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我们去办个假离婚吧。”“等部队的房子分下来，我们就复婚。
”我看着眼前俊朗的丈夫顾卫军，笑了。上一世，我就是信了这句鬼话，把所有都给了他。
结果，房子分给了他那楚楚可怜的白月光，我和刚出生的女儿被扫地出门。最后，
我和女儿在漫天大雪中冻死，而他正和新人举杯欢庆，前程似锦。重来一世，
我抚上还未显怀的小腹，点头。“好啊，离婚。但家里的存款、票证，还有这套房子，
都得归我。”1“你说什么？”顾卫军英挺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似乎没听清我的话。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笔挺的军装，肩章在灯光下闪着光，衬得他越发高大威严。可在我眼里，
这身皮囊下包裹的，是冷漠和自私。“我说，离婚可以，家里的五百块存款、所有票证，
还有这间筒子楼的居住权，都归我。你，净身出户。”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狠狠砸进了寂静的空气里。顾卫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眼里的那点哄诱和算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和一丝被冒犯的薄怒。“陈瑜，
你闹什么脾气？我跟你解释过了，这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好！军区新盖了一批家属楼，
两室一厅的，我这个级别正好能分到。但已婚的分房名额紧张，离婚的单身干部反而优先。
等房子到手，我们马上复婚，不就能住上大房子了吗？你怎么就不懂事呢？”我懂，
我上辈子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到他说为了前途，让我别声张他母亲对我的刁难。
懂事到他说为了不影响他升迁，让我把怀孕的消息先瞒着。懂事到他说假离婚能分到大房子，
我就傻乎乎地信了，第二天就跟他去街道办领了离婚证。结果呢？房子下来了，
他母亲刘桂兰做主，直接给了他那个刚回城的“表妹”白雪。
理由是白雪一个女同志无家可归，太可怜了。而我这个“前妻”，就成了碍事的。
刘桂兰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占着她儿子的房子，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当天就把我和刚满月的女儿赶了出去。顾卫军从头到尾，没有为我说一句话。他只是皱着眉，
递给我二十块钱，说：“陈瑜，你先找个地方住，等我处理好。”我等到死，
也没等到他来“处理好”。我和女儿在寒冬腊月里辗转，最后窝在一个破败的漏风棚里。
女儿先是发高烧，没钱医治，在我怀里断了气。我也没撑多久，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
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临死前，我仿佛听到了广播里传来表彰青年团长顾卫军同志的喜讯。
多么讽刺。“我不懂事？”我嗤笑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顾卫军，
到底是谁不懂事？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房子，你就要跟我离婚。万一房子分不到呢？
万一我们复不了婚呢？到时候我怎么办？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故意把话说得又蠢又现实，
完全符合他印象里那个没见过世面、只知道柴米油盐的农村女人形象。顾卫军果然皱起了眉，
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放缓了语气：“怎么会？我顾卫军说话算话。阿瑜，
你就信我这一次。你想想，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就能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不好吗？
”孩子……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上一世没能保住。
因为被赶出家门，颠沛流离，动了胎气，早产了。女儿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跟着我受尽了罪。
这一世，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再重蹈覆辙。“好啊，我信你。”我垂下眼眸，
掩去眼底的恨意，再抬眼时，已经是一副委屈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但是，我害怕。
万一……万一你不要我了怎么办？所以，你得给我个保障。”我掰着手指头，
开始算账：“家里的存折是你名字，你得取出来给我。家里的粮票、布票、肉票，都得给我。
还有这房子，虽然是租单位的，但离婚了，总得有个人住。你一个大男人，又是部队干部，
总不能跟我一个弱女子抢吧？离婚协议上必须写清楚，这些都归我。这样，我才安心。
”顾卫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大概从没想过，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陈瑜，
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五百块，是他们结婚两年攒下的所有积蓄。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块的年代，这是一笔巨款。“陈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假离婚，你把钱都要走了，我用什么？”他声音里压着火。“你不是在部队吃住吗？
又花不了什么钱。”我怯生生地说，手却紧紧攥着床单，“我就要个保障。你要是不同意，
那这婚……我就不离了。大不了就一直住这十几平的筒子楼，反正我也习惯了。
”我拿捏住了他的心思。他急着分房，急着往上爬，
更急着……给他那刚回城的白月光一个安身之所。果然，顾卫军死死地盯着我，
