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的女人罗慧萍吴向东免费小说全本阅读_小说免费完结苏北的女人罗慧萍吴向东

一九七五年秋老虎还没褪尽。上海往苏北的长途汽车在土路上颠得能把人骨头抖散。

吴向东把布包抱在怀里，里头母亲缝的棉袄还带着皂角香，几本诗集的纸角被他摩挲得发卷，

最底下那把上海牌剃刀的金属壳子硌着腰，凉丝丝的。车窗外的梧桐树往后退，

很快换成成片的水稻田。再往前，就是望不到边的芦苇荡，风一吹，

白花花的穗子像海浪似的翻。“小伙子，到芦园大队？”邻座的大爷抽着旱烟，

烟味混着车外的土腥气飘过来。吴向东点头，大爷指了指前方。“看见那片青砖房没？

就那儿。你是知青吧？前儿刚走了俩，又来一个。”车刚停稳。

一个穿蓝布褂子的中年妇女就跑过来，圆脸盘，眼角堆着笑，

嗓门亮得能穿透芦苇荡：“是吴向东不？我是马婶，支书让我来接你。”她一把抢过布包，

掂量了两下，“娘家人给装的吧？沉得很，准是塞了不少好东西。

”知青集体户是间旧仓库改的，墙根儿还留着当年装粮食的印子。马婶推开木门，

一股潮湿的稻草味混着淡淡的鱼腥味扑过来。男知青住里间，四张木板床挨得近，

吴向东的床靠窗户，铺着打满补丁的草席，席子底下还能摸到硬邦邦的稻草杆。“这窗好，

晴天能晒着太阳，就是下雨得赶紧关，漏雨。”马婶递给他一个搪瓷缸，

缸子上印着“农业学大寨”，边缘磕掉了块瓷，“以后这就是你的喝水家伙，丢不了。

”第一天下工就给了吴向东一个下马威。割芦苇的镰刀磨得太快，他没掌握好力道，

手心被磨出三个血泡，渗着血丝。收工时马婶看见，拉着他到自家屋，

从抽屉里翻出个小陶罐，挖出些黄绿色的药膏抹在他手上，凉丝丝的，带着薄荷味。

“城里孩子细皮嫩肉，哪干过这活？我家小子头回割芦苇，手上的泡比你这还大。

”马婶边抹边说，另一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明儿我给你找副旧手套，能顶些用。

”傍晚支书让吴向东去送广播稿，大队部在村东头，一间矮房，窗户上糊着旧报纸。推开门，

里头正播着水产增产的新闻，

一个清亮的女声裹着电流声飘出来：“芦园大队新建鱼塘喜获丰收，

鲢鱼亩产突破八百斤......”吴向东脚步顿住，隔着糊着报纸的玻璃窗，

看见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坐在桌前，对着话筒念得认真。夕阳从窗缝里钻进来，落在她侧脸，

绒毛都看得清楚，像给她镀了层金，好美的女孩。姑娘念完稿，转身看见门口的吴向东，

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新来的知青吧？稿子给我就行。”她声音比广播里还脆，

像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吴向东把稿子递过去，看见她手背上沾着点墨水，指甲剪得短，

指节上有层薄茧。“我叫罗慧萍，负责广播和记工分。”姑娘把稿子叠好放进抽屉，

“以后送稿直接找我，不用等支书。”深秋的天亮得晚。凌晨四点多。芦苇荡里就飘着薄雾，

吴向东跟着陈大伯去出船。陈大伯是罗慧萍跟娘姓的爹，脸膛黝黑，下巴上留着短胡茬，

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话少得很。船是小木船，桨柄被磨得光滑，吴向东刚要伸手帮忙，

