过,
说这木头特殊,修不了,只能换。大哥不肯。然后,乔月用一个最简单,最粗暴,
也最“败家”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傻吗?她要是真傻,怎么会知道大哥的烦恼?
她要是真傻,怎么会从一堆赏赐里,不多不少,刚刚好选中了尺寸最合适的玉如意?
我让人扶我回房,路过柴房的时候,我停了一下。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音。
我对着门口,低低地咳了几声。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好像听见,
柴房里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像是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我的心脏。
3嫂嫂在柴房被关了三天。这三天,侯府的气压低得吓人。我娘天天念叨着家门不幸,
我爹见谁都吹胡子瞪眼。大哥则是一头扎进书房,谁也不见。府里的下人们,
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喘气声大了,引来一顿责骂。大家都等着看乔月的下场。
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就把婆家得罪了个遍,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第三天晚上,下起了大雨。
我正准备睡下,听见外面有吵嚷声。小厮跑进来跟我说:“二少爷,不好了,
少夫人……少夫人她把柴房给点了!”我心里一惊,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只见柴房那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下人们提着水桶来来回回,乱作一团。
我爹我娘还有大哥都赶到了。我娘看着那火,捂着心口,一个劲儿地喊:“我的天爷啊!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哥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他冲进雨里,
对着还在救火的家丁吼:“人呢?!少夫人呢?!”一个婆子哆哆嗦嗦地回答:“世子爷,
没……没看见少夫人出来……”大哥的身体晃了一下。我看见他的眼神里,
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他疯了一样就要往火里冲,被几个家丁死死拉住。“乔月!
”他嘶吼着。就在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夫君,你叫我呀?
”我们齐刷刷地转过头。只见乔月,抱着一床湿漉漉的被子,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
头发上还滴着水。她看见我们,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柴房好冷,我出来晒晒火。
”大哥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哥几步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她,
声音又急又气:“你没事?你怎么出来的?火是不是你放的?”乔月被他晃得头晕,
一脸委屈:“不是我。我睡着了,感觉好热,一睁眼就着火了。门又锁着,
我就从……窗户爬出来了。”她指了指柴房那个只有脸盆大小的窗户。
大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嘴角抽了抽。火很快被扑灭了,柴房烧得只剩个架子。
起火原因也查明了,是这两天阴雨连绵,柴火受了潮,堆在一起,自燃了。一场虚惊。
但没人再提关嫂嫂回柴房的事了。我娘让人给她收拾了个干净的院子,离大哥的书房远远的。
大哥虽然还是没给她好脸色,但每天都会让厨房给她送些好吃的过去。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事情还没完。那场大火之后,我娘突然发现,她多年的风湿病,好像好了很多。
以前每逢阴雨天,她的膝盖就疼得下不了床。但这次连着下了几天雨,
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找来京城最好的大夫,大夫给她号了脉,也是一脸惊奇,
说她的脉象平稳,体内的寒气去了大半。我娘百思不得其解。
她问大P夫是不是最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大夫摇了摇头。我娘想了半天,
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有我知道。问题出在那场大火上。我们侯府建在城北,地势低,
湿气重。我娘住的院子,更是整个侯府湿气最重的地方。而那个被烧掉的柴房,位置很微妙。
它刚好卡在我娘院子的下风口。那几天,正好刮的是东南风。柴房烧了一夜,干燥的热气,
