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Zhe,在老家祖宅里住了三年。所有人都当我是个无父无母、混吃等死的乞丐。
我那个在城里发了点小财的亲叔叔也这么觉得。他带着他老婆孩子,开着好车回到村里,
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滚。说我丢了姜家的脸,说这祖宅他要收回来给他儿子结婚用。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翻了邻居送我的饭。他说,再不滚,就打断我的腿。我没说话。
我只是悄悄捏碎了袖子里的一枚木牌。他们不知道,我这个“乞丐”,是回来“休假”的。
更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执掌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假期,提前结束了。
1院子里的老狗叫了两声。我睁开眼,阳光正好。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了祖宅门口,
不是镇上那种拉货的破车。车身刷着桐油,锃亮。车帘一掀,下来几个人。是我叔,姜大海。
还有我婶,和他那个宝贝儿子,姜伟。三年了。他们终于想起这个老家了。姜大海挺着肚子,
一身绸缎,手指上戴着个晃眼的玉戒指。他下了车,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泥地,
踮着脚才走到院门口。他看到我,眉头一下就皱紧了。“姜Zhe?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我从躺椅上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叔,婶,堂弟。
”我喊了人。婶娘用一块手帕捂着鼻子,眼睛瞟着院子里的鸡粪。“一股穷酸味,真恶心。
”她小声说。声音不大,但我听见了。我堂弟姜伟,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脸的瞧不起人。
他上下打量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哥,你这身衣服……是从乱葬岗捡的吧?
”我没理他。我看着姜大海。“叔,你们回来祭祖?”姜大海哼了一声,没回答我。
他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这房子,越来越破了。”“三年没人管,可不是得破吗。
”“谁说没人管?你不是人?”他转头,眼睛瞪着我,“你住在这里,就不知道修一修?
光会吃白食!”我笑了笑。“我没钱。”“没钱?你一个大男人,手脚齐全,
出去干点什么不能挣钱?非要赖在家里当个废物!”他的声音大了起来,
引得几个路过的邻居都朝这边看。“赖着,多丢我们姜家的人!”“叔,这本来就是我的家。
”我淡淡地说。这里是爷爷留下的,指名给了我。“你的家?”姜大海笑了,
笑声里全是嘲讽,“你爹妈死得早,这家里里外外都是我操持的!现在我是姜家的主心骨!
我说这房子是谁的,就是谁的!”他指着我的鼻子。“姜Zhe,我给你一天时间,
收拾你的东西,从这里滚出去!”“为什么?”“为什么?”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儿子姜伟要娶媳妇了,城里大家闺秀,总不能让人家住城里租的房子吧?这祖宅,
我得收回来,好好翻新一下,给我儿子当婚房!”“你这是明抢。”“抢?
”姜大海的脸沉了下来,“我这是替你爹娘管教你!省得你死皮赖脸,败坏我姜家门风!
”旁边的邻居张大爷看不下去了。“大海啊,有话好好说,
阿哲这孩子也不容易……”“你闭嘴!”姜大海冲着张大爷吼,“我们家的事,
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他不容易?他就是懒!是条喂不熟的狗!”这话太难听了。
张大爷的脸涨得通红。我站了起来,走到姜大海面前。“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哟,还敢顶嘴了?”他挺着肚子撞了我一下,“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明天这个时候,
你要是还在这里,我亲手打断你的腿!”说完,他甩了甩袖子,带着老婆孩子,
头也不回地走了。往镇上最好的客栈去了。老狗在我脚边呜咽了两声。我蹲下来,
摸了摸它的头。院子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我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木牌。木牌很小,
上面刻着一个看不懂的符号。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本来,还有七天。七天后,
我的“归墟”就结束了。现在看来,得提前了。2傍晚,邻居李大娘给我送来一碗面。
白面条,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还撒了葱花。“阿哲,快吃吧,别跟那种人生气。
”“谢谢大娘。”我接过碗,心里暖烘烘的。这三年,要不是这些老邻居接济,
我日子不会这么安稳。我正准备吃,院门“哐”一声被人踹开了。姜大海带着他儿子姜伟,
还有镇上两个泼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手里的面。“哟,
还有人给你送饭吃?真是个天生的乞丐命!”他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碗。
“啪”的一声,狠狠地摔在地上。碗碎了。面条和汤水洒了一地,那个荷包蛋滚到了泥里。
老狗想上去舔,被姜伟一脚踢开,呜咽着躲到我身后。我的眼神冷了下来。“叔,
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我让你看清楚,从今天起,这个镇上,谁敢再给你一口吃的,
就是跟我姜大海作对!”他指着院门口看热闹的李大娘。“还有你!老东西,多管闲事!
