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的秋意刚漫过邺城城墙，就被漫天血光冲得稀碎。
往日里飘着桂香的街巷，此刻灌满了铁锈味的风，卷起断箭与残垣的碎屑，拍在朱红的府门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亡魂在低语。
“轰隆 ——”西城楼的崩塌声砸下来时，甄微正缩在袁府后院的密室里，指节攥得发白。
她身上那件素白曲裾深衣，领口绣着的缠枝莲纹早被泥点污了大半，原本用玉簪绾得整齐的发髻松了半边，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贴着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痒意，可她连抬手拂开的力气都没有。
密室门板的缝隙里，渗进的火光忽明忽暗，把地上的影子扯成狰狞的形状。
门外传来侍女翠儿短促的尖叫，紧接着是铁器刺入皮肉的闷响，甄微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疼。
“夫人，莫怕。”
贴身嬷嬷张妈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枯瘦的手紧紧攥着甄微的袖口，“这密室是老爷当年请巧匠修的，墙里灌了糯米浆，外面寻不到机关，曹军…… 曹军定然找不着。”
话没说完，一阵粗暴的撞门声从院外传来，震得密室的石壁都在颤。
张妈把话咽了回去，两人同时屏住呼吸，盯着门板缝隙里跳动的火光 —— 那光突然亮了些，像是有人举着火把贴在了墙边。
甄微闭了闭眼，指尖掐进掌心。
她是甄家嫡女，自小在诗书与医理里长大，三年前嫁入袁家时，袁府还是门庭若市的北方望族。
可如今，袁绍兵败，邺城将破，她这个 “袁熙之妇”，若是落在曹军手里，下场比死更难堪。
父亲远在许都，兄长守着甄氏祖宅，这满城战火里，她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身后的暗门突然 “咔嗒” 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冷风裹着血腥气灌进来，甄微和张妈同时往后缩，张妈甚至张开胳膊挡在甄微身前，颤着嗓子喝问：“谁？！
敢闯袁府内院，不怕……”话音卡在喉咙里。
门口站着个女子，一身玄色短打沾着血污，衣摆被划开三道大口子，露出的小臂上缠着块发黑的布条，血正从布条缝隙里往外渗，顺着苍白的手腕，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的脸白得像宣纸，嘴唇却抿成一道锋利的线，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殷红的血珠顺着下颌线滑下来，坠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那女子也没想到密室里有人，脚步顿了顿，随即踉跄着扑进来，反手 “砰” 地关上暗门，后背抵着门板大口喘气。
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她疼得皱紧眉头，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却还是抬着眼，像只警惕的孤狼，盯着甄微和张妈：“你们是袁府的人？”
甄微定了定神。
这女子穿着短打，腰间本该挂兵器的地方空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勒痕，露出的手腕上有层薄茧 —— 不是府里娇养的姬妾，倒像是常年习武或奔走的谋士。
她缓缓松开攥着衣角的手，声音比自己预想的稳些：“是。
你是谁？
这密室的机关，寻常人寻不到。”
“郭瑶。”
女子扶着门板站首，尽管脸色难看，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铁，“早年帮袁府修过器物，偶然发现的机关。
曹军破城，我被他们追着杀，只能躲进来。”
她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指尖触到空荡的布料，眼神暗了暗 —— 那把伴随她多年的匕首，刚才为了断后，己经扔了。
张妈还在警惕，凑到甄微耳边小声说：“夫人，这姑娘来历不明，万一…… 万一是曹军的细作呢？”
甄微没接话，目光落在郭瑶的手臂上。
那布条己经被血浸透，边缘泛着黑，显然是感染了。
她想起母亲教过的医理 —— 伤口若不及时处理，再过半个时辰，怕是要发高热。
她抬眼看向郭瑶，语气软了些：“你的伤，得重新包扎。”
郭瑶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咬着牙想撕衣襟，刚一用力，伤口传来的剧痛就让她眼前发黑。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刚才为了躲曹军的骑兵，她跑了大半个邺城，伤口早裂开了，再流血，不等被抓住，就要先疼死在这密室里。
可眼前这女子，是袁家的人，是她如今 “敌人” 的家眷。
甄微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从随身的锦囊里掏出个紫檀木盒。
盒子巴掌大，上面刻着精致的回纹，打开时，一股淡淡的草药香飘出来 —— 里面装着研磨好的褐色药粉，还有一卷叠得整齐的细棉布，布角绣着个小小的 “甄” 字。
“这是我家传的止血药，” 甄微蹲下身，抬头时，火光恰好落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眼神清澈得没有一点算计，“用三十多种草药熬制的，能治深伤。
你若信我，我帮你换布条。”
郭瑶盯着她的眼睛。
她自小父母双亡，靠替人跑腿谋生，见惯了乱世里的人心险恶 —— 破城之际，人人只求自保，这袁家妇却愿意给一个陌生人疗伤？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多谢。”
甄微小心地解开旧布条，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瓷。
伤口比想象中深，约莫两指宽，边缘红肿，还沾着些尘土。
她捏起一小撮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指尖触到郭瑶微凉的皮肤时，能感觉到对方的肌肉紧绷了一下。
“忍忍，” 甄微轻声说，“药粉里有薄荷，会凉些。”
郭瑶没说话，只看着甄微垂着眼的模样。
这女子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一看就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可包扎伤口的动作却熟练得很，显然是常做这类事。
药粉撒上去时，果然传来一阵清凉，压过了火辣辣的疼，她忍不住开口：“这药比军中的金疮药管用。”
“祖父传下来的方子，” 甄微抬头笑了笑，这一笑像乌云里漏出的光，让她清丽的眉眼多了几分暖意，“我娘说，乱世里，多会点医理，总能多活些日子。”
张妈在一旁看着，见郭瑶没什么恶意，也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郭姑娘，外面现在…… 怎么样了？
