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岭村的夏雨，来得又凶又急。
泥瓦屋顶被砸得噼啪作响，像无数根鞭子抽在脊梁上。
顾星阑挺着九个月的肚子，被铁链锁在猪圈旁的柴房里，身下只有一层发霉的稻草。
雨水顺着墙缝灌进来，混着猪粪的腥臭，淹过她浮肿的小腿。
"哟，大学生，滋味如何？
"石磊撑着伞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半只啃过的烧鸡，油水滴在她脚边，"求我啊，求我就让你进屋睡。
"顾星阑垂着头，指腹在隆起的肚皮上打圈，一下，又一下——那是她和宝宝独有的暗号：活下去。
见她不吭声，石磊恼羞成怒，一脚踹翻水桶："装什么清高？
今晚自己生，没人给你请大夫！
"说罢摔门而去。
雷声轰鸣，闪电劈开夜空，照亮柴房角落那把生锈的镰刀。
顾星阑眼底燃起幽暗的光。
一、深夜自救预产期提前了。
宫缩像潮水，一阵紧过一阵。
她咬紧布条，额头抵住膝盖，用石磊喝剩的白酒给双手、镰刀消毒。
疼痛达到顶峰时，她割断脚腕粗的铁链——早在两个月前，她每晚偷偷用碗片磨同一个链环，终于开出深可见骨的豁口。
"苗苗，再坚持一下。
"她低语，给未出生的孩子打气。
猪圈里，老母猪正哼哼唧唧地喂奶。
顾星阑挪到最干燥的一角，背靠土墙，双腿屈起。
随着一声炸雷，剧痛袭来，她本能地抓住镰刀柄，指节泛白。
"啊——"压抑的嘶吼混在雨里，无人听见。
二十分钟后，婴儿清亮的啼哭划破夜空。
顾星阑用提前藏好的竹片割断脐带，打结，再用洗净的旧衣包裹血淋淋的小生命。
她低头，看见女儿皱巴巴的小脸，心口瞬间塌陷。
"石苗，欢迎来到地狱。
"她吻了吻孩子的额，"妈妈带你逃出去。
"二、婆婆的"好心"天蒙蒙亮，石母端着姜汤晃进来，一见是女娃，整张脸都绿了："赔钱货！
"抬手就要把孩子摔死。
顾星阑早料到这一出，攥住婆婆手腕，声音沙哑却冷冽："敢动她一下，我让你断子绝孙。
"她另一只手藏在稻草下，正握着那把镰刀，刀尖对准石母大腿动脉。
老人被这股狠劲吓住，骂骂咧咧退出去，心里却盘算：等娃满月，就把她卖去外省，大学生还能再值十万。
顾星阑收起刀，望向柴房小窗——那里，一缕晨光穿透乌云，落在她血迹斑斑的手背，像一条细小的金链，牵着她回到城市。
三、偷地图的人产后第三天，石磊给她扔来一碗冷粥："给你十天，养好身子，下个月继续生，首到生出儿子为止。
"顾星阑低着头，将粥一口口喝光，仿佛认命。
待男人走远，她吐出压在舌底的米，摊开从石母针线筐偷来的白色的确良布，用竹签蘸着锅灰水，凭记忆画地图——出村土路、镇车站、货运铁路、高速收费站，一条条脉络在灰黑水渍里显现。
她还在角落标注：钱身份证手机。
夜里，孩子睡熟后，她把布条塞进尿不湿夹层，再用塑料膜包好。
这是她们母女的"逃生指南"，比命还重。
西、第一次交易机会来得比预想快。
石磊在镇上KTV喝多了，与人打架，被拘留十五天。
石母连夜去送钱，柴房只剩一把外挂锁。
顾星阑用镰刀背撬开，抱着石苗潜进主屋——她必须在今晚拿到"启动资金"。
她翻出石磊藏彩礼的铁盒，里面一沓沓现金，粗略数约三万。
她只拿三千，剩下的塞回原处，"太多会引起怀疑，三千足够跑出去。
"接着，她顺走婆婆的旧诺基亚、一张从未使用的二代身份证（石磊早年的，照片与她有五分像）、半包压缩饼干。
最后，她摸进厨房，往水缸里倒了半斤白酒——为拖延时间。
回到柴房，她把孩子绑在胸前，用破毯子固定，确保哭声减到最小。
做完这一切，天边己泛起蟹壳青，她深吸一口气，握紧镰刀。
"苗苗，倒计时开始。
"五、暴雨夜的缺口夜里十一点，雨势再起，山洪冲垮村口的便桥，电力中断。
全村陷入漆黑，狗吠声此起彼伏。
顾星阑知道，这是天赐良机。
她先点燃稻草堆，火光瞬间吞噬柴房。
猪群受惊，撞开栅栏，在巷道里乱窜。
村民被"着火啦——"的惊呼吸引，纷纷跑向火源。
趁乱，顾星阑低头钻进雨幕，沿着排水沟一路爬向山腰。
泥水灌进衣领，刀口割破膝盖，她却感觉不到疼。
怀里，石苗睡得安稳，偶尔哼唧两声，都被她轻轻拍哄。
她不敢停，也不敢哭，怕一松气就会倒下。
凌晨两点，她抵达山后废弃的砖窑，这里藏着她提前藏好的干粮和干净衣物。
换下血衣，用雨水简单冲洗伤口，她把身份证别在胸前，用塑料袋包好——这是她通往"人"的门票。
六、货车与星辰天微亮，她摸到县道边，躲在灌木丛后观察。
每天五点，会有一辆拉生猪的货车经过，司机在路旁小卖部买烟，车门不关。
她计划扒车，先到县城，再转货运火车。
果然，五点半，货车缓缓驶来。
司机下车买水，她猫腰钻进后车厢，与一群猪挤在一起。
恶臭扑鼻，她却觉得自由的味道原来如此鲜活。
车子发动那一刻，她撩开篷布，望向渐远的石岭村。
火光照天，人影混乱，像一场廉价的默剧。
她轻声开口，字字清晰："石磊，石母，等着我。
""下一次回来，我要你们连猪圈都住不起。
"风掀起她湿透的刘海，露出那双燃着暗火的眼睛。
怀里，石苗突然睁开眼，咯咯笑了一声，仿佛回应。
顾星阑低头，吻在女儿柔软的额发："宝贝，下一站——""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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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再坚持一下。
"她低语，给未出生的孩子打气。
猪圈里，老母猪正哼哼唧唧地喂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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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炸雷，剧痛袭来，她本能地抓住镰刀柄，指节泛白。
"啊——"压抑的嘶吼混在雨里，无人听见。
二十分钟后，婴儿清亮的啼哭划破夜空。
顾星阑用提前藏好的竹片割断脐带，打结，再用洗净的旧衣包裹血淋淋的小生命。
她低头，看见女儿皱巴巴的小脸，心口瞬间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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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水灌进衣领，刀口割破膝盖，她却感觉不到疼。
怀里，石苗睡得安稳，偶尔哼唧两声，都被她轻轻拍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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