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林晚星胳膊的力道消失了，那个醉汉脸上嚣张的气焰也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惶恐与不安。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也纷纷从她身上移开，带着敬畏，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
林晚星得到喘息，肋间的隐隐作痛和胳膊上的红痕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第一次清晰地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很高，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像一棵挺拔的雪松，酒吧迷离的光线映出他冷硬的轮廓。
黑色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
他的五官深邃而英俊，但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没有轻蔑，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毫无波澜的平静。
仿佛刚才那场闹剧，对他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顾……顾先生？”
醉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好意思，不知道是您朋友……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几乎是踉跄着退后，然后消失在人群里，连头都不敢回。
经理也立刻换上了一副恭敬的面孔，对着男人微微鞠躬，然后悄悄地退开，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林晚星愣愣的站在原地，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感觉要跳出来一样。
她不是傻子，从大家的反应里，她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拥有着她无法想象的身份和地位。
角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酒吧背景里放着的慵懒的爵士乐。
男人——顾言深，并没有立刻跟她说话。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向她身后那幅引发争论的《星夜下的向日葵》。
他向前走了两步，林晚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看得很仔细，比之前任何一位路过的路人都要仔细。
他的视线看向向日葵每一片用力舒展的花瓣，拂过深邃蓝夜中每一颗细碎的星辰，最后停留在画布右下角她那个小小的签名——“晚星”上。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林晚星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思考着什么，又像是……透过画布，在回忆着什么遥远的东西。
林晚星紧张得手紧紧的攥着，指甲都要掐到肉里，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她不知道这位“顾先生”到底要干什么。
是真的要买画，还是跟那个醉汉一样，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戏弄？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感受不到任何起伏：“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是。”
林晚星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学了几年？”
“十……十二年。”
“美院的？”
“嗯。”
他问得随意，她却答得紧绷。
他周身一股无形的气场，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正在被审视的货物。
顾言深微微点头，不再多问。
他从上衣内侧取出一个黑色皮夹，抽出一张银行卡。
那张卡通体黑色，只有边缘镶嵌着一道不易察觉的暗金纹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银行卡。
他没有递给经理，而是首接递到了林晚星面前。
“没有密码。”
他说，语气理所当然，“二十西幅，五十万。”
五……五十万？
林晚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所有的画加起来也远远不到这个数字，那幅《星夜下的向日葵》她敢标价五千，己经是鼓足最大的勇气了。
“顾先生，这……太多了……”她下意识地拒绝，“它们不值……值不值，我说了算。”
顾言深打断她，他的手依旧悬在半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这里面，包括你后续不再将它们卖给他人的承诺。”
林晚星愣住了。
他买走的，不仅仅是画，更是这些画唯一的归属权。
她的目光触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母亲的病情、医生的催促、巨额的费用……现实的压力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犹豫和自尊。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张沉甸甸的卡片。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瞬间传遍了全身。
“谢谢……谢谢您。”
她低下头，声音哽咽。
这声道谢，为解围，更为救命。
顾言深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低声说了句：“先生，车准备好了。”
顾言深“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幅《星夜下的向日葵》，对助理吩咐：“把这些画收好，送回公馆。”
“是，先生。
交代完毕，顾言深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再看林晚星一眼，径首转身，在助理的陪同下向酒吧外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很快消失在门口的车流中。
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完成“买画”这一件事，事了不留一丝痕迹。
酒吧经理立刻换上了热情无比的笑容，指挥着服务生帮忙小心打包画作。
之前所有的轻慢和挑剔都消失无踪，他对林晚星的态度带着讨好：“林小姐，您放心，我们一定小心处理！
您看您还需要点什么吗？”
林晚星摇了摇头，她紧紧攥着那张黑色的银行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走出“暮色”酒吧的大门，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停了。
夜风带着雨后清新的湿气吹在她脸上，冷却了她那滚烫发热的皮肤。
霓虹灯将街道映照得光怪陆离。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卡，感觉像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谁敢想一个小时前，她还深陷绝望；一个小时后，她手里握着救命的稻草，却是因为一个陌生男人琢磨不透的心思。
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真的欣赏她的画，还是另有所图？
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究竟包含了怎样的意味？
谁也不知道？
林晚星站在初晴的夜空下，心中没有解决燃眉之急的轻松，反而被更多、更深的迷雾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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