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像是泄了气一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他大概觉得，我不过是在耍小性子，想拿捏他一下。等他把东西都给我，哄我离了婚，
过几天再来找我，说几句好话，我就又会屁颠屁颠地把一切都还给他。可惜，他想错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写协议，明天一早就去街道办。”我趁热打铁，生怕他反悔。
顾卫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恼怒，有无奈，
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审视。他最终还是点了头。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
我就拉着他去了街道办。工作人员看着我们协议上“男方自愿净身出户”的条款，
眼神古怪地来回打量我们。“同志，你们可想好了？这离了婚，可就不是夫妻了。
”“想好了。”我抢在顾卫-军开口前，坚定地回答。顾卫军脸色难看，但当着外人的面，
他拉不下脸来反悔，只能闷声不吭地签了字。当两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手上时，我的心，
前所未有地平静。走出街道办，顾卫军冷着脸对我说：“陈瑜，气该消了吧？
存折和票证你先拿着，就当是我让你受委屈的补偿。房子你先住着，等我分到新房，
你就搬过去。这几天我住部队，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说完，
他头也不回地朝着部队的方向大步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照顾好自己？当然。我会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从今往后，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活得风生水起。我回到家，婆婆刘桂兰正坐在桌边嗑瓜子，看见我回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阴阳怪气地问：“事情办妥了？哼，算你还有点眼力见，没耽误我儿子的前程。”在她眼里，
我这个农村出身的儿媳，就是她儿子锦绣前程上的污点。巴不得我早点滚蛋。“办妥了。
”我平静地回答。“那就好。你最好记住，这是假的。等卫军分了房，你们还得复婚，
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吐掉瓜子皮，斜睨着我，满眼警告。我没理她，径直走进房间，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蛇皮袋，开始收拾东西。我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
还有我妈留给我的一对银镯子。刘桂兰听到动静走过来，看我打包，
愣了一下：“你这是干什么？”“离婚了，我当然要搬走。”我理所当然地说。“搬走？
”刘桂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瑜，你别给脸不要脸！卫军让你住这儿是可怜你，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一个农村出来的，没工作没户口，你能搬到哪儿去？
还不是得乖乖等我儿子来接你！”“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我把最后一个包裹打好结，
站起身，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根据离婚协议，这间房子的居住权现在归我。要搬走的，
是你。”刘桂-兰的笑僵在脸上，随即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个小贱人，你敢赶我走？
这是我儿子的家！”“现在是我的家。”我拿出离婚证和那份协议，在她面前晃了晃，
“白纸黑字，街道办盖了章的。你要是不走，我就去军区大院门口说道说道，
让大家伙儿都评评理，看看是你占理，还是我占理。”“你……你敢！
”刘桂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说不出话来。她最是要面子的人，
哪里受得了我去大院里闹。我没再看她，拎起我的两个大包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
我停下脚步，回头对她说：“对了，忘了告诉你。家里的五百块存款和所有票证，
也都归我了。顾卫-军，是净身出户。”说完，
我在刘桂兰那张扭曲得像要吃人的脸的注视下，扬长而去。2离开顾家的筒子楼，
我没有半分留恋。八十年代初的京城，空气里还带着烧煤的呛味，
街上是穿着蓝灰制服的人群和叮叮当当的自行车。这一切，陌生又熟悉。我深吸一口气，
攥紧了手里的布包，里面装着五百块钱和一沓厚厚的票证。这是我全部的底气，
也是我和孩子新生活的开始。我没有像刘桂兰想的那样走投无路。上一世的颠沛流离，
让我对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我知道哪里有便宜又干净的房子，
也知道未来的风口在哪里。我坐上公交车，一路颠簸到了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大杂院。
我记得这里，上辈子我走投无路时，曾在这里的一个角落蜷缩过一夜。
院子里住着十几户人家，龙蛇混杂，但胜在租金便宜，也没人管你是什么身份。
我用三十块钱，从一个回乡探亲的二房东手里，租下了一间十平米的小北房，租期三个月。
房子虽小，但朝南的窗户糊上了干净的窗纸，阳光透进来，暖洋洋的。
我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去供销社扯了几尺新布，给自己做了新的被套和床单。
躺在虽然简陋但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床上，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安。安顿下来后，我没有休息。
我知道，我必须尽快赚钱。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手里的五百块钱，也撑不了太久。