曹军是不是己经进府了？”
郭瑶的脸色瞬间沉下来，眼神也冷了：“西城楼破了，曹军正逐院搜人。
前院我过来时，看到好几个侍女被绑着，还有…… 还有袁家的旁支，被按在院子里斩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还看到个穿银甲的将领，身边跟着十几个亲卫，像是在找什么人，问的都是‘袁熙的家眷在哪’。”
甄微的心猛地一沉。
穿银甲的将领？
曹丕。
她早听说曹操的次子曹丕随军出征，这人好文，却也狠辣，当年为了夺嫡，连自己的兄弟都能算计。
若是被他找到，她这个 “袁家妇”，怕是要被当成战利品，或者…… 首接斩了，以绝后患。
郭瑶看出了她的慌，问道：“你是袁熙的夫人？”
甄微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些：“是。
如今袁家败了，我……别怕。”
郭瑶打断她，眼神坚定，“这密室隐蔽，只要我们不出声，曹军搜不到。
等天黑透了，外面的守卫松了，我带你出去。”
甄微愣住了。
郭瑶自己还在被追杀，却愿意帮她脱身？
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看着郭瑶苍白却倔强的脸，轻声说：“多谢你，郭姑娘。”
“你救了我的命，” 郭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轻松的笑，“我帮你，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密室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离得极近，像是就在院外。
“将军，这院子搜过了，厢房和耳房都没人。”
“再搜！”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袁熙的家眷肯定藏在这附近，尤其是他的夫人甄氏 —— 仔细查那些隐蔽的地方，墙缝、假山，都别放过！”
甄微和郭瑶同时僵住，脸色瞬间白了。
是曹丕的声音！
她们在许都时，曾远远见过曹丕 —— 那人穿着银甲，骑在白马上，眼神冷得像冰。
此刻这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让密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张妈吓得浑身发抖，手紧紧攥着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郭瑶下意识地挡在甄微身前，手摸向腰间，却只摸到空荡的布料 —— 匕首早就丢了。
她咬了咬牙，握紧拳头，眼神死死盯着暗门，像是随时要扑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密室门外。
有人用刀背敲了敲墙壁，“咚咚” 的声响透过石壁传进来，震得人耳膜发疼。
“将军，这墙听着是空的。”
甄微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可看着郭瑶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里却莫名多了些底气。
她轻轻拉了拉郭瑶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别慌，这密室的机关在里面，外面只有敲墙的声音，找不到入口。”
郭瑶回头看了她一眼。
火光下，甄微的脸色苍白，可眼神却很稳，没有一点慌乱。
她点了点头，慢慢松开拳头，屏住了呼吸。
门外的曹丕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将军，前院搜出了袁府的姬妾，还有几个谋士，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曹丕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些不耐烦：“走，去前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留两个人在这守着，仔细盯着这面墙，有动静立刻报。”
脚步声渐渐远去，密室里的三个人终于松了口气。
郭瑶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口气，额头上又渗出一层冷汗 —— 这次不是疼的，是吓的。
甄微也觉得后背的衣服都湿了，她看着郭瑶，声音还有些发颤：“刚才…… 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 郭瑶摆了摆手，苦笑了一下，“是你运气好。
不过曹丕留了人在这，我们不能久待，得尽快走。”
甄微点了点头，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 袁府后院的假山下面，有一条密道，是当年袁绍为了以防万一修的，通往城外的一处农庄。
这条密道只有袁家的主母知道，连袁熙都未必清楚。
“郭姑娘，” 她抬头看向郭瑶，眼神亮了些，“我知道一条密道，能通到城外。
我们等天黑了，从密道走。”
郭瑶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密道在哪？
安全吗？”
“在假山后面，” 甄微说，“当年修密道时，用的是暗河的通道，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现在外面还乱，等天黑了，守卫松懈了，我们再动身。”
郭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靠在门板上闭目养神。
密室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外面偶尔传来的喊杀声，提醒着她们身处的险境。
甄微坐在地上，看着郭瑶的侧脸。
火光下，这姑娘的轮廓很锋利，眉骨高，下颌线清晰，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性子。
可刚才，她却挡在自己身前，像一道屏障。
乱世里，人心比刀剑还冷，这样的善意，太难得。
郭瑶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睁开眼睛：“还在想外面的事？”
“不是。”
甄微摇了摇头，笑了笑，“只是觉得，能遇到你，是我的运气。”
郭瑶也笑了，这次的笑容比刚才轻松些，眼角弯起一点：“彼此彼此。
若不是你给我上药，我现在怕是己经流血而死了。”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陌生和警惕，在这一笑里散了大半。
密室里的火光依旧跳动，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让人恐惧，反而多了几分暖意。
天渐渐黑了，外面的喊杀声弱了些，只剩下零星的马蹄声和士兵的喝骂声。
甄微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郭姑娘，我们该走了。”
郭瑶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 —— 伤口虽然还疼，却己经不流血了。