顺着风,源源不断地吹进了我娘的院子。相当于用一整个柴房的柴火,
给我娘的院子做了一晚上的“艾灸”。寒气,就这么被逼出来了。
我看着在院子里健步如飞的娘,又想起那天晚上,站在屋檐下,抱着被子,一脸无辜的嫂嫂。
她说,柴房好冷。一个正常人,怎么会觉得着火的柴房冷?除非,
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冷才跑出来的。她算出风向,算出柴火会自燃,算出这场火能给我娘治病,
甚至……算出自己能从那个小窗户里爬出来。我越想,后背越是发凉。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到底想干什么?4侯府的日子,因为我那傻嫂嫂,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好像有种天赋,
总能用最离谱的方式,解决最棘手的问题。比如,府里的账房先生,仗着是我娘的远房亲戚,
贪了不少银子。我爹查了半天,账本做得天衣无缝,根本抓不到把柄。结果嫂嫂知道了,
跑去跟账房先生说,她有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十万两银子卖给他。
那账房先生以为她是傻子,想骗她的鸡,就给了她十万两银票,结果拿到手一看,
就是只普通的母鸡。他气得要去找嫂嫂算账,又怕事情闹大,把自己贪墨的事情抖出来。
这十万两,刚好是我爹查出来账本上的亏空。我爹拿着那十万两银票,看着嫂嫂,
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有一次,西边的附属国来进贡,送来一匹汗血宝马,桀骜不驯,
谁也降服不了。皇上就把这难题丢给了我爹。我爹和我哥,想尽了办法,马儿就是不肯屈服,
还踢伤了好几个马夫。嫂嫂路过马厩,看见了。她二话不说,从厨房拿了个最大的馒头,
走到马儿面前。马儿瞪着血红的眼睛,对着她嘶鸣。她就把馒头递过去,
一脸认真地说:“马儿乖,吃了这个,你就是我的人了。”然后,
那匹谁也近不了身的汗血宝马,居然真的低头,把那个馒头吃了。从此以后,
它就只听嫂嫂一个人的话。我爹骑着那匹马去上朝,腰杆都挺直了不少。类似的事情,
越来越多。府里的人,看嫂嫂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嘲笑,慢慢变成了敬畏。
虽然他们还是觉得嫂嫂脑子不正常,但他们开始相信,傻人有傻福。只有我大哥,对我嫂嫂,
依旧是爱答不理。他觉得乔月让他丢尽了脸面。一个大男人,事事都要靠一个傻媳妇来解决,
传出去像什么话。他对我嫂嫂,越来越不耐烦。直到那件事发生。城南有一片地,
是我们顾家的祖产。位置偏僻,土地贫瘠,种什么都不长,扔在那儿几十年了,就是个累赘。
最近,朝廷要修一条运河,刚好要经过那片地。这一下,这块不毛之地,立马成了香饽饽。
好几个皇商都想买。其中,出价最高的是李家。李家是京城的新贵,靠着倒卖私盐发的家,
有的是钱,行事也霸道。他们出的价,比市价高了三成。我爹很心动。但大哥不同意。
他觉得李家的人品不行,而且他怀疑,那块地下面,可能有什么别的东西,
不然李家不会出这么高的价。父子俩为此吵了好几次,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事就这么僵着。
有一天,李家的管家,带着一箱子东西,上门拜访。他没找我爹,也没找我哥,
而是直接找到了我嫂嫂。他对嫂嫂说,他们家少爷,仰慕少夫人已久,
知道少夫人喜欢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石头,特地送来一箱“天外陨石”,请少夫人笑纳。
嫂嫂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些黑不溜秋的破石头。她高兴坏了,
当场就把城南那块地的地契,给了李家管家。李家管家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我爹和我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爹气得当场就犯了高血压,指着嫂嫂,
手抖得跟筛糠一样。大哥的脸,更是黑得能滴出墨来。他一把抢过那箱破石头,
“哗啦”一下全倒在地上。“乔月!”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喊,“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你把顾家一半的家产,换了这么一堆破烂玩意儿?!”嫂嫂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
小声说:“可是……这些石头,会发光啊。”大哥气笑了:“发光?我今天就让你看看,
什么叫眼冒金星!”他扬起手,就要打下去。我赶紧冲过去,拦在他面前:“大哥!
有话好好说!”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声音都在抖:“侯爷!世子爷!不好了!李家……李家出事了!”我爹吼道:“出什么事了?
!慢慢说!”那家丁喘着气说:“李家买下我们那块地,连夜就开工了,
结果……结果挖塌了,下面……下面是个空的!”“什么空的?!
”“是个……是个废弃的煤矿!挖了几十年,早就空了!现在整个塌了下去,变成一个天坑!
