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林平之的父亲

意识是先于五感回来的。

一种极致的、被彻底榨干后的虚脱感，黏稠地包裹着每一缕思维，沉甸甸地往下拽。

杨泽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拧了又拧，最后扔进垃圾桶的破抹布，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欠奉。

耳边有模糊的啜泣声，断断续续，还有个略显焦躁的中年男声在低语：“……怎地还不醒？

郎中不是说只是皮肉挫伤，惊惧过度……”……谁啊？

吵死了。

通宵了第几天了？

第七天了吧……那个该死的项目报表……老板说天亮前必须……他猛地一挣，试图坐起来去摸手机电脑，却牵动了全身不知哪处的剧痛，闷哼一声，沉重的眼皮终于掀开了一条缝。

昏黄的光线渗入，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古式的雕花床顶，暗沉的纱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是草药还是檀香的味道。

床边，一个穿着锦缎衣裙、发髻微乱的中年美妇正握着他的手，眼圈通红，见他睁眼，泪水滚珠似的掉下来：“平之！

我的儿！

你总算醒了！

吓死娘了！”

另一边，一个身着藏青绸衫、面容富态却带着几分惶急的中年男人凑过来，大大松了口气：“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你这孩子，平日叫你用功些你不听，此番偷跑出去行侠仗义，却踢到铁板，若非镖头们寻得及时……”杨泽懵了。

平之？

行侠仗义？

镖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

剧组拍摄？

恶作剧？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屋内古朴的家具、油灯、那对古装打扮的男女关切至极的脸……一股冰冷的、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猛地冲入脑海——鲜衣怒马的少年，纵马郊外，意气风发……争执，恶语相向，动手……拙劣的拳脚，被轻易打翻在地，拳脚如雨点落下，胸口剧痛，视野发黑……无尽的恐惧与不甘……“呃……”他痛苦地捂住头，发出一声呻吟。

那记忆的情绪如此真切，残留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平之？

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美妇——应该是这身体的母亲——慌忙扶住他，连声唤道：“快！

快去请郎中再来看看！”

“不必……”杨泽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吓人，“我……没事。”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对“父母”，一个名字，连同一段他大学时熬夜读完的武侠小说情节，电光石火般劈入意识。

林震南！

王夫人！

那……我……我是……林平之？！！

那个全家死绝、自宫练剑、最后被囚禁西湖牢底暗无天日的终极悲剧配角林平之？！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西肢冰凉，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

他穿越了？

不仅穿越了，还穿成了这个注定的惨货？

连续加班第七天，他果然是猝死了，然后……就给了这么个“惊喜”？

林震南见他脸色煞白、眼神发首，只道他惊魂未定，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此次吃些苦头也好，日后当知人外有人，莫要再逞强斗狠。

我福威镖局‘福’字当头，以和为贵，广交朋友，方能立足。

你这般莽撞，若是惹下大祸，岂非……”福威镖局……以和为贵……广交朋友……杨泽，不，林平之听着这话，再看林震南那带着后怕却又忍不住说教的模样，一股极致的烦躁和无力感猛地涌上心头。

就是这套天真的处世哲学！

就是这虚弱的“福”字！

再过几年，青城派的屠刀就会毫不留情地斩下来！

什么广交朋友，什么以和为贵，在真正的贪婪和恶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灭门！

满门皆灭！

连趟子手丫鬟都杀得干干净净！

他仿佛己经看到冲天的火光，听到凄厉的惨嚎，闻到浓郁的血腥气……不行！

绝对不行！

他不要那样的结局！

他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不是为了更惨地再死一次！

一股郁气在胸中横冲首撞，他猛地掀开被子，踉跄着下床。

“平之！

你做什么！

快躺下！”

王夫人惊叫。

林震南也皱起眉头：“胡闹！

身上伤还未好……”林平之恍若未闻。

他眼睛发红，视线在房里胡乱扫过，猛地看到墙上装饰般挂着的一柄长剑。

他跌跌撞撞扑过去，一把将剑摘了下来。

“你……”林震南吓了一跳。

锃啷一声，长剑出鞘，带着一丝陈旧的铁腥气。

他不懂剑法，这身体原主的那些三脚猫功夫的记忆也支离破碎。

他只是凭着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恐慌、愤怒和不甘，胡乱地挥舞起来，劈、砍、刺、撩……毫无章法，只求发泄那几乎要将他撑裂的情绪。

林震南和王夫人面面相觑，都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癫狂模样骇住了。

就在这杂乱无章的动作中，某一剑刺出，轨迹诡异，发力方式也别扭至极，却隐隐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锐风。

同时，一个冰冷、僵硬、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异方框，毫无征兆地在他视界正中弹出：辟邪剑法·残（入门）熟练度+1！！！

林平之的动作猛地僵住，长剑差点脱手。

幻觉？

因为太焦虑出现幻觉了？

他使劲眨了眨眼。

那方框依旧悬浮在那里，字体古怪，像是劣质游戏里的UI界面，但却无比清晰。

姓名：林平之（杨泽）年龄：14功法：辟邪剑法·残（入门：1/100）境界：不入流心脏骤然狂跳，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

这是……系统？

金手指？

穿越者的福利？！！

巨大的狂喜还没来得及蔓延开，就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辟邪剑法！

果然是辟邪剑法！

这催命符一样的东西！

而且只是残篇，入门熟练度？

这不就是林家现在流传的、那套徒有其表、害死人的假货吗？

但……熟练度能加？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起——如果，如果我能把这假的肝到极致呢？

如果不止这门剑法呢？

他死死盯着那个面板，集中全部精神。

“关闭。”

面板应声消失。

“打开！”

面板再次浮现。

不是幻觉！

是真的！

“平之？

你……你到底怎么了？

别吓唬娘啊！”

王夫人带着哭腔，想要上前。

林震南也面色凝重，伸手想来夺剑：“快放下！

莫要伤了自己！”

林平之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们。

他握着剑，剧烈地喘息着，眼神亮得骇人，看看惊慌失措的父母，又看看手中的剑。

一个模糊却大胆的计划，伴随着熟练度面板的出现，开始在他脑中疯狂滋生。

他需要力量！

需要快！

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

需要改变这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苍白又扭曲的笑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爹，娘……我、我没事……只是刚才，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母担忧的脸，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诡异认真：“梦到……咱们家祠堂的祖宗们，都在哭……血流了一地……他们、他们反复对我说……青城……余沧海……要来杀我们全家……鸡犬不留……”林震南和王夫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如纸。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在墙上投下三人摇曳扭曲的影子，形如鬼魅。

窗外，夜色深重，仿佛有无形的恶兽，正无声地觊觎着这座富丽堂皇的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