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个满怀的下一句是什么

陆见川觉得今天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先是加班到深夜，第二天闹钟还没响就被楼上装修的电钻声吵醒，接着发现冰箱里最后一瓶肥宅快乐水被合租的室友喝了个精光。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出门去附近的公园走走，透透气，驱逐一下这身晦气。

午后的阳光有点晃眼，公园里人不多。陆见川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溜达，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没调试完的bug。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她。

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姑娘，独自站在河边的栏杆外，那个位置非常危险，脚下就是流淌的河水。她身形单薄，长发随风飘动，一动不动地望着水面。

陆见川心里咯噔一下。这场景，这氛围，怎么看怎么像他之前看过的社会新闻插图。

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真要寻短见？

他瞬间紧张起来，睡意和烦躁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环顾四周，竟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个危险的情况。

怎么办？喊一声？万一吓到她，直接跳下去了怎么办？

陆见川脑子一热，也顾不上多想，身体比脑子先动了。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以自己大学时百米冲刺的速度虽然现在可能退化成了千米慢爬，猛地冲了过去。

他的计划是，从后面拦腰抱住，把人安全地拖回栏杆里面。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或许是因为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总之，在距离那个蓝色身影还有半步远的时候，陆见川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不，像一头失控的野牛，狠狠地撞在了那个单薄的背影上。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紧接着是噗通一声闷响，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预想中英雄救美的场面没有出现。实际情况是，他把那个姑娘，结结实实地撞得往前一个趔趄，虽然没掉进河里，但半边身子探出了河岸，手上拿着的一个小东西脱手飞了出去，划了个弧线，落入了不算太深的河水中。而他自己，也因为惯性，狼狈地摔倒在地，手肘火辣辣地疼。

那姑娘猛地回过头来，脸上毫无血色，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惊恐和未散的茫然，还有迅速燃起的怒火。

“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怒意。

陆见川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也顾不上手肘的疼痛，急忙解释：“对、对不起！我……我以为你要跳河！”

姑娘愣了一下，随即气得脸都红了，伸手指着河水，声音拔高：“跳河？我站在这里看风景喂鱼而已！你……你把我手机撞河里去了！”

陆见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河面上漾起一圈涟漪，一个手机的轮廓隐约可见，正缓缓沉向河底。

喂鱼？用手机喂？

陆见川感觉自己可能、大概、也许是闯祸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除了道歉，脑子一片空白，“我赔！我马上下去给你捞上来！”

说着，他就要翻越栏杆往河里跳。虽然河水不深，但看起来浑浊不堪，下去摸手机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站住！”姑娘喝止了他，她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努力在平复情绪，看着陆见川那副狼狈又焦急的样子，怒极反笑，“算了，你别下去了。再出点什么事，我更说不清。”

她动作有些僵硬地从栏杆外爬了回来，整理了一下被撞得凌乱的衣裙，看着陆见川，眼神复杂，有怒气，有无奈，还有一丝后怕。

“你……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都不看清楚就往上撞？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她抚着胸口，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

陆见川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耷拉着脑袋：“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看你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一动不动，我就……”

“我就是在发呆！”姑娘没好气地打断他，“顺便看看河里那条傻乎乎的大鲤鱼还在不在。”

陆见川抬头，这才仔细看清她的脸。很清秀的一张脸，皮肤白皙，鼻子挺翘，嘴唇因为生气而微微嘟着，现在泛着健康的红晕，跟刚才他以为的“苍白绝望”截然不同。他心里哀嚎一声，完蛋，真的搞错了。

“那个……手机……”陆见川讪讪地提醒。

姑娘摆了摆手，一脸肉痛：“最新款，刚买不到一个月。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算是……好心办坏事吧。”

她这么通情达理，反而让陆见川更加无地自容。

“不行，我必须赔。”陆见川态度坚决，“是我莽撞造成的损失。而且，我还吓到你了。这样，我现在就转账给你，或者我陪你去买个新的？”

姑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河水，叹了口气：“你先帮我把手机捞上来吧，看看还能不能抢救一下。里面有很多资料。”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陆见川二话不说，脱掉鞋袜，卷起裤腿，小心翼翼地翻过栏杆，踩进了有些冰凉的河水里。淤泥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感觉怪恶心的。