陈大伯头也没回：“你坐好，别晃。”船划进芦苇荡，雾气裹着芦苇的清香扑过来。

偶尔有水鸟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飞走。陈大伯划船的动作熟稔，桨叶插进水里，

悄没声地往后划，水面只泛起一圈圈涟漪。“跟着我，先学认水路。”陈大伯突然开口，

声音哑哑的，“这芦苇荡看着一样，其实岔路多，走错了就绕不出去。”吴向东点头，

眼睛盯着陈大伯的动作，桨叶入水的角度，手腕转动的力道，都记在心里。过了几天，

罗慧萍找上来，说要教吴向东划船。她站在船尾，穿件褪了色的蓝布褂子，

头上扎着白格子头巾，边角在风里飘。“你上次看我爹划船，眼睛都看直了，是不是想学？

”罗慧萍笑着把桨递过来，“握稳了，身子往前倾，用腰力带胳膊，别光用手使劲。

”吴向东接过桨，刚划了一下，船就往一边偏，

罗慧萍笑得直不起腰：“你这是要把船划到芦苇丛里去？”她走过来，

从后面握住吴向东的手，教他调整姿势。她的手贴在他手背上，带着点凉，却很有力。

“你看，这样，桨叶要全插进水里，划的时候要稳。”罗慧萍的声音就在耳边，

带着呼吸的热气，吴向东耳朵有点发烫，手里的桨却稳了不少。船慢慢往前划，

穿过一片芦苇丛，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水面出现在眼前，阳光洒在上面，

闪着粼粼的光。“你整天抱着的是什么书？”罗慧萍突然问，

眼睛盯着吴向东放在船板上的布包。吴向东把书拿出来，是本诗集，封面都磨破了。

“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个。”罗慧萍眼睛亮了，随口背出一句：“天门中断楚江开，

碧水东流至此回。”她背得认真，声音在水面上飘着，芦苇荡里的风都好像慢了些。

岸边突然传来陈大伯的呵斥声：“慧萍！回来！”吴向东抬头，看见陈大伯站在码头，

脸绷得紧紧的。罗慧萍脸色变了，慌忙把桨夺过来，快速往岸边划。

靠岸时她回头看了吴向东一眼，眼神里带着歉意，然后就被陈大伯拉着走了，

胳膊甩得很用力。从那以后。吴向东每天凌晨都去帮陈大伯装鱼筐。陈大伯还是话少，

却会在吴向东冻得搓手时，递过一个装着热水的军用水壶。初春的河水格外凉，船桨划水时，

溅起的水花打在脸上，冰得人一哆嗦。有天装完鱼，陈大伯从口袋里掏出根自卷的旱烟，

递给吴向东。吴向东没抽过烟，接过来放在嘴里，陈大伯帮他点着，他猛吸一口，

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陈大伯看着他，嘴角难得勾了勾，没说话，转身去收拾渔网了。

傍晚收工后，罗慧萍会偷偷划船来找吴向东。芦苇荡深处有个小港湾，四面都是芦苇，

像个天然的窝。她把船停在岸边，从布包里掏出个玉米面饼子，递给吴向东：“我娘烙的，

加了点芝麻，你尝尝。”吴向东咬了一口，饼子热乎乎的，芝麻香混着麦香，

比集体户的窝窝头好吃多了。“今天大队的鱼塘又出鱼了，我去帮忙过秤，好家伙，

最大的那条有三斤多。”罗慧萍坐在船舷上，晃着脚，说起村里的事就停不下来。

吴向东靠在芦苇丛上，听她说着，偶尔插一句上海的事，说南京路上的百货商店，

说电影院里放的电影。罗慧萍听得入神，眼睛亮晶晶的，像装着星星：“上海是不是特别大？

楼房是不是比村里的砖房还高？”“等以后，我带你去上海看看。”吴向东脱口而出。

罗慧萍愣了一下，脸颊慢慢红了，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真的？”吴向东点头，

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得厉害。那夜特别冷。河面上结了层薄冰，风刮过芦苇，

发出“沙沙”的响。吴向东刚躺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喊，说罗慧萍落水了。他鞋都没穿，