李家投进去的银子,全……全都打水漂了!”整个大厅,
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我爹愣住了。我哥也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地上的那堆黑石头。那哪里是什么破石头。分明是,
一整箱的上等煤精!乌黑发亮,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光。5李家破产的消息,
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天之内传遍了京城。据说李家老爷子当场就中风了,
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而我们镇北侯府,一分钱没花,白得了一箱子价值千金的煤精。
我爹捧着一块煤精,左看右看,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他喃喃自语:“这……这真是煤精?就这么一箱,能顶得上咱们侯府一年的开销了。
”大哥站在旁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跟开了染坊似的。他看看地上的煤精,
又看看站在角落里,还在抠手指的嫂嫂,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这场风波,
最后以我爹的大笑收场。他把那箱煤精当宝贝一样锁进了库房,
还破天荒地夸了嫂嫂一句:“乔月啊,这次……干得不错。”我娘虽然还是看不上嫂嫂,
但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只有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家为什么会知道嫂嫂喜欢收集石头?那个管家,为什么绕开我爹和我哥,直接去找嫂嫂?
那块地下面是废煤矿的事,连我爹都不知道,李家又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设了个局,想用一箱不值钱的石头,
骗走我们家那块即将升值的地。结果,他们算错了一件事。他们以为嫂嫂是个傻子,
看见石头就走不动道。他们没想到,这个“傻子”,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并且,
将计就计。我越想越觉得心惊。这个女人,她的心思,到底有多深?从那天起,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嫂嫂。我发现,她每天的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不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是在花园里追蝴蝶。有时候,她会对着一朵花,自言自语说上半天。
府里的下人,都说少夫人是傻病又犯了。我也差点就信了。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见,
她把一只蝴蝶,引到了一朵沾了剧毒花粉的夹竹桃花上。那只蝴蝶,是小姑的宠物。
小姑顾言玉,是我爹最小的女儿,从小被宠坏了,刁蛮任性。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嫂嫂。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找嫂嫂的麻烦。今天说嫂嫂的衣服颜色太艳,冲撞了她。
明天说嫂嫂走路声音太大,吵到了她。前几天,她还故意把我娘赏给嫂嫂的一支金簪,
“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嫂嫂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然后,她的宠物蝴蝶,
就死了。小姑哭得惊天动地,找我爹告状,说肯定是嫂嫂害死了她的蝴蝶。我爹问嫂嫂。
嫂嫂一脸无辜地说:“蝴蝶那么好看,我怎么会害它呢?它肯定是自己想不开,自杀了。
”小姑气得跳脚,又拿不出证据,最后不了了之。从那以后,小姑再也不敢找嫂嫂的麻烦了。
她看见嫂嫂,都绕着道走。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我越来越确定,我这位嫂嫂,
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她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侯府。所有的人和事,
都在她的计算之中。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雷霆万钧。又过了几天,是中秋家宴。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月饼,赏着月。气氛难得的和谐。我爹喝了点酒,心情很好,
开始考校我大哥的学问。大哥对答如流,引得我爹频频点头。我娘在旁边,一脸骄傲。
嫂嫂坐在最角落,自顾自地啃着一块桂花糕,吃得满嘴都是渣。突然,她抬起头,对着我爹,
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爹,你藏在书房里那本《金瓶梅》,该换个地方了。”空气,
瞬间凝固了。我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娘的脸,沉下来了。大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我爹干咳了两声,强作镇定:“胡……胡说什么!
我哪有什么《金瓶梅》!”嫂嫂歪着头,很认真地说:“就有啊。就在你书房里,
那个青花瓷瓶后面。你上次藏私房钱的时候,我看见了。”我爹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
我娘“嚯”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爹。“顾!延!年!”那声音,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爹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酒杯都掉了。
“夫人……你听我解释……”“解释?好啊,你今天就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的私房钱!
你的《金瓶梅》!”那天晚上,我爹的书房,被我娘翻了个底朝天。搜出来的私房钱,
装了整整三大箱。各种版本的《金瓶梅》,摆了一桌子。我爹跪在祠堂里,
搓衣板都跪碎了好几块。而我那傻嫂嫂,早就吃饱喝足,回房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