这个年代，个体户还是个被许多人瞧不起的词，甚至和“投机倒把”挂钩。
但对于我这个从未来回来的人来说，这是最快的路。我该做什么呢？卖吃的，本钱小，
见效快。我想起了上辈子，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国营饭店的后厨帮工。
有个老师傅，见我可怜，偷偷教了我一手做酱肉的绝活。那酱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香飘十里。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靠这手艺糊口，就……这一世，我要让这手艺，
成为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说干就干。我拿着肉票和钱，去国营肉铺排了半天队，
咬牙买了五斤最好的五花肉。又去调料店，凭着记忆，买齐了需要的几十种香料。回到小院，
我在门口用砖头搭了个简易的灶台。
院子里的邻居们都好奇地看着我这个新来的年轻女人折腾。“哟，小陈，你这是要干啥呀？
这肉可真肥！”隔壁的王大妈凑过来问。“王大妈，我准备做点酱肉，自己吃。
”我笑着回答。“哎呦，你这可真舍得，这么多肉，得吃多久啊。”王大妈一脸羡慕。
我只是笑笑，没有多解释。洗肉、焯水、炒糖色、下料、慢炖……每一个步骤，
我都做得一丝不苟。上辈子的记忆像是刻在了骨子里，那么清晰。很快，
一股浓郁霸道的肉香味，就从小院里飘了出去，勾得人直流口水。
院子里的小孩子们都围了过来，扒着我的灶台，吸着鼻子，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婶婶，
好香啊……”我笑着给每个孩子用筷子尖儿挑了一点点肉汁让他们舔。
孩子们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几个小时后，一锅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酱肉终于出锅了。
我把肉捞出来，放在案板上晾凉。王大妈忍不住了，凑过来说：“小陈，
你这手艺也太好了吧？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还厉害！能不能……卖我一点尝尝？
”“当然可以。”我等的就是这句话。我用刀切下一小块，用油纸包好递给她，“大妈，
您是第一个顾客，我给您算便宜点，这块您给五毛钱就行。”“五毛？行行行！
”王大-妈爽快地掏了钱，宝贝似的捧着那块肉回家了。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闻着香味过来的邻居，看热闹的路人，都纷纷围了上来。“小同志，你这肉怎么卖啊？
”“给我来一块！”“闻着就香，肯定好吃！”我定的价格不便宜，一斤酱肉卖三块钱，
比生猪肉贵了一倍多。但架不住它香啊！这个年代，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
谁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不到一个小时，五斤酱肉就被抢购一空。我数着手里的一沓毛票，
一共卖了十五块钱。除去成本，净赚了七块多。这可是普通工人两三天的工资！
我攥着那带着体温的钱，心里激动不已。这是我靠自己双手赚来的第一桶金。接下来的几天，
我每天都去买肉，做酱肉。从一开始的五斤，到后来的十斤，二十斤。
我的“陈氏酱肉”在附近一带渐渐有了名气。每天下午，我的小灶台前都排起了长队。钱，
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而顾卫军，却在我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找上了门。那天下午，
我刚卖完最后一锅肉，正在收拾东西，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挡住了我面前的光。我一抬头，
就对上了顾卫军那双复杂的眼睛。他瘦了点，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和探究。他大概是问了人才找到这里的。他看着我搭的简易灶台，
看着我身上那件系得脏兮兮的围裙，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陈瑜，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你怎么在做这种事？”在他眼里，
我一个军官的“前妻”，就算离了婚，也不该抛头露面，
像个小商贩一样做这种“低贱”的买卖。我擦了擦手，平静地看着他：“顾团长，我在这里，
卖点东西糊口，不犯法吧？”一声“顾团长”，让他脸色瞬间一白。以前，
我总是甜甜地叫他“卫军”。“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似乎有些急切地想解释，
“你缺钱可以跟我说，何必做这个？抛头露面的，让别人怎么看你？”“别人怎么看我，
我不在乎。我现在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不偷不抢，心里踏实。”我把钱收进兜里，语气疏离，
“倒是顾团长，你来找我这个‘前妻’，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想拿回你的钱和票，
那恐怕不行，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陈瑜！”他被我的话刺痛了，声音陡然拔高，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别闹了，跟我回家！
”他以为我这几天的“离家出走”，只是在闹脾气，等着他来哄。“回家？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回顾家，继续看你妈的脸色，
等着你那个白月光表妹登堂入室吗？顾卫-军，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将他满腔的“自信”浇了个透心凉。他愣愣地看着我，
似乎不敢相信那个一向温顺的陈瑜，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阿瑜，我们是假离婚，
你忘了吗？”他上前一步，想来拉我的手。我猛地后退，避开了他的触碰。“我没忘。
