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异闻录.傀儡殇(李瑾苏婉清)全集阅读_大唐异闻录.傀儡殇最新章节阅读

锣鼓声从轿外钻进来时，苏婉清正盯着嫁衣下摆那朵金线绣的牡丹。线脚密得硌手，指尖按上去，能触到金线交织的硬棱 —— 就像她此刻的处境，看着光鲜，内里全是挣不脱的束缚。

“小姐，快到安王府了。” 贴身侍女春桃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苏婉清 “嗯” 了一声，指尖悄悄攥紧牡丹花瓣，猩红的绸缎被指甲掐出细纹。她想起三日前父亲在书房的模样，鬓角霜白又添了几缕，捏着那封明黄圣旨，声音发哑：“婉清，镇北将军府满门的命，都系在你这身嫁衣上了。”

皇帝说 “镇北将军府忠心可嘉”，却又在圣旨里夹了句 “通敌疑云待查”；说 “安王李瑾体弱需贤内助”，谁都知道，那是把她当人质，捆住苏家的手脚。轿身猛地一颠，苏婉清撞在轿壁上，鼻尖漫进一股陌生的气味 —— 不是将军府熟悉的檀香，是尘土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像久未开窗的屋子，闷得人发慌。

“落轿 ——”

外面的吆喝声刚落，轿帘就被人掀开。苏婉清扶着春桃的手出来，最先撞进眼里的，不是该有的红绸漫天，而是两排面无表情的仆人。他们穿着簇新的青布衣裳，却连嘴角都没勾起半分笑意，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像在看一件该归位的器物，没有半分人气。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扫过脚踝，凉得她打了个寒噤，明明是十月小阳春，这安王府的风，却比将军府的寒冬还冷。

拜堂的礼乐在喜堂里响着，调子慢得拖沓，像拉不动的棉线。苏婉清被喜娘牵着转身时，终于看清了她的夫君 —— 安王李瑾。

他站在那里，玄色喜服镶着赤金纹，领口的云纹绣得工工整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不是穿在人身上，是搭在架子上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鼻梁高挺，唇色偏淡，是顶好的容貌，可那双眼睛…… 苏婉清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像蒙了层灰的琉璃，映不出烛火，也映不出她的影子。喜娘唱 “夫妻对拜” 时，苏婉清刻意慢了半拍，余光瞥见他抬手、弯腰，动作精准得像预先量过，却僵硬得厉害，手肘弯下去时，连衣袖摆动的弧度都透着刻意。她偷偷用指尖碰了下他的袖口，触到的是一片冰凉，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

拜完堂，两个侍女上前 “扶” 李瑾回房。说是扶，其实更像托着一件重物，手指扣在他的胳膊肘处，轻轻一推，他便顺着力道往前走，步幅都分毫不差。苏婉清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将军府见过的木偶戏 —— 戏里的木偶，也是这样被线牵着，做着旁人定好的动作。

新婚夜的红烛燃得正旺，烛花 “噼啪” 炸了一声，在帐子上投下跳动的影子。苏婉清端着刚温好的茶走过去，茶盏外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得人心里发颤。“王爷，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李瑾坐在床沿，闻言缓缓转过头。他的目光扫过茶盏，却没落在她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指尖碰到茶盏时，苏婉清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抖了一下，不是紧张的颤，是迟滞的、跟不上节奏的顿。“多谢王妃。” 他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没有半分情绪起伏，连 “多谢” 两个字，都念得平淡无奇。

苏婉清在他对面坐下，想问问他日常喜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着他小口喝茶，动作机械，茶水沾在唇角也不擦，只是木然地捧着茶盏。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吹得窗棂 “吱呀” 响，苏婉清下意识朝窗边看，眼角余光却瞥见内室的屏风 —— 那屏风绣着繁复的山水，此刻在烛影里，竟隐约映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那影子一动不动，像贴在屏风上，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苏婉清刚想仔细看，李瑾突然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淡：“夜深了，王妃安歇吧。” 他起身走向外间的软榻，动作还是那样僵硬，仿佛刚才那道影子，只是她看花了眼。

红烛的光渐渐暗下来，苏婉清躺在帐子里，却毫无睡意。她想起白天王府的冷寂，想起李瑾空洞的眼睛，想起屏风后那道模糊的影子，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指尖又碰到嫁衣上的金线牡丹，硬棱硌得人生疼 —— 这安王府，哪里是她的归宿？分明是一座披着红妆的囚笼，而她的夫君，或许根本不是活人。

帐外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又像是某种晦涩的调子，断断续续的，顺着帐缝飘进来。苏婉清屏住呼吸，悄悄撩开帐角，只看见屏风后的影子，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