再让我看到你给他送东西,我砸了你家!”李大娘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走了。
姜大海很满意。他转过头,用那双贪婪的眼睛扫视着这个院子。“姜Zhe,我再问你一遍,
这房子,你到底让不让?”“不让。”我回答得很干脆。“好!好得很!”姜大海怒极反笑,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打!”他对他带来的两个泼皮下了命令。那两个人渣搓着手,
一脸坏笑地朝我走过来。“小子,是你自己滚,还是我们把你抬出去?”我站着没动。
“我说最后一遍,从我的院子里滚出去。”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那两个泼皮愣了一下,
随即哈哈大笑。“大哥,你听见没?这乞丐还敢威胁我们!”“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其中一个说着,就伸出手来抓我的衣领。我侧身躲开。
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捏住了他的手腕。“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那个泼皮的惨叫声,
撕心裂肺。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所有人都惊呆了。另一个泼皮反应过来,
怒吼一声,一拳朝我面门打来。我没躲。在他拳头快到的时候,我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又是“咔嚓”一声。他抱着腿,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前后不到三息。两个壮汉,
都废了。院子里死一般地寂静。姜大海和他儿子姜伟,张大了嘴,像是见了鬼。
“你……你……”姜大海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你敢动手?
你个废物……”我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他吓得一步一步后退。“叔,我说了,这是我的家。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报官了!”他退到了门口,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在地上。
样子很狼狈。我没再往前走。我蹲下身,捡起地上那块沾了泥的荷包蛋。吹了吹。然后,
当着他们的面,塞进了嘴里。“味道不错。”我看着他们,笑了。那笑容,让姜大海父子俩,
从头皮麻到了脚底。他们连滚带爬地跑了。连那两个在地上哀嚎的同伙都顾不上了。夜里。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袖子里的木牌,已经有点温热。看来,光是动手,
还吓不住他们。有些人,不让他尝尝绝望的滋味,是不会长记性的。3第二天一大早,
我叔没来。我猜他是不敢来了。但事情没这么简单。我知道他的为人,吃了这么大的亏,
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果然,快到中午的时候,镇子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一队穿着官服的差役,簇拥着一个胖子,浩浩荡荡地进了镇。胖子穿着县丞的官服,
一脸的倨傲。姜大海跟在他旁边,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刘县丞,
就是前面那家!那个小畜生,不仅霸占祖产,还打伤了人,简直目无王法!
”他指着我的院子,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得意。他以为,请来了官府的人,我就死定了。
镇上的乡亲们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担忧。
刘县丞在我的院门口停下,扫了一眼破旧的院墙,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就是这里?
”“对对对,大人,就是这里!”姜大海连忙回答。“去,把人叫出来!
”刘县丞对他身边的差役头子说。差役头子上前一步,用力拍打着院门。“里面的人听着!
县丞大人在此!赶紧出来回话!”我打开门,走了出去。“什么事?”我的平静,
让那个差役头子很不爽。“大胆刁民!见到县丞大人,为何不跪?”刘县丞摆了摆手,
制止了他。他看着我,官威十足地开口。“你就是姜Zhe?”“是我。”“你叔父姜大海,
状告你强占祖宅,并且恶意伤人,可有此事?”“祖宅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有地契为证。
至于伤人,”我看了看旁边一脸得意的姜大海,“是他带人闯进我家,意图不轨,
我只是正当防卫。”“一派胡言!”姜大海立刻跳了出来,“大人,您别听他狡辩!
他就是个无赖!地契早八百年就丢了!他这是想赖着不走!”刘县丞点了点头,
显然他更相信姜大海的话。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收了姜大海的好处,
今天来,就是办事的。“地契之事,口说无凭。但你打伤人,证据确凿。”刘县丞冷冷地说,
“本官看你年幼无知,给你一个机会。立刻搬出此宅,再赔偿你叔父五百两银子作为汤药费,
此事便可作罢。”五百两?一个普通农户,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
“如果我不呢?”“不?”刘县丞的脸沉了下来,“那本官就只能将你拿下,打入大牢,
判你个三五年的苦役了!”他身后的差役们,“哗啦”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姜大海和他儿子姜伟,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我被抓走,在牢里受苦的样子了。“姜Zhe,听见没有?
刘大人金口玉言!你还不快跪下谢恩!”姜大海叫嚣着。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这就是所谓的亲人。为了一点家产,不惜置我于死地。我没理他,只是看着刘县丞。
“刘大人,你确定要为了他,趟这趟浑水?”刘县丞愣住了。他没想到,
一个看起来像乞丐的穷小子,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放肆!你是在威胁本官吗?
”“不是威胁。”我摇了摇头,“是提醒。”我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块黑色的木牌。
轻轻放在了门口的石磨上。“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带着你的人,从我眼前消失。”“否则,
后果自负。”刘县丞和姜大海都盯着那块木牌。他们看不出什么名堂。“哈哈哈!
”刘县丞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一块破木头牌子,就想吓唬本官?真是天大的笑话!