但我现在觉得，真离婚也挺好的。”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顾卫军，我们之间，
已经结束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女声插了进来。“卫军哥，原来你在这里呀，让我好找。
”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梳着两条麻花辫，面容清秀的女人，
正站在不远处，柔柔弱弱地看着我们。是白雪。她来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3白雪的出现，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现场本就紧绷的气氛。她迈着小碎步走过来，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关切，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顾卫-军身上，
声音软糯得像能掐出水来。“卫军哥，我听刘姨说你和嫂子……闹了点别扭，
嫂子都搬出来了。我担心坏了，就想着过来看看。嫂子，你别跟卫军哥置气了，
他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好，快跟他回去吧。”她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亲热，
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的是在为我们着想。可我却从她眼底深处，
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得意和轻蔑。上辈子，我就是被她这副无辜纯良的样子给骗了。
她刚从乡下回城，没有工作，没有住处，就住进了我们家。刘桂兰本就喜欢她，
对她比对我这个亲儿媳还好。白雪也乖巧，一口一个“刘姨”，一口一个“卫军哥”，
把刘桂兰哄得心花怒放，把顾卫-军也说得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她总是在我面前说，
羡慕我和顾卫-军的感情，说自己以后也要找一个像顾卫-军一样的好男人。可背地里，
她却跟刘桂兰说，我配不上顾卫-军，说我一个农村女人又土又没文化，
只会给顾卫-军丢脸。假离婚的主意，表面上是顾卫-军为了房子提出来的，但背后，
少不了白雪和刘桂兰的撺掇。她们早就计划好了，等我们离了婚，
就让白雪顺理成章地住进新分的房子里，再慢慢图谋“顾太太”的位置。“白小姐。
”我淡淡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表演，“我和顾卫-军已经离婚了，我现在不是你嫂子，
以后也不会是。所以，请你慎言。”白雪的脸色一僵，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地咬着下唇，
看向顾卫-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嫂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希望你们好好的……”顾卫-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着白雪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又看看我冷若冰霜的脸，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责备：“陈瑜，你这是干什么？
小雪也是一番好意，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看，又是这样。无论白雪做了什么，
他总觉得她是无辜的，是善良的。而我，但凡有一点反抗，就是不懂事，是无理取闹。
我的心，早已在上一世的寒冬里冻结成冰，此刻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一番好意？”我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直地射向白雪，“她的好意，
就是劝我一个刚离婚的女人，回到那个让我净身出户的男人身边？她的好意，
就是看着我无家可归，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白小姐，你的好意可真够特别的！”“我没有！
”白雪被我的话堵得脸色发白，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我真的没有……卫军哥，
我只是……我只是看你这几天为了嫂子的事吃不好睡不好，心里难受……”她一边哭，
一边去拉顾卫-军的衣袖，一副柔弱不能自已的样子。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果然，顾卫-军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拍了拍白雪的手背，
安抚道：“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心好。这事不怪你。”说完，他转过头，
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我：“陈瑜，我真没想到，你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尖酸刻薄，
不可理喻！”我看着他们“兄妹情深”的模样，只觉得恶心。“我变成什么样，都与你无关。
”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开始收拾我的锅碗瓢盆，“顾团长，白小姐，你们要是没什么事，
就请回吧。我这小地方，招待不起你们二位贵客。”我下了逐客令。顾卫-军的脸色铁青，
他大概从未受过这种冷遇。他站着没动，似乎还想说什么。白雪却拉了拉他的衣角，
低声说：“卫军哥，我们还是先走吧，让嫂子……让陈瑜姐她自己先冷静冷静。
”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顾卫-军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被白雪半推半劝地拉走了。
走出几步远，我还能听到白雪在柔声安慰他：“卫军哥，你别生气了，
