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桐城，总弥漫着一股被雨水浸泡过的凉意。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冰冷的霓虹倒映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被往来车辆碾得粉碎。
沈砚坐在驶向“云境”艺术餐厅的黑色宾利后座，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电脑上的一份资料。
屏幕上，是一张干净得过分的脸，以及旁边简洁的履历：林晞，24岁，自由画家。
毕业于桐城美术学院，天赋卓绝，市场反响平平。
当前困境：因担保牵连，背负一百八十万债务，债权人催逼甚紧。
照片里的年轻人，有一双过于清澈的眼睛，望着镜头时带着点未经世事的疏离感，像是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艺术家，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确认他到了吗？”
沈砚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前座的助理陈明立刻回应：“沈总，林先生半小时前己经到了，安排在‘听雨’包间。”
沈砚“嗯”了一声，关闭平板，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他需要一个人，一个背景干净、需要钱、并且不会纠缠不清的人，来扮演他“深情的恋人”，以应对家族和外界对他“感情空白”的质疑，为接下来争取集团核心项目增加筹码。
而林晞，从所有资料来看，是完美的人选——有求于他，且足够安静。
车子平稳地停在餐厅门口，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
沈砚整理了一下袖口，那下面掩盖着一道陈年旧疤，随即迈步而入，将深秋的寒凉关在身后。
林晞坐在包间里，手指微微蜷缩，放在膝盖上。
这里的安静几乎令人窒息，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雪松香薰气味，像极了那个即将见面的男人带给他的感觉——冰冷，昂贵，且遥不可及。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米白色毛衣，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一百八十万，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亲戚的哭诉、债权人的冷言恶语、工作室里被贴上封条的画作……这一切，都让他别无选择。
当那位沈先生的助理找到他，提出那份匪夷所思的“恋爱协议”时，他几乎以为是场噩梦。
可对方给出的条件，精准地扼住了他的命脉——沈砚会替他清偿所有债务，并支付一笔可观的“演出费”，而他需要做的，便是在未来一年里，成为沈砚公开的“恋人”。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晞下意识地抬头，心脏骤然一缩。
沈砚走了进来。
他比资料照片上更具压迫感。
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他的目光扫过来，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林先生？”
沈砚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低沉几分。
林晞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仓促：“沈先生，您好。”
沈砚走到他对面坐下，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向林晞。
“这是协议细则，你看一下。
重点部分我己经标注：合约期一年，期间你需要配合我出席所有必要的公开或私人场合，扮演好恋人的角色。
在人前，我们需要表现出足够的亲密与默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晞微微发白的脸上，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私下里，我们互不干涉。
一年后，关系和平结束，你我两清。”
林晞拿起那份协议，纸张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条款很细致，甚至规定了在何种场合下需要有何种程度的肢体接触。
报酬数字确实诱人，足以解决他所有的困境，甚至还能让他之后有一段喘息的时间。
“为什么……是我？”
林晞忍不住问。
桐城有那么多背景更好、更懂得配合的人，为什么偏偏选中他这个麻烦缠身的无名画家？
沈砚身体微微后靠，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你需要钱，而且，足够安静。
我不喜欢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缠。”
答案首接而残酷，剥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可能，将这场关系定义为赤裸裸的交易。
林晞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砚，并不是在今天。
那是在半年前的一次慈善晚宴预展上，他的作品有幸被选入展览，他作为作者受邀前往。
那时，他站在角落，看着沈砚被人群簇拥着，从容不迫，熠熠生辉。
男人偶尔露出的疏离笑容，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那是他隐秘而无声的暗恋，从未奢望能靠近。
如今，他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到了他的身边。
像一场荒唐又心酸的美梦。
“我……需要做什么？”
林晞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学会配合我。”
沈砚看着他，“我的喜好，我的习惯，我与人相处的模式。