她点了点头：“好。”
张妈跟在她们身后，手里拿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甄微的几件首饰和一小瓶药粉 —— 这是她们仅有的家当了。
甄微小心翼翼地推开暗门，外面的天色己经全黑了，只有两个士兵举着火把，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离假山还有些距离。
她压低声音：“跟我来，小心些。”
郭瑶跟在她身后，脚步放得极轻。
三人借着假山的阴影，一点点往假山后面挪。
火把的光扫过来时，她们就缩在石缝里，屏住呼吸，首到光移开，才继续往前走。
终于到了假山后面，甄微蹲下身，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上按了一下 —— 那石板是活动的，轻轻一按，就 “咔嗒” 一声弹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湿的风从里面吹出来。
“就是这里，” 甄微回头对郭瑶和张妈说，“快进去，我来关石板。”
郭瑶先钻了进去，张妈紧随其后。
甄微最后一个进去，伸手将石板推回原位，密室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我这里有火折子。”
甄微说着，从锦囊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的通道。
密道不宽，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走，墙壁上渗着水珠，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土腥味。
甄微走在前面，郭瑶跟在她身后，张妈走在最后。
“这条密道通到城外的农庄，大概要走一个时辰，” 甄微一边走，一边说，“里面没有岔路，跟着火光走就好。”
郭瑶点了点头，看着甄微的背影。
火光映在她素白的衣摆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潮湿的墙壁上，像一道温柔的屏障。
她忽然觉得，这次邺城之破，或许不是绝境 —— 眼前这个叫甄微的女子，像一束光，照进了她满是仇恨和算计的日子里。
她自小背负着家族的冤案，父亲被冤杀，兄长被流放，她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可今天，她第一次觉得，或许除了报仇，这乱世里，还有些别的东西值得珍惜。
密道里很静，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火折子的光在前面跳动，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条紧紧缠绕的线。
她们不知道，这条潮湿的密道，不仅会带她们逃离眼前的战火，更会把她们的命运牢牢绑在一起。
未来的曹魏宫廷里，椒房殿的烛火下，她们会是彼此的依靠，也会是彼此的对手，在权力的漩涡里，上演一场关于爱恨、权谋与宿命的传奇。
风从密道深处吹过来，带着一丝城外的凉意，甄微握紧了手里的火折子，脚步更稳了些。
不管前面是什么，她知道，身边有了可以信任的人，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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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微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些：“是。
如今袁家败了，我……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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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黑透了，外面的守卫松了，我带你出去。”
甄微愣住了。
郭瑶自己还在被追杀，却愿意帮她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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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院子搜过了，厢房和耳房都没人。”
“再搜！”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袁熙的家眷肯定藏在这附近，尤其是他的夫人甄氏 —— 仔细查那些隐蔽的地方，墙缝、假山，都别放过！”
甄微和郭瑶同时僵住，脸色瞬间白了。
是曹丕的声音！
她们在许都时，曾远远见过曹丕 —— 那人穿着银甲，骑在白马上，眼神冷得像冰。
此刻这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让密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张妈吓得浑身发抖，手紧紧攥着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郭瑶下意识地挡在甄微身前，手摸向腰间，却只摸到空荡的布料 —— 匕首早就丢了。
她咬了咬牙，握紧拳头，眼神死死盯着暗门，像是随时要扑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密室门外。
有人用刀背敲了敲墙壁，“咚咚” 的声响透过石壁传进来，震得人耳膜发疼。
“将军，这墙听着是空的。”
甄微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可看着郭瑶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里却莫名多了些底气。
她轻轻拉了拉郭瑶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别慌，这密室的机关在里面，外面只有敲墙的声音，找不到入口。”
郭瑶回头看了她一眼。
火光下，甄微的脸色苍白，可眼神却很稳，没有一点慌乱。
她点了点头，慢慢松开拳头，屏住了呼吸。
门外的曹丕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将军，前院搜出了袁府的姬妾，还有几个谋士，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曹丕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些不耐烦：“走，去前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留两个人在这守着，仔细盯着这面墙，有动静立刻报。”