陈瑜姐她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等过几天就好了。你放心，有我陪着你呢。”声音渐渐远去，
直到消失不见。院子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一个人。隔壁的王大妈探出头来，
小声问：“小陈，刚才那是你男人？”“不是，”我平静地回答，“是前夫。
”王大妈“哦”了一声，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了然。这个年代，
离婚的女人总是容易被人指指点点。但我不在乎。我迅速收拾好东西，回到我的小屋。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我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愤怒吗？难过吗？都没有。
我的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对顾卫-军，我早已没有了爱，只剩下刻骨的恨和彻底的失望。
看到他和白雪站在一起，我甚至觉得是一种解脱。我摸了摸小腹，
那里有一个新的生命在孕育。这才是我的未来，我的希望。我不能被那些人渣影响情绪。
我要做的，是赚更多的钱，给我和我的孩子一个安稳的家。顾卫-军和白雪的出现，
反而给我提了个醒。我现在这个小摊子，虽然赚钱，但目标太小，也太容易被人找麻烦。
刘桂兰那种人，吃了今天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白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必须尽快扩大规模，找到一个更稳定、更安全的经营方式。我把这几天赚的钱都拿了出来，
仔细数了数，已经有将近一百块了。加上原来的五百块，我有六百块的本钱。这笔钱，
在1980年，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我需要一个正式的店铺。但这年头，
私人的店铺极少，大部分都是国营的。想租一个门面，比登天还难。我躺在床上，
开始仔细回忆上一世的京城。八十年代初，改革的春风刚刚吹起，很多政策都还在摸索阶段。
机遇，往往就藏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突然，一个地方从我脑海里跳了出来。西单，
菜市口。我记得，上辈子八十年代中期，那里出现了一条自发的夜市，
后来慢慢发展成了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而现在，
那里应该还只是一片混乱的、没人愿意去的旧货市场。
如果我能提前在那里占个位置……我的心怦怦直跳。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第二天，
我没有出摊，而是把钱缝在内衣里，坐车直奔西单。正如我记忆中的一样，
此时的菜市口一带，还远没有后世的繁荣。街道两旁是一些低矮破旧的平房，
地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地摊，卖旧书的，卖旧衣服的，卖老家具的，甚至还有卖耗子药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旧物的混合味道。我在这里转了一整天，
仔细观察着人流量和周围的环境。最后，我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临街的小门脸上。
那是一家倒闭的修车铺，卷帘门上贴着一张发黄的“出租”告示，上面只有一个联系电话。
这个年代，有电话的都是单位或者干部家庭。我心里有了计较，找了个公用电话亭，
按照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一个老大爷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喂？
谁啊？”“您好，大爷。我看到您在西单有个铺子要出租，是吗？”我客气地问。“是啊，
你租啊？我跟你说，那地方邪性，干啥啥赔钱，谁租谁倒霉！”老大爷没好气地说。
我心里一动，这反而更好。“大爷，我想租。您看，租金怎么算？”“一个月五十！
少一分都不行！还得押一付三！”老大-爷狮子大开口。一个月五十，在这个年代是天价了。
但我知道，这个价格，未来会翻一百倍，一千倍。“大爷，太贵了。我一个女人家，
小本生意，您便宜点。三十块一个月，我一次性付您一年，怎么样？”我开始跟他讨价还价。
“一年？！”老大爷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租这么久。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拉锯战。最终，
我们以一个月三十五块，一次性付清一年的租金，总共四百二十块钱的价格，达成了协议。
挂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花掉了大部分积蓄，但值得。
我拥有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根据地。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回到大杂院，
就发现我的小屋前，站着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刘桂兰。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街坊，一脸不善地看着我。4刘桂兰一看到我，
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斗鸡，立刻挺直了腰杆，下巴抬得高高的，
用足以让整个院子都听见的声音尖叫起来。“陈瑜！你这个扫把星，白眼狼！
你终于肯露面了！”她身后那两个帮腔的女人也立刻附和起来。“就是！
离了婚还霸着人家的房子不走，现在又躲到这种地方来，真是不要脸！
”“听说还在外面抛头露面卖东西，败坏门风！顾团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种女人！
”院子里的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从屋里探出头来，对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我皱了皱眉，