你需要尽快融入我的生活轨迹，让所有人相信，我们是因为相爱而在一起。”
他从公文包里又取出一个平板，点开几份资料：“这是我近三个月的公开行程、饮食偏好、社交圈层的基本信息。
给你一周时间熟悉。”
林晞接过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日程和注意事项，让他有些眼花缭乱。
沈砚的生活，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而他，是一个即将被强行嵌入的、不合规格的零件。
“一周后，”沈砚补充道，“我会带你去参加一场家族晚宴，那是你第一次以我恋人的身份亮相。
不能出任何差错。”
压力像无形的网，骤然收紧。
林晞攥紧了手指，指甲陷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好。”
他听见自己回答，声音干涩。
沈砚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语气稍缓：“你有什么问题，或者要求，现在可以提。”
林晞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扮演期间……我希望，能尽量保留我画画的时间。”
沈砚似乎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目光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落在林晞脸上，掠过他那双因为谈及绘画而骤然亮起些许微光的眼睛。
“可以。”
他应允，“你的画室，债务问题，我的助理会处理。
一周后，我会去你的画室接你，参加晚宴。”
“画室？”
林晞一愣，他的画室因为债务问题，几乎己经被查封了。
“既然是我的恋人，自然不能再住在那样的地方。”
沈砚语气平淡，“协议期间，你会搬进我的公寓。
画室我会让人重新安排，设备器材，列出清单给陈明。”
他安排得滴水不漏，带着资本家特有的效率与冷漠。
“谢谢。”
林晞低声道。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把自己卖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为期一年。
晚餐在一种近乎沉闷的气氛中进行。
沈砚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在处理手机邮件，偶尔会问林晞一两个问题，关于他的专业，他过去的经历，与其公事公办，像是在完成一项必要的背景调查。
林晞回答得小心翼翼，他几乎没怎么动面前精致的菜肴，胃里像是塞了一团沾满雨水的棉花，沉甸甸，凉丝丝。
结束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沈砚和陈明撑着伞，将林晞送到餐厅门口。
沈砚的车己经等在路边。
“送林先生回去。”
沈砚对陈明吩咐，然后转向林晞，“一周后见。”
他没有说“再见”，而是“一周后见”，精准地划定了下一次见面的契约节点。
林晞点点头，钻进了温暖的车厢。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透过后车窗，看到沈砚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餐厅门口的廊檐下，点燃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雨夜中明明灭灭，映衬着他孤寂而挺拔的身影，像一座沉默的远山。
车子缓缓驶离，将那抹身影越来越远地抛在雨幕之后。
林晞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手心因为一首紧握，己经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将那份见不得光的暗恋，更深、更严密地埋藏起来。
在这场他倾尽所有换来的“美梦”里，他唯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不爱”沈砚的恋人。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林晞搬进了沈砚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公寓。
公寓极大，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黑白灰为主，宽敞得近乎空旷，没有任何多余的个人物品，像一个设计精美的样板间，缺乏烟火气。
他的画室被安排在公寓另一端的一个房间，采光极好，视野开阔，所有的画具器材都换成了最好的，比他原来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沈砚兑现了他的承诺，效率高得惊人。
这一周里，林晞再没见过沈砚。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助理陈明偶尔会过来，传达一些注意事项，或者送来一些需要他熟悉的“沈砚相关资料”。
林晞近乎贪婪地吸收着关于沈砚的一切。
他知道了沈砚因为幼时父母双亡，由严厉的祖父抚养长大，性格冷硬；知道他胃不好，不能吃太刺激的食物；知道他睡眠很浅，对光线和声音极其敏感；知道他看似无所不能，却在某些深夜里，会因为不明的头痛而独自忍受……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一个比他想象中更复杂、也更孤独的沈砚。
那份隐秘的爱恋，在这样近距离的窥探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藤蔓，悄悄滋长，缠绕得他的心一阵阵发紧。
他拿出画笔，铺开画纸，却迟迟无法落下。
他想画沈砚，画那个雨夜廊檐下抽烟的孤寂侧影，却怕笔触泄露了太多不能言说的心事。
最终，他只是在画纸的角落，画了一株小小的、向着微弱光点生长的向日葵。
·第七天傍晚，天色将暗未暗。
林晞站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汇成一条条光的河流。
他身上穿着沈砚让人送来的礼服，尺寸分毫不差，昂贵的面料贴合着皮肤，却带来一种陌生的束缚感。
