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桐瑞瑞《被剥开的青春》完结版免费阅读_被剥开的青春全文免费阅读

瑞瑞塞给我一封信，里面是叶雨桐的照片。那双眼睛，和我在镜子里看见的几乎一模一样。

信上写着：程永不亲吻你的嘴唇，只吻你的眼睛，因为那是叶雨桐唯一允许他注视的地方。

我攥着信，想起他每次捂住我嘴时发烫的掌心。原来我连被爱的资格，都是偷来的。

1中考放榜那天，学校门口的水泥墙前挤满了人。

汗味、防晒霜的腻香、还有被烈日烤出来的干燥尘土味，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红纸黑字的榜单像一道巨大的符咒，贴在灰扑扑的墙上。

我拨开前面一个踮着脚、脖子伸得老长的家长，挤到最前面。阳光白得晃眼，

刺得人睁不开眼，水泥地蒸腾起的热浪扑在小腿上，烫得皮肤发紧。我仰着头，眯起眼睛，

视线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艰难地爬行。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陌生的名字，

指尖沾上一点粗糙的墙灰，涩涩的。心跳在胸腔里撞得又沉又急，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

—家长的议论、学生的惊呼或叹息、还有远处马路的车流声——都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终于，我的目光钉住了。陈慧。两个字，端端正正，印在榜单中段偏上的位置。

阳光太烈，纸上的墨迹边缘有些晕开，洇出一点毛茸茸的灰边。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

喉咙突然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干得发疼。咽了口唾沫，什么也咽不下去，

只有一股铁锈似的腥气从喉咙深处漫上来。没有预想中的狂喜，没有尖叫，

没有跳起来抱住身边的人。只有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平静，像潮水一样漫过全身，

淹没了所有声音，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我甚至忘了呼吸，就那么站着，仰着头，

看着自己的名字印在市重点中学的录取榜上。十三中，虽然不是顶尖的一中，

但也是多少人挤破头想进的市重点。那两个字，像一枚滚烫的烙印，终于，

落在了它该在的地方。陈慧！恭喜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熟悉的爽朗，

像一颗石子猛地砸进这片死寂的水面。我像被惊醒般，倏地回头。2程永站在几步开外，

校服敞着，露出里面的红色篮球背心。他好像又高了一点，头发剪短了些，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笑得和从前一样，嘴角咧开，牙齿很白。阳光落在他头发上，毛茸茸的一圈金边。

汗水顺着他晒得微黑的脖颈滑进衣领。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心跳加速、辗转反侧的脸，

此刻清晰地映在视网膜上，像看一个认识但无关紧要的旧同学。

心里没有预想中翻江倒海的恨，也没有尖锐的痛，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只有一片空旷的平静，沉甸甸地坠在胃里，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沉实，

却激不起任何波澜。甚至，我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原来，真的可以这样平静。

我点点头，目光很自然地扫过他带笑的眼睛，落在他身后那片被阳光晒得发白的空地上，

你也加油。声音不大，但足够他听见。语气平直，像在回答一个最普通的问候。说完，

我很自然地转回身，视线重新落回榜单上自己的名字。他的存在，他刚才的招呼，

像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就散了。其他的声音，人群的嗡嗡声，都模糊了，退远了。

但两年来的记忆，却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带着旧影像特有的泛黄和噪点。

3十四岁那年的秋天。初一。新课本的油墨味很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甜香，

沉甸甸地浮在教室的空气里。放学铃一响，操场的喧闹就涌了进来。篮球砸地的闷响，

球鞋摩擦的尖啸，还有女生们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程永总在那些声音的中心。

他是校篮球队长。个子高，动作快，投进一个球，汗水亮晶晶地顺着脖颈往下淌。

他会扬起下巴，甩甩汗湿的头发，目光扫过场边。很多次，那目光落在我站的位置，

停留一两秒，然后移开。我的心跳会突然空一拍。接着，东西就来了。第一次，是一张纸。

课间，他堵在教室后门，高大的影子把光线都挡掉一半。他什么也没说，

直接塞给我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还有一根裹着彩色塑料纸的棒棒糖。

纸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带着毛边。字写得很大，歪歪扭扭，好几个错别字。陈慧同学，

你笑起真好看，像……像……后面那个比喻被他涂掉了，留下一个黑疙瘩。他塞给我时，

手指蹭过我的手背，有点烫，带着汗湿的黏腻。我攥着纸和糖，手心出汗。

糖的塑料纸被他的体温捂得发软。放学后，他总在操场南边的小树林等我。那里树荫浓密，

几棵老槐树枝叶交错，隔开了操场的喧闹。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混着一点隐约的腐叶气息。他靠着一棵最粗的槐树，校服搭在肩上，露出结实的胳膊。