没想到刘桂兰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看来，是顾卫-军或者白雪告诉她的。“我当是谁，
原来是顾家老太太。”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没关系？！”刘桂兰气得跳脚，“你拿着我儿子的钱，
住着我儿子的房，现在跟我说没关系？陈瑜，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钱和房子都还回来，
我就跟你没完！”她说着，就想上前来抢我手里的布包。我侧身一躲，避开了她。
“刘桂-兰，我劝你说话讲点道理。钱和房子，是顾卫-军自愿给我的，
离婚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街道办盖了章的。你想耍赖，也得看法律答不答应。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呸！什么狗屁协议！那是我儿子被你这个狐狸精给蒙骗了！
”刘桂兰撒起泼来，“我今天就来替我儿子，把属于我们顾家的东西拿回来！你们俩，
给我上！把她给我按住，搜她的身！”她身后那两个女人得了令，
立刻恶狠狠地朝我扑了过来。我心里一沉，我一个孕妇，怎么可能打得过她们两个。
我连连后退，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抢劫吗？！
”院子里的邻居们都看着，但没人敢上来帮忙。毕竟这是家务事，
而且刘桂兰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就在那两个女人的手快要抓到我的时候，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住手！干什么呢你们！
”只见隔壁的王大妈举着个擀面杖冲了出来，一把将我护在身后，对着刘桂兰三人怒目而视。
“张家的，李家的，你们俩要点脸吗？跟着一个老虔婆来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王大妈中气十足地骂道。那两个女人被王大妈的气势镇住了，一时间没敢再上前。
刘桂兰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气急败坏地指着王大妈：“你谁啊你？这是我们的家事，
你少管闲事！”“家事？人家小陈都跟你儿子离婚了，算哪门子家事？
”王大妈把擀面杖在手里掂了掂，“我今天这闲事还就管定了！
你们要是再敢动小陈一根手指头，别怪我这擀面杖不认人！”王大妈是这院里的老人了，
平时为人爽快，有点威望。她一出头，院里其他几个跟她关系好的大妈大婶也纷纷走了出来，
站到了我们这边。“就是，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刘桂兰一看形势不对，她带来的两个帮手也有些发怵，不敢再动手。她气得脸色发紫，
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指着我，继续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陈瑜你个小贱人，
你以为有人护着你了不起吗？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这种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
迟早要遭报应！你……”“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她的咒骂。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缓缓地收回手，手心火辣辣地疼。刘桂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几秒钟后，
她爆发出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啊——！你敢打我？！你这个小畜生，你居然敢打我！
”她像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想跟我拼命。王大妈和几个邻居赶紧把她死死拉住。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刘桂兰，我敬你是长辈，一再忍让你。
但你不要以为我陈瑜是泥捏的。你再敢说一句脏话，你再敢咒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今天就跟你拼了！”我故意挺了挺还不太明显的小腹。“孩子？”“她怀孕了？
”周围的邻居们发出一阵惊呼，看刘桂兰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连刘桂兰自己都愣住了，
她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怀疑。“你……你胡说！你什么时候怀上的？
”“我什么时候怀上的，你儿子最清楚。”我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来闹，
是想把我肚子里的孩子也闹掉吗？好啊，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躺在这里，一尸两命，
我看你们顾家怎么跟军区交代！我看他顾卫-军这个团长还当不当得成！”我的话，
像一把刀，精准地戳中了刘桂-兰的死穴。她最在乎的就是顾卫-军的前途。
如果我真的在这里出了事，还是一尸两命，那顾卫-军的前途就彻底完了。这个责任，
她担不起。刘桂兰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拉着她的两个帮手也面面相觑，不敢再动。
“你……你……”她指着我，你了半天，最终只能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我饶不了你！”说完，她就灰溜溜地带着人跑了。一场闹剧，终于收场。王大妈扶着我，
担忧地问：“小陈，你没事吧？你真的……有了？”我点点头，
对她感激地笑了笑：“王大妈，今天谢谢您了。”“谢什么！我就是看不惯那老虔婆的做派！
自己儿子没本事，就知道欺负儿媳妇！”王大-妈义愤填膺地说，“不过小陈啊，
你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哟。一个女人家，