光着脚就往外跑，看见罗慧萍的船在河中间打转，她在水里挣扎，头发都湿透了，贴在脸上。

吴向东没多想，纵身跳进河里，水冰得刺骨，他游到罗慧萍身边，把她往船上拉。

罗慧萍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抓着吴向东的胳膊不肯放。吴向东把罗慧萍抱上岸，

脱下自己的棉袄裹在她身上，背着她往集体户跑。他后背能感觉到罗慧萍的体温，

还有她发间的水汽，混着淡淡的皂角香。回到集体户，马婶赶紧烧了热水，让罗慧萍泡脚，

又熬了姜汤。吴向东却发起了高烧，头沉得厉害，躺在床上，

眼前全是罗慧萍在水里挣扎的样子。罗慧萍每天都来照顾吴向东，端水喂药，

还从家里带来红糖，放在姜汤里。“这是我娘教的方子，红糖能去寒气，你多喝点。

”她坐在床边，用勺子把姜汤吹凉，递到吴向东嘴边。吴向东张嘴喝了，

甜丝丝的姜味滑进喉咙，身上也暖和了些。一天夜里，吴向东烧退了些，睁开眼，

看见罗慧萍趴在床边睡着了，手还握着他的手。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脸上，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子。吴向东轻轻动了动手指，罗慧萍一下子醒了，

看见他睁着眼，脸上露出笑：“你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粥。”她起身时，

衣角被床栏勾住，身子一歪，跌坐在床边。吴向东伸手扶住她的腰，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布料，

还有底下温热的皮肤。罗慧萍身子僵了，脸颊红得像晚霞，呼吸也变快了。

吴向东能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汗味，心里像有团火在烧。

“慧萍......”吴向东轻声喊她。罗慧萍没躲开，反而慢慢靠过来，头抵在他肩上，

声音细若蚊吟：“向东哥，我怕......”吴向东伸手抱住她，

能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发抖。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背，从肩膀滑到腰际，动作很轻，

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鸟。窗外传来几声狗吠，罗慧萍猛地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襟，

拿起桌上的碗：“我去热粥。”她脚步匆匆地走出房间，耳根还红着，连头都没敢回。

吴向东病好后，约罗慧萍去芦苇荡的小港湾。他从怀里掏出个纸包，

里面是托县城的同学捎来的芝麻糖，用油纸包着，还带着点温度。“上海的芝麻糖，

比咱们这儿的甜，你尝尝。”罗慧萍小心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甜，比我娘做的糖糕还甜。”吴向东看着她嘴角沾着的糖屑，

伸手轻轻擦了擦。指尖碰到她的嘴唇，软乎乎的，罗慧萍身子颤了一下，睫毛快速地扇动着。

吴向东慢慢凑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罗慧萍没躲，

反而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向东哥，你别丢下我。

”“我不丢你。”吴向东收紧手臂，把她搂得更紧。夕阳落在芦苇荡上，

把整片芦苇都染成了金色。水面上飘着细碎的光，远处的水鸟偶尔叫一声，更显得这里安静。

罗慧萍抬起头，嘴唇碰到吴向东的下巴。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她的吻生涩，带着芝麻糖的甜味。吴向东回应着她，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

指尖穿过她的马尾辫，把皮筋轻轻扯下来，黑发散落在她肩上，像黑色的瀑布。

天色渐渐暗下来，吴向东划船送罗慧萍回去。快到村口时，

罗慧萍突然抓住他的手：“明天送鱼小心点，天气预报说有雨，河水要涨。”吴向东点头，

握紧她的手：“你也别去河边，在家待着。”罗慧萍“嗯”了一声，靠在他身边，

船慢慢划向码头。芦苇在夜色里轻轻摇曳，像在为他们遮着秘密。第二天果然下了雨。

河水涨了不少，划船时比平时费力。陈大伯划了一会儿，让吴向东歇口气，

递给他一个水壶：“喝口热的。”吴向东打开，里面是姜汤，还冒着热气。他抬头看陈大伯，

老人已经转过身，继续划船，只是后背好像比平时挺直了些。傍晚收工。雨停了。

罗慧萍在码头等着，手里拿着两条干毛巾。看见他们的船，她快步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