看见我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他就笑，露出一口白牙，把攥在手里的糖递过来。

糖纸剥开的声音很脆，在安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甜腻的草莓味立刻在空气里散开，

霸道地盖过了草木的气息。糖含在嘴里，黏黏的，粘住牙齿，甜得发齁。

5我们没说过在一起。但似乎全校都默认了。走廊里碰见，

班上的男生会挤眉弄眼地起哄，吹口哨，拍他肩膀。程哥，嫂子！他笑着推他们一把，

骂一句滚蛋，眼睛却越过人群看向我，带着点得意。我的脸会发烫，低下头快步走开，

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好奇的，羡慕的，或者别的什么。第一次牵手是在小树林。深秋了，

傍晚的风有点凉。槐树的叶子落了大半，枝干嶙峋地指向灰蓝色的天空。他手指很长，

骨节分明，掌心有汗，湿漉漉地包住我的手。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想抽回，他没放，

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他的手心很热，像个小火炉。我们都没说话，

只听见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呜咽，还有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咚咚咚，撞着耳膜。

他第一次亲我，也是在槐树后面。那是一个阴天的傍晚，光线昏黄，穿过稀疏的枝桠，

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模糊的光斑。四周很静，能听到远处操场传来的模糊哨音。

他忽然抬手，温热的掌心整个捂住我的嘴。动作有点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我的嘴唇猝不及防地压在他手心的纹路上，触感有点粗糙。他另一只手扶住我的后脑勺，

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感。然后，他的嘴唇落下来，很轻，很烫，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咸的汗味，一下，又一下，印在我的眼皮上。睫毛被他压得发痒，

有点儿不舒服。他亲了很久，只亲眼睛，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额头上，温热，急促。我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心里像揣了只乱跳的兔子，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6初一、初二，

我都和我的发小瑞瑞在一个班。大课间时，她常常拉着我趴在教室后门的窗框上，

下巴搁在手臂上，看楼下操场。操场上，叶雨桐总在固定的角落，背对着教学楼，

捧着一本书，马尾辫一丝不乱。阳光照在她身上，像给她打了道光。她是学霸，

是老师嘴里的市一中苗子，是贴在年级公告栏红榜最顶端的名字，也是公认长得好看。

冷脸，扎马尾，好像永远在刷题。喏，又在那儿用功呢。瑞瑞用胳膊肘碰碰我，努努嘴，

指向叶雨桐的方向。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慧慧，

你看看人家叶雨桐，拼成那样。你再看看你，她拖长调子，手指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明明长得也算跟她像了六七分，怎么就没人家那股拼劲儿呢？成绩差一大截不说，

连程永那傻小子追你，你都慢悠悠的。你就剩个脾气好了！她笑嘻嘻的，

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但眼神里那点你争点气啊的急切，藏不住。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叶雨桐的背影挺得笔直，像棵小白杨。哦。我懒懒的应了一声，

收回目光，落在自己沾了粉笔灰的袖口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的木刺。叶雨桐。

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偶尔会投进我心里，漾起一点微澜，又很快平息。

人家可是年级前三。永远扎着紧绷绷的马尾，一丝碎发都没有。

校服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下巴尖，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领子。走路很快，目不斜视，

