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震来袭时,我正系着安全带,昏昏欲睡。飞机像一片被巨人攥在手里的玩具,
猛地向下一沉,随即被疯狂地撕扯、颠簸。氧气面罩“啪”地砸落下来,悬在眼前晃荡。
尖叫声、哭喊声、物品碰撞碎裂声瞬间淹没了引擎的轰鸣,
整个机舱变成了一个失控下坠的金属盒子。灯光疯狂闪烁,最终彻底熄灭,
只有紧急通道的幽绿标识和舷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出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失重感死死攫住我的心脏,胃里翻江倒海。混乱中,我瞥见一道身影。一位空姐,
死死抓着座椅靠背,身体被甩得几乎飞起来,但她还在用嘶哑的声音竭力呼喊:“低头!
弯腰!全身紧迫用力!......” 她的制服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盘起的长发散落了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脸色苍白,
但眼神里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坚韧。下一秒,伴随着一阵金属被彻底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巨响,
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钝痛中醒来。阳光刺眼,
海水的咸腥气息混着某种植物的青涩味道涌入鼻腔。耳边是持续不断的、有节奏的海浪声。
我没死。我动了动手指,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每一处关节都在呻吟。我挣扎着坐起身,
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粗糙的金色沙滩上,身后是茂密的、绿得发黑的丛林,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蓝得炫目的大海。飞机的残骸散布在漫长的海岸线上,
像巨兽破碎的骨骸,冒着几缕不祥的黑烟。
行李箱、坐垫、纸张......各种杂物狼藉地散落在沙滩和浅海里。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几秒,就被巨大的茫然和恐惧取代。这里是哪里?我忍着痛,
踉跄着沿沙滩行走,希望能找到其他幸存者,或者有用的物资。走出不到一百米,
我在一堆被海浪冲上来的杂物旁,看到了她。是那个在混乱中试图维持秩序的空姐。
她面朝下趴在沙滩上,半截身子还浸在浅水里,海浪一下下冲刷着她的腿部。
那身原本笔挺的制服现在又湿又皱,沾满了沙粒。我赶紧跑过去,小心地将她翻过来。
她的额头有一处磕碰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了。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呼吸。
“喂?醒醒?”我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迷茫和痛苦。她看清我,眼神瞬间聚焦,
职业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痛得闷哼一声。“别乱动,你受伤了。”我扶住她。
“飞机......其他人呢?”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环顾四周,除了我们,
视线所及之处再无第三个活物。我摇了摇头。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强打精神,
试图靠自己站起来。我伸手搀扶她,触碰到她手臂时,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
但她并没有推开。“谢谢你,”她借力站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尽管处境狼狈,
她还是下意识地保持着一丝职业的体面,“我叫苏婉晴。”“陈默。”我报上名字。
我们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潮湿的海水区,找了片干燥的沙滩坐下。阳光炙烤着皮肤,
带来轻微的刺痛感。“我们必须找到淡水,还有栖身的地方。”苏婉晴望着茂密的丛林,
眉头微蹙,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天黑之前,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会很麻烦。”她从制服口袋里摸索着,
竟然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金属外壳的应急手电,还有一个扁平的锡盒,
里面装着几根防水火柴和一小卷绷带。空乘的应急培训,在此刻显出了价值。
“我去那边看看,好像有飞机的残骸,说不定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我指着不远处一片较为集中的碎片区。她点点头:“小心点,我在这里检查一下随身物品,
顺便观察环境。”搜寻的结果令人沮丧。
侥幸卡在扭曲座椅下、瘪了一半的行李箱里面有几件我的换洗衣物和一个空的矿泉水瓶,
几乎没有找到任何即时的食物和饮用水。其他遇难者的痕迹......我不愿去细想。
当我拖着行李箱回到原地时,苏婉晴已经用找到的尖锐石块和树枝,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
并且收集了一些干燥的椰棕和枯叶。她看到我手里的空瓶子,眼神亮了一下。
“有瓶子就好办,可以储存水。”她接过瓶子,又指了指不远处几棵高大的椰子树,
“我们可以试试弄下几个椰子,既能解渴也能果腹。”爬树是我的弱项,
尤其是这种光秃秃的高大椰子树。我们试了用石头扔,用长树枝捅,都失败了。最后,
我找来一块沉重的飞机金属碎片,拼命砸向树干,震落了几个青椰。
用尖锐的石头费力地凿开一个口子,清甜的椰子汁液流入喉咙的那一刻,
我几乎要感动得落泪。苏婉晴小口地喝着,姿态依旧斯文,但速度一点也不慢。补充了水分,
体力恢复了一些。接下来是住所。我们不敢贸然进入深邃未知的丛林,
最终在沙滩与丛林的交界处,找到了一处岩石凹陷,上面有块突出的岩壁,
可以遮挡部分风雨。我们用粗壮的树枝搭起框架,盖上宽大的棕榈树叶,
勉强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窝棚。空间狭小,仅能容纳两人蜷缩着坐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海风带来了凉意。白天的炙热迅速消退,我们身上的湿衣服变得冰冷。
我捡来的行李箱里有件干燥的T恤和一件薄外套,我把外套递给了苏婉晴。她没有推辞,
低声道谢后披上了。我们坐在窝棚里,
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海浪声和丛林里传来的、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还有远处偶尔响起的、分辨不出源头的怪异嚎叫。恐惧和孤独像潮水般涌来。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我看着外面彻底黑下来的天空,声音有些发颤。
苏婉晴沉默了一会儿,黑暗中,我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不知道。”她的回答很轻,
却很清晰,“但至少现在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顿了顿,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我受过应急训练,
知道一些野外求生的 basics。你......你会生火吗?
”我这才想起那盒宝贵的火柴。在苏婉晴的指导下,我们小心翼翼地尝试。
干燥的椰棕是最好的引火物,几次失败后,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苗终于跳跃起来。
火光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和寒意,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我们围着这小小的火堆,
分享了一个砸开的椰子肉,粗糙的纤维刮过喉咙,但总算填补了胃里的空虚。
“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吗?”我试图找点话题,驱散心头沉重的压抑感。
苏婉晴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火苗,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柔和了些许:“嗯。飞了四年,
第一次。平时演练过无数次,但真的发生时......”她没有说下去,
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们陷入了沉默。只有火堆噼啪作响,和远处永不停歇的海浪声。
第二天,我们开始系统地探索这个小岛。沿着海岸线走了大半天,确认这确实是一座孤岛,
面积似乎不小,中央有隆起的山丘,覆盖着茂密的原始丛林。
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这让人既庆幸又绝望。淡水是首要问题。
仅靠椰子不是长久之计。苏婉晴根据植物的长势和鸟类的活动,
判断岛屿内侧可能有淡水水源。我们决定向内陆探索。进入丛林,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湿热的气息包裹全身,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纠缠在一起,脚下是厚厚的、腐烂的落叶层。
我用一根结实的树枝开路,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丛林里并不安静,
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神经紧绷。苏婉晴跟在我身后,脚步很轻,
但呼吸明显有些急促。突然,她猛地拉住我的手臂,手指冰凉。“别动!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惧。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树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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