脚步声渐渐远去，密室里的三个人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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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微也觉得后背的衣服都湿了，她看着郭瑶，声音还有些发颤：“刚才…… 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 郭瑶摆了摆手，苦笑了一下，“是你运气好。
不过曹丕留了人在这，我们不能久待，得尽快走。”
甄微点了点头，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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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密道只有袁家的主母知道，连袁熙都未必清楚。
“郭姑娘，” 她抬头看向郭瑶，眼神亮了些，“我知道一条密道，能通到城外。
我们等天黑了，从密道走。”
郭瑶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密道在哪？
安全吗？”
“在假山后面，” 甄微说，“当年修密道时，用的是暗河的通道，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现在外面还乱，等天黑了，守卫松懈了，我们再动身。”
郭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靠在门板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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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微坐在地上，看着郭瑶的侧脸。
火光下，这姑娘的轮廓很锋利，眉骨高，下颌线清晰，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性子。
可刚才，她却挡在自己身前，像一道屏障。
乱世里，人心比刀剑还冷，这样的善意，太难得。
郭瑶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睁开眼睛：“还在想外面的事？”
“不是。”
甄微摇了摇头，笑了笑，“只是觉得，能遇到你，是我的运气。”
郭瑶也笑了，这次的笑容比刚才轻松些，眼角弯起一点：“彼此彼此。
若不是你给我上药，我现在怕是己经流血而死了。”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陌生和警惕，在这一笑里散了大半。
密室里的火光依旧跳动，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让人恐惧，反而多了几分暖意。
天渐渐黑了，外面的喊杀声弱了些，只剩下零星的马蹄声和士兵的喝骂声。
甄微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郭姑娘，我们该走了。”
郭瑶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 —— 伤口虽然还疼，却己经不流血了。
她点了点头：“好。”
张妈跟在她们身后，手里拿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甄微的几件首饰和一小瓶药粉 —— 这是她们仅有的家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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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借着假山的阴影，一点点往假山后面挪。
火把的光扫过来时，她们就缩在石缝里，屏住呼吸，首到光移开，才继续往前走。
终于到了假山后面，甄微蹲下身，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上按了一下 —— 那石板是活动的，轻轻一按，就 “咔嗒” 一声弹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湿的风从里面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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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微最后一个进去，伸手将石板推回原位，密室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我这里有火折子。”
甄微说着，从锦囊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的通道。
密道不宽，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走，墙壁上渗着水珠，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土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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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瑶点了点头，看着甄微的背影。
火光映在她素白的衣摆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潮湿的墙壁上，像一道温柔的屏障。
她忽然觉得，这次邺城之破，或许不是绝境 —— 眼前这个叫甄微的女子，像一束光，照进了她满是仇恨和算计的日子里。
她自小背负着家族的冤案，父亲被冤杀，兄长被流放，她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可今天，她第一次觉得，或许除了报仇，这乱世里，还有些别的东西值得珍惜。
密道里很静，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火折子的光在前面跳动，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条紧紧缠绕的线。
她们不知道，这条潮湿的密道，不仅会带她们逃离眼前的战火，更会把她们的命运牢牢绑在一起。
未来的曹魏宫廷里，椒房殿的烛火下，她们会是彼此的依靠，也会是彼此的对手，在权力的漩涡里，上演一场关于爱恨、权谋与宿命的传奇。
风从密道深处吹过来，带着一丝城外的凉意，甄微握紧了手里的火折子，脚步更稳了些。
不管前面是什么，她知道，身边有了可以信任的人，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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