他在姑娘指挥的大致方位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了那个冰冷的硬块。捞起来一看，手机屏幕已经黑了，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显然是进水完蛋了。

陆见川捧着“阵亡”的手机，湿漉漉地爬上岸，更加尴尬了。

“那个……节哀。”他干巴巴地说。

姑娘接过湿漉漉的手机，用纸巾擦了擦，尝试着按开机键，毫无反应。她认命地叹了口气。

“走吧。”她说着，转身往公园外走。

“啊？去哪？”陆见川一愣，赶紧拎着鞋袜，光着脚追上去。

“买手机啊。”姑娘回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戏谑，“不是你说的要赔吗？难道想反悔？”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陆见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于是，公园附近商圈的一家手机店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光着脚、裤腿半湿、形象略显狼狈的年轻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裙、脸色微妙的漂亮姑娘身后，店员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姑娘挑了一款和之前掉水里同型号的手机，最新款，价格不菲。陆见川眼皮都没眨一下，立刻扫码付款，动作干脆利落。

拿到新手机，开机，导入临时数据，姑娘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那个……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陆见川。”陆见川趁机开口，试图缓和气氛，“今天真的非常抱歉，吓到你了，还毁了你的手机。”

姑娘操作手机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他，眼神清澈：“江眠月。”

她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带着点安静又疏离的味道。

“江小姐，为了表达我诚挚的歉意，我能请你吃个晚饭吗？”陆见川鼓起勇气提议，“就当是压惊，顺便……庆祝你的手机……呃，重生？”

江眠月被他这个蹩脚的理由逗得差点笑出来，她抿了抿唇，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陆见川那张写满“愧疚”和“期待”的脸。

“吃饭可以。”她点了点头，在陆见川眼睛刚亮起来的时候，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地方我挑。”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陆见川一口答应，只要能弥补他的过错，让他请客满汉全席都行。

然后，他就跟着江眠月，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高档西餐厅。

看着菜单上那些令人咋舌的数字，陆见川表面镇定，心里却在默默计算这个月的奖金够不够填这个坑。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尽量保持风度地把菜单递给江眠月：“你点，随便点，别客气。”

江眠月倒是没客气，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还要了一瓶红酒。

等待上菜的时候，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那个……江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陆见川没话找话。

“设计师。”江眠月言简意赅，反问道，“你呢？看你这莽撞劲儿，不像坐办公室的。”

“我就是坐办公室的，程序员。”陆见川老实回答，“今天纯属意外，我平时挺稳重的。”

江眠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菜上来了，摆盘精致，香气诱人。陆见川吃着这顿价格不菲的“赔罪宴”，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肉疼钱包，另一方面，看着对面安静切牛排的江眠月，他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亏？

至少，她没事。而且，她长得真好看。

这个念头冒出来，陆见川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猛喝了一口红酒。

这顿饭吃得还算平静，大部分时间是陆见川在努力找话题，江眠月偶尔回应几句。结账的时候，看着那四位数的账单，陆见川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但脸上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

走出餐厅，晚风拂面。

“今天……谢谢你的晚餐。”江眠月开口，语气比之前柔和了许多，“手机的事，就算两清了。”

“别，是我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弥补。”陆见川连忙说，“那个……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

“不用了，我打车就好。”江眠月摇了摇头，拿出新手机准备叫车。

陆见川看着她操作，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二维码。

“江小姐，能不能……加个微信？”他有点紧张，“万一，我是说万一，这手机再有什么后续问题，或者你想起还有什么需要我赔偿的，随时可以找我。”

江眠月动作一顿，抬眼看他，路灯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她看了他几秒钟，看得陆见川心里直打鼓，生怕被拒绝。

终于，她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却像一阵微风拂过湖面。

“好吧。”她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

看着微信好友验证通过的消息，陆见川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同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雀跃。

“那……路上小心。”他叮嘱道。

“嗯，再见。”江眠月点点头，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陆见川站在原地，摸了摸还有些疼的手肘，又想起刚才那顿天价晚餐，最后目光落在微信里那个新的联系人头像上——一片深邃的星空。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复杂地总结了一下今天：倒霉，破财，但是……好像，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江眠月。

一个因为他鲁莽的“救命之恩”而撞进他生活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