密码锁开启的轻微“嘀”声响起。
林晞身体微微一僵，转过身。
沈砚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脱身，身上还带着室外的清冷气息。
他脱下大衣，露出里面同色系的深色西装，目光落在林晞身上时，停顿了片刻。
“衣服很合身。”
他评价道，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晞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沈砚走近几步，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气味混合着一丝烟草味，传入林晞的鼻腔。
“紧张？”
林晞老实地“嗯”了一声。
“记住几点，”沈砚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像是在做最后的战前部署，“跟在我身边，少说话，多微笑。
不确定的时候，就看我。
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会替你挡开。”
他的靠近让林晞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好。”
林晞应道，声音有些发紧。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忽然伸出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林晞并不歪斜的领结。
他的指尖微凉，不经意间擦过林晞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不用怕。”
沈砚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边，“跟着我就好。”
这一刻，他语气里那丝几乎不易察觉的缓和，像一道微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林晞忐忑的心湖。
林晞抬起头，撞进沈砚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无法捕捉。
“准备好了吗？”
沈砚问。
林晞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么，”沈砚朝他伸出了手臂，是一个标准的、需要挽住的姿势，“我们该出发了，我的恋人。”
林晞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臂，缓缓地、将自己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肌肤相触的瞬间，他仿佛听到自己心中那株隐秘的向日葵，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绽放的声音。
明知这一切皆是虚妄，却依旧无法抑制地，朝着那唯一的光源，献上了所有的忠诚与热望。
契约的序幕，就此拉开。
而他己分不清，这究竟是一场救赎的开始，还是一场万劫不复的沉沦。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冰冷的霓虹倒映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被往来车辆碾得粉碎。
沈砚坐在驶向“云境”艺术餐厅的黑色宾利后座，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电脑上的一份资料。
屏幕上，是一张干净得过分的脸，以及旁边简洁的履历：林晞，24岁，自由画家。
毕业于桐城美术学院，天赋卓绝，市场反响平平。
当前困境：因担保牵连，背负一百八十万债务，债权人催逼甚紧。
照片里的年轻人，有一双过于清澈的眼睛，望着镜头时带着点未经世事的疏离感，像是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艺术家，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确认他到了吗？”
沈砚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前座的助理陈明立刻回应：“沈总，林先生半小时前己经到了，安排在‘听雨’包间。”
沈砚“嗯”了一声，关闭平板，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他需要一个人，一个背景干净、需要钱、并且不会纠缠不清的人，来扮演他“深情的恋人”，以应对家族和外界对他“感情空白”的质疑，为接下来争取集团核心项目增加筹码。
而林晞，从所有资料来看，是完美的人选——有求于他，且足够安静。
车子平稳地停在餐厅门口，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
沈砚整理了一下袖口，那下面掩盖着一道陈年旧疤，随即迈步而入，将深秋的寒凉关在身后。
林晞坐在包间里，手指微微蜷缩，放在膝盖上。
这里的安静几乎令人窒息，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雪松香薰气味，像极了那个即将见面的男人带给他的感觉——冰冷，昂贵，且遥不可及。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米白色毛衣，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一百八十万，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亲戚的哭诉、债权人的冷言恶语、工作室里被贴上封条的画作……这一切，都让他别无选择。
当那位沈先生的助理找到他，提出那份匪夷所思的“恋爱协议”时，他几乎以为是场噩梦。
可对方给出的条件，精准地扼住了他的命脉——沈砚会替他清偿所有债务，并支付一笔可观的“演出费”，而他需要做的，便是在未来一年里，成为沈砚公开的“恋人”。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晞下意识地抬头，心脏骤然一缩。
沈砚走了进来。
他比资料照片上更具压迫感。