像一阵刮过走廊的风，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

7我们学校有种心照不宣的风气：学渣追学霸。而且，清一色是男学渣追女学霸。

老师们皱着眉，私下里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管不住。青春期的荷尔蒙，像野草，

在成绩的裂缝里疯长。这些组合里的男学渣，还是颇有些资本的。

有的是家里开厂子、开店的，零花钱多得烫手，能请女孩吃最好的馆子，

送最新款的手机；有的是在道上混得开，兄弟多，拳头硬，

能保证他追的女孩在学校里没人敢惹；还有的，嘴特别甜，会哄人，

能把理智的冰山哄得眉开眼笑。我和程永，勉强也算一对。他的资本，

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写在球场上。那张脸，那副身材，打球时跃起扣篮的瞬间，

引得场边女生尖叫的分贝，就是他的硬通货。而我，成绩不够顶尖，但胜在看起来

文静、规矩，像个好学生。其实我成绩只是中上，

远不如叶雨桐那种稳坐年级前三、目标直指市一中的高岭之花。但在外人眼里，

一个学校的风云人物配一个好学生，也算符合那条不成文的般配线，

甚至因为我的成绩不够顶尖，反而显得没那么扎眼。大概是因为我们俩站在一起，

画面实在养眼——他高大帅气，我清秀温顺——不知从哪天起，就被安上了金童玉女

的名头。走廊里碰见，起哄声里除了嫂子，偶尔也会夹杂着金童玉女来啦！的调侃。

连最严厉的教导主任，远远看见我们走在一起，也只是皱皱眉，没像抓其他问题组合

那样紧追不放。大概在他眼里，我们这对门面担当，至少比那些混混配学霸的组合，

顺眼得多。两年。时间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糖纸里流走。草莓味的，橘子味的，

柠檬味的……放学后的小树林，那棵老槐树粗糙的树皮，成了我们固定的背景板。

他总靠在那里等我，有时拍着篮球，球砸在地上，砰，砰，砰，

单调地回响在渐渐安静的校园里。距离——无论是班级楼层的高低，

还是成绩单上排名的差距——似乎让那点偷来的时间变得更甜，像含在嘴里的糖，

明知会化掉，却贪恋那一刻舌尖的滋味。他的手掌依旧温热，带着常年打球磨出的薄茧，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落在我眼皮上的亲吻，

依旧带着那种奇异的、近乎贪婪的专注，每一次都让我睫毛不由自主地轻颤。

心里的那点异样感，像水底的暗草，被这日复一日的甜蜜滋养着，悄悄滋生，缠绕。

8初三开学分班，像一把冰冷锋利的刀，把原本黏在一起的人硬生生切开。

瑞瑞在顶楼的A班，我在二楼的B班，程永掉进了底楼的D班。几对像我们这样学渣

和学霸凑成的组合，全散了。A班是冲刺重点的尖子，D班是老师摇头叹息的放羊班

。B班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闷。分班后，楼层隔开了我们，

但程永的劲头没减。下课铃一响，他高大的身影就准时出现在B班门口，斜倚着门框，

手里晃着棒棒糖的彩色包装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不在乎B班同学投来的目光，

也不在乎讲台上老师还没完全收起的教案里飘来的粉笔灰。他目光扫过教室，

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冲我扬扬下巴，眼神明亮，带着点催促的意味。放学后的小树林，

他照旧等在那里，靠着那棵老槐树。有时拍着篮球，远远看见我走过来，他就停下拍球，

嘴角咧开，露出那口标志性的白牙。他的气息，他掌心的触感，和分班前没什么两样。

想我没？他有时会问，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热气喷在我额头上。我点点头，

或者含糊地嗯一声。他便满意地笑笑，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我的一缕头发。

直到一个多月后。下午自习课，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

瑞瑞猫着腰，像只灵巧的猫，飞快地溜进B班，径直坐到我旁边的空位。

她没像往常一样说笑，嘴唇抿得很紧，脸色有点发白，眼神复杂地在我脸上扫了一圈，

带着一种混合了同情和焦灼的东西。

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得方方正正、边缘都磨毛了的信封，

飞快地塞进我摊开的物理书里，压在那道关于浮力的习题上。你看了别哭，

她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喷在我耳边，有点痒，但你得知道。必须知道。说完，

没等我反应，她又猫着腰溜了出去，只留下一个仓促的背影。9信封很薄，没什么分量。

我捏着它，指尖摩擦着粗糙的信封边缘，心脏突然跳得有点快。我起身，

走到教室后面堆放扫帚和拖把的角落。这里光线很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抹布味。

我背对着教室，撕开封口。劣质胶水的味道冲进鼻腔。里面滑出一张小小的、裁剪过的照片。

照片上是叶雨桐。大概是运动会上抓拍的，她没看镜头，侧着脸，马尾辫利落地甩在一边，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侧脸线条。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拿着本书，眉头微蹙，

像是在思考一道难题。眉眼，鼻梁的线条，尤其是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下垂的弧度，

瞳孔的颜色，甚至眼神里那种专注又疏离的感觉——和我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双，

几乎重叠。像照镜子，又不像。镜子里的是我，照片里的是另一个更冷冽、更遥远的存在。

信纸只有半张，字迹潦草，歪歪扭扭，像怕被人认出，又像写字的人心绪不宁。

慧慧：叶雨桐是我现在的同桌，我知道了一些事，必须告诉你。

程永当初刚进学校就迷上了叶雨桐，初一开始就帮着送水、搬书，还亲手制作礼物，

全被她冷脸挡回去了。后来追你，大概是因为你的眼睛，和她简直一模一样吧。小树林，

也是叶雨桐每天早上都会去背书的地方。他把你当影子呢。傻子，快醒醒吧。

信纸的边缘很锋利，割着我的指尖，留下一条细细的白痕，很快又消失了。

小树林里浓密的树荫，槐树粗糙的树皮硌着后背的感觉，他掌心捂上来时带起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