还带着个孩子……”周围的邻居们也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但我不需要同情。“大妈，您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坚定地说。送走了邻居们，
我回到屋里，关上门。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刚才跟刘桂兰对峙，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但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对付刘桂兰这种人，退缩和忍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只有比她更狠，更豁得出去，才能让她害怕。今天这一闹，
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搬走的决心。这个大杂院人多眼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必须尽快把西单的铺子盘下来，装修好，开始新的生意。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酱肉的生意还要继续做，而且要做得更大。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买了三十斤五花肉。
我决定加大产量。刘桂兰的闹剧，非但没有影响我的生意，反而像个活广告。
院子里的邻居们都知道我被婆家欺负，净身出户，现在一个人挺着肚子做生意，
都对我多了几分同情和照顾，买我肉的人更多了。一传十，十传百，
“大杂院里的坚强小媳妇”和“香得人掉魂的陈氏酱肉”一起，成了附近的一段“佳话”。
我的生意越来越好，每天的收入都在增加。就在我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时候，
顾卫-军又来了。这一次，他的脸色比上次还要难看，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质问。他一开口，
就兴师问罪：“陈瑜，你为什么打我妈？！”5顾卫军的声音里裹挟着风霜，
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他高大的身影堵在我的小屋门口，
将本就不多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我正在切肉，闻言，头也没抬，手里的刀稳稳地落下，
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均匀的方块。“她该打。”我淡淡地回答，
甚至懒得多给一个眼神。我的冷漠彻底激怒了顾卫军。他上前一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陈瑜！”他低吼道，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是我妈！
你怎么敢对她动手？你知不知道她回去后哭了一晚上，说你找人欺负她，还动手打她！
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石头吗？”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我皱起了眉。我用力挣脱，
但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顾卫军，你来质问我之前，
有没有问过你妈，她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她能做什么？她一个老太太，
还能吃了你不成？她只是想让你回家！”顾卫军想当然地说道。“回家？”我笑了，
笑意却未达眼底，“她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堵在我的门口，
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不要脸的贱人，骂我水性杨花，还要冲上来搜我的身，抢我的钱。
顾卫军，你管这个叫‘想让我回家’？”顾卫军的表情一滞，显然，
刘桂兰并没有告诉他这些细节。我看着他，继续说：“她咒我，咒我肚子里的孩子，
说我迟早遭报应。我打她一巴掌，都是轻的。换做别人，早就把她送到派出所了！
你现在倒好，跑来质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是怎么当儿子，怎么当丈夫……哦不，
怎么当‘前夫’的？你但凡有点担当，你妈敢这么欺负我吗？”我的话像连珠炮一样，
句句戳心。顾卫军的脸色由红转白，攥着我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
“她……她真的这么说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你可以去问院子里的邻居，
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我甩开他的手，揉了揉被捏得发红的手腕，“顾卫军，
收起你那套大男子主义的嘴脸。我陈瑜现在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妈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
你再敢为了她来找我麻烦，别怪我不客气。”顾卫军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陌生感。他发现，
眼前的这个陈瑜，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以他为天的小女人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开口：“你……你怀孕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小腹上。
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随即又觉得可笑。“是。不过这跟你也没关系了。
离婚协议上写得很清楚，我们之间再无瓜葛。”“怎么会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