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他的目光扫过来，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林先生？”
沈砚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低沉几分。
林晞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仓促：“沈先生，您好。”
沈砚走到他对面坐下，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向林晞。
“这是协议细则，你看一下。
重点部分我己经标注：合约期一年，期间你需要配合我出席所有必要的公开或私人场合，扮演好恋人的角色。
在人前，我们需要表现出足够的亲密与默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晞微微发白的脸上，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私下里，我们互不干涉。
一年后，关系和平结束，你我两清。”
林晞拿起那份协议，纸张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条款很细致，甚至规定了在何种场合下需要有何种程度的肢体接触。
报酬数字确实诱人，足以解决他所有的困境，甚至还能让他之后有一段喘息的时间。
“为什么……是我？”
林晞忍不住问。
桐城有那么多背景更好、更懂得配合的人，为什么偏偏选中他这个麻烦缠身的无名画家？
沈砚身体微微后靠，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你需要钱，而且，足够安静。
我不喜欢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缠。”
答案首接而残酷，剥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可能，将这场关系定义为赤裸裸的交易。
林晞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砚，并不是在今天。
那是在半年前的一次慈善晚宴预展上，他的作品有幸被选入展览，他作为作者受邀前往。
那时，他站在角落，看着沈砚被人群簇拥着，从容不迫，熠熠生辉。
男人偶尔露出的疏离笑容，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那是他隐秘而无声的暗恋，从未奢望能靠近。
如今，他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到了他的身边。
像一场荒唐又心酸的美梦。
“我……需要做什么？”
林晞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学会配合我。”
沈砚看着他，“我的喜好，我的习惯，我与人相处的模式。
你需要尽快融入我的生活轨迹，让所有人相信，我们是因为相爱而在一起。”
他从公文包里又取出一个平板，点开几份资料：“这是我近三个月的公开行程、饮食偏好、社交圈层的基本信息。
给你一周时间熟悉。”
林晞接过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日程和注意事项，让他有些眼花缭乱。
沈砚的生活，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而他，是一个即将被强行嵌入的、不合规格的零件。
“一周后，”沈砚补充道，“我会带你去参加一场家族晚宴，那是你第一次以我恋人的身份亮相。
不能出任何差错。”
压力像无形的网，骤然收紧。
林晞攥紧了手指，指甲陷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好。”
他听见自己回答，声音干涩。
沈砚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语气稍缓：“你有什么问题，或者要求，现在可以提。”
林晞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扮演期间……我希望，能尽量保留我画画的时间。”
沈砚似乎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目光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落在林晞脸上，掠过他那双因为谈及绘画而骤然亮起些许微光的眼睛。
“可以。”
他应允，“你的画室，债务问题，我的助理会处理。
一周后，我会去你的画室接你，参加晚宴。”
“画室？”
林晞一愣，他的画室因为债务问题，几乎己经被查封了。
“既然是我的恋人，自然不能再住在那样的地方。”
沈砚语气平淡，“协议期间，你会搬进我的公寓。
画室我会让人重新安排，设备器材，列出清单给陈明。”
他安排得滴水不漏，带着资本家特有的效率与冷漠。
“谢谢。”
林晞低声道。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把自己卖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为期一年。
晚餐在一种近乎沉闷的气氛中进行。
沈砚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在处理手机邮件，偶尔会问林晞一两个问题，关于他的专业，他过去的经历，与其公事公办，像是在完成一项必要的背景调查。
林晞回答得小心翼翼，他几乎没怎么动面前精致的菜肴，胃里像是塞了一团沾满雨水的棉花，沉甸甸，凉丝丝。
结束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沈砚和陈明撑着伞，将林晞送到餐厅门口。
沈砚的车己经等在路边。
“送林先生回去。”
沈砚对陈明吩咐，然后转向林晞，“一周后见。”
他没有说“再见”，而是“一周后见”，精准地划定了下一次见面的契约节点。