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几个差役狞笑着向我逼近。我没动。我只是看着远处的天空。
时候,快到了。就在差役的手即将碰到我的时候。镇子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声音,沉重、整齐,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绝不是县衙这些歪瓜裂枣能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扭头望去。4一匹黑色的骏马,出现在镇口。马上的人,
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衣,像个赶路的信差。但他胯下的马,神骏异常,一看就不是凡品。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气势。冷静,锋利,像一把出了鞘的刀。他骑着马,
不快不慢地来到院门口。所有差役,都不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他翻身下马,
动作干脆利落。他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石磨前,拿起那块黑色木牌。他仔细地看了看。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刘县丞。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金色的。上面刻着一条盘龙。
当刘县丞看到那块令牌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扑通”一声。他跪下了。是那种五体投地的跪法,
额头死死地贴着地面。“下官……下官罗山县丞刘德,不知钦……钦差大人在此!死罪!
死罪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钦差?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
姜大海和他儿子姜伟,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他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那几个差役,
也吓得魂不附体,纷纷丢掉手里的刀,跪了一地。那个灰衣人,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刘县丞。
他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将那块黑色木牌和金色令牌,举过头顶。“属下青龙,
救驾来迟,请主上责罚。”主上?这两个字,像一道天雷,劈在了姜大海的头顶。
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地盯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接过令牌和木牌。“起来吧。”“谢主上。”青龙站起身,退到我身后,
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我拿着那块金色令牌,走到刘县丞面前。“你认识这个?
”“认……认识!这是……这是巡天令!见令如……如陛下亲临!
”刘县丞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很好。”我点了点头,“那你告诉我,你一个区区县丞,
见了巡天令在此,为何不跪?”“不!下官跪了!下官跪了啊!”他拼命磕头,
额头很快就见了血。“你跪的不是巡天令。”我把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跪的,
是这位青龙使。你眼里,只有他,没有这块令牌,更没有我。”刘县丞的身体僵住了。
他终于明白,我才是正主。一个他刚才想要打入大牢的“乞丐”,
竟然是手持巡天令的钦差大人!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大人!大人饶命啊!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是被猪油蒙了心!是……是姜大海!是他贿赂下官,
让下官来对付您的!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啊!”他为了活命,毫不犹豫地把姜大海供了出来。
姜大海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刘……刘大人……你……”“闭嘴!”刘县丞回头冲他咆哮,
“你这个狗东西!竟敢陷害本官!还敢谋害钦差大人!你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我看着这出狗咬狗的闹剧,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对身后的青龙说:“查一查这个刘县丞,
他这些年干过的所有事,一件都不要漏。”“是,主上。”刘县丞听到这句话,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他完了。他屁股底下,没一处是干净的。随便一查,都够他死一百回了。
他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我最后看向姜大海。他正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身体筛糠一样抖着。“侄……侄子……阿哲……这……这是个误会……”“误会?”我笑了,
“叔,你刚才不是要打断我的腿吗?不是要让我滚出祖宅吗?
”“不……不是的……叔是跟你开玩笑的……”“开玩笑?”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跟我开玩笑。”“青龙。”“属下在。”“把他,
还有他那个儿子,给我吊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上。”“什么时候放下来?
”“什么时候我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再放下来。”5青龙的效率很高。他甚至没自己动手。
那几个吓破了胆的差役,为了将功补过,争先恐后地冲上去。
把还在发愣的姜大海和姜伟父子俩,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很快,村口的老槐树下,
就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我婶娘听见动静,从客栈里跑出来。
当她看到自己丈夫和儿子被高高吊在树上时,当场就疯了。“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当家的!
放开我儿子!”她冲上去想救人,被一个差役毫不客气地推倒在地。“反了!反了天了!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我告诉你们,我……”她还想撒泼,青龙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
她剩下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那眼神,是真能杀人的。她吓得瘫在地上,
一动也不敢动了。我没出去看。我让青龙把院子收拾了一下。那两个被我打断手脚的泼皮,
也被差役们抬走了。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院子里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地上破碎的碗片,提醒着我之前发生的一切。
青龙为我重新泡了一壶茶。“主上,是属下的疏忽,让您受委屈了。”“不算委屈。
”我喝了口茶,“归墟期,本就是要体验人间百态的。这些,也算是一种。
”我口中的“归墟”,是天巡府的一个规矩。凡是执掌者,每隔三年,都必须卸下一切身份,
化为凡人,在故土生活百日。目的是为了不忘根本,不被权势迷惑心性。我的故土,
就在这里。“这个姜大海,怎么处理?”青龙问。“先吊着吧,让他清醒清醒。
”“那刘县丞……”“按规矩办。”“是。”按规矩办,就是死路一条。天巡府,监察天下,
专治贪官污吏,不法之徒。刘县丞这种货色,落到天巡府手里,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夜幕降临。村口的哀嚎声,渐渐弱了下去。估计是没力气叫了。有胆大的村民,
悄悄走到树下。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差役们,像孙子一样守在树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再看向我的院子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畏。他们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但他们知道,
我,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乞丐”。我一夜没睡。不是睡不着,是没必要。到了我这个境界,
睡眠已经不是必需品。天快亮的时候,青龙走了进来。“主上,都查清楚了。
”他递给我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姜大海这些年做过的所有事。侵占同乡田产,
勾结官府放高利贷,强买强卖,甚至,还间接逼死过两条人命。比我想象的,还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