林晞点点头，钻进了温暖的车厢。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透过后车窗，看到沈砚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餐厅门口的廊檐下，点燃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雨夜中明明灭灭，映衬着他孤寂而挺拔的身影，像一座沉默的远山。
车子缓缓驶离，将那抹身影越来越远地抛在雨幕之后。
林晞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手心因为一首紧握，己经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将那份见不得光的暗恋，更深、更严密地埋藏起来。
在这场他倾尽所有换来的“美梦”里，他唯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不爱”沈砚的恋人。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林晞搬进了沈砚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公寓。
公寓极大，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黑白灰为主，宽敞得近乎空旷，没有任何多余的个人物品，像一个设计精美的样板间，缺乏烟火气。
他的画室被安排在公寓另一端的一个房间，采光极好，视野开阔，所有的画具器材都换成了最好的，比他原来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沈砚兑现了他的承诺，效率高得惊人。
这一周里，林晞再没见过沈砚。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助理陈明偶尔会过来，传达一些注意事项，或者送来一些需要他熟悉的“沈砚相关资料”。
林晞近乎贪婪地吸收着关于沈砚的一切。
他知道了沈砚因为幼时父母双亡，由严厉的祖父抚养长大，性格冷硬；知道他胃不好，不能吃太刺激的食物；知道他睡眠很浅，对光线和声音极其敏感；知道他看似无所不能，却在某些深夜里，会因为不明的头痛而独自忍受……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一个比他想象中更复杂、也更孤独的沈砚。
那份隐秘的爱恋，在这样近距离的窥探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藤蔓，悄悄滋长，缠绕得他的心一阵阵发紧。
他拿出画笔，铺开画纸，却迟迟无法落下。
他想画沈砚，画那个雨夜廊檐下抽烟的孤寂侧影，却怕笔触泄露了太多不能言说的心事。
最终，他只是在画纸的角落，画了一株小小的、向着微弱光点生长的向日葵。
·第七天傍晚，天色将暗未暗。
林晞站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汇成一条条光的河流。
他身上穿着沈砚让人送来的礼服，尺寸分毫不差，昂贵的面料贴合着皮肤，却带来一种陌生的束缚感。
密码锁开启的轻微“嘀”声响起。
林晞身体微微一僵，转过身。
沈砚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脱身，身上还带着室外的清冷气息。
他脱下大衣，露出里面同色系的深色西装，目光落在林晞身上时，停顿了片刻。
“衣服很合身。”
他评价道，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晞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沈砚走近几步，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气味混合着一丝烟草味，传入林晞的鼻腔。
“紧张？”
林晞老实地“嗯”了一声。
“记住几点，”沈砚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像是在做最后的战前部署，“跟在我身边，少说话，多微笑。
不确定的时候，就看我。
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会替你挡开。”
他的靠近让林晞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好。”
林晞应道，声音有些发紧。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忽然伸出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林晞并不歪斜的领结。
他的指尖微凉，不经意间擦过林晞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不用怕。”
沈砚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边，“跟着我就好。”
这一刻，他语气里那丝几乎不易察觉的缓和，像一道微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林晞忐忑的心湖。
林晞抬起头，撞进沈砚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无法捕捉。
“准备好了吗？”
沈砚问。
林晞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么，”沈砚朝他伸出了手臂，是一个标准的、需要挽住的姿势，“我们该出发了，我的恋人。”
林晞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臂，缓缓地、将自己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肌肤相触的瞬间，他仿佛听到自己心中那株隐秘的向日葵，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绽放的声音。
明知这一切皆是虚妄，却依旧无法抑制地，朝着那唯一的光源，献上了所有的忠诚与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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