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别人不同,是在六岁那年。她看见邻居家的小妹妹摔倒了,
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丝。小妹妹看着伤口,愣了几秒,然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放声大哭。更奇怪的是,当小妹妹的妈妈闻声赶来时,那哭声忽然变得夸张而富有节奏,
仿佛在表演一般。“不哭不哭,妈妈吹吹就不疼了。”那位母亲抱起孩子,轻拍着她的背。
小妹妹一边抽泣一边说:“要买糖糖,才不哭。”“好好好,买糖糖。”于是哭声戛然而止,
小妹妹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尽管眼角还挂着泪珠。小小的半夏站在一旁,困惑地歪着头。
她清楚地看见,小妹妹在妈妈转身的瞬间,对她狡黠地眨了眨眼。那天回家后,
半夏问母亲:“妈妈,为什么小雅摔倒后不是马上哭,而是等阿姨来了才大声哭呢?
”母亲正在择菜,头也不抬地回答:“小孩子不都这样吗?想要什么东西就撒撒娇。
”“可是,她明明没有那么疼啊。”“这就是人的小心思呀。”母亲笑笑,
“长大了你就懂了。”但半夏觉得自己现在就不懂。为什么人们说的和做的不一样?
为什么有时候行动表达的意思和嘴里说的完全相反?她隐隐感觉到,
世界上似乎有两套截然不同的思维系统在运行:一套是大多数人使用的,说的是一套,
做的是另一套,行动才是真实意图的体现,言语不过是掩护;另一套则更为罕见,
思想与行动一致,思考本身即是目的也是手段。这个发现让她困惑许久。二十年过去了,
半夏已成为一名小有名气的针灸师,在城东开了一家名为“归真堂”的小诊所。
她擅长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尤其精通耳针疗法。来找她的病人很多,
而她总是安静地听他们讲述病痛,然后在他们的耳朵上找准穴位,轻轻扎下细如牛毛的银针。
“医生,我头痛三个月了,检查都做了,什么也查不出来。”一位面色憔悴的中年女性说。
半夏仔细观察她的耳朵,在对应头部的区域发现了细微的变色和脱屑。她轻轻按压那个区域,
病人立刻疼得缩了一下。“你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半夏一边消毒银针,一边轻声问。
病人突然哽咽:“我女儿非要嫁给一个不靠谱的男人,我怎么劝都不听,
整夜整夜睡不着...”半夏在下丘脑和颞区各扎了一针,又在神门穴留了一颗王不留行籽,
用胶布固定。“这粒种子您每天按压三五次,每次一两分钟,有助于安神。下周再来。
”她顿了顿,“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女儿会更难过的。
”病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口气仿佛已经在胸腔里积压了太久。送走这位病人,
半夏站在窗边微微出神。她发现,绝大多数人来求医时,描述的只是身体的症状,
却很少提及背后的情绪和压力。但他们的一言一行,
又无不暴露着真实的问题所在——那位头痛的阿姨,真正需要的不是止痛,
而是放下对女儿的过度担忧。
这就是她小时候察觉到的“第一套系统”:人们用语言掩盖真实意图,用症状代替真实需求。
头痛不只是头痛,失眠也不只是失眠。身体成了表达的另一条通道,
一条连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通道。半夏收拾好诊疗用具,准备下班。
今天是她去西医院中医科坐诊的日子,她收拾好必要的器具,驱车前往市立医院。
市立医院的中医科规模不大,但病人络绎不绝。与归真堂的安静不同,这里的节奏更快,
病人也更杂。半夏每周来这里工作一天,既是为了接触更多病例,
也是为了与西医同事们交流。“半夏医生,你来得正好。”她一进门,
内科主治医生张明就迎了上来,“我们有个病人,反复胃痛两个月,
胃镜检查只是浅表性胃炎,用药效果不好。想请你一起会诊。”“乐意之至。”半夏放下包,
跟着张明走向诊室。病人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性,穿着笔挺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腕,
露出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他坐姿端正,表情克制,但眉宇间隐约透着一丝不耐烦。
“陈先生,这位是我们中医科的半夏医生,她想再了解一些情况。”张明介绍道。
陈先生微微点头:“该说的我都说了,胃部隐痛,饭后加重,偶尔反酸。
胃镜结果是浅表性胃炎,吃了奥美拉唑和铝碳酸镁,时好时坏。
”半夏观察着他的面色和体态,然后问道:“能看看您的舌头吗?”陈先生配合地伸出舌头。
舌质偏红,苔薄黄。“最近工作压力大吗?”半夏又问。“还好,正常节奏。
”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半夏注意到他说话时无意识地用手按着上腹部,
同时右腿在轻微抖动。她请陈先生坐下,为他把脉。弦细数。“我想为您做一次耳穴探查,
可以吗?”半夏取出探棒和耳模。在耳部胃区的对应位置,探棒触及时陈先生明显皱眉。
但更明显的是,在肝区和心区也有强烈反应。“您最近是不是容易发脾气?
或者经常感到焦虑?”半夏轻声问。陈先生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不觉得。
”但就在他说“不觉得”的同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半夏不再追问,
只是在他的耳朵上找到几个敏感点,做了标记。“我想您的胃痛与情绪压力有很大关系。
西药可以缓解症状,但要根治,可能需要调整生活方式,减轻压力。”她温和地说。
陈先生的表情明显表示不认同,但他礼貌地没有反驳。半夏开了疏肝和胃的方剂,
又教他自我按摩太冲和足三里的方法。送走病人后,张明摇摇头:“典型的A型性格,
完全不承认自己有压力。上个月他们公司裁员,他虽然是保住了职位,
但工作量增加了快一倍。”“身体从不说谎。”半夏轻声说,“即使嘴上不承认,
脉象和耳穴都告诉我们真相。”张明笑道:“所以我说,
你们中医这套‘整体观念’确实有意思,我们西医更关注病灶本身,你们却看整个人。
”半夏也笑了:“各有千秋。你们的检查更精确,我们的视角更全面。结合起来对病人最好。
”她想起自己多年来观察到的两套思维系统,
忽然觉得中西医之别也与此类似:西医更像那套“表里如一”的系统,胃痛就是胃部有问题,
检查、诊断、治疗都围绕胃展开;而中医则更像那套“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系统,
胃痛可能是肝气犯胃,也可能是心火亢盛,需要通过种种外在表现推断内在的真实原因。
下班后,半夏独自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准备离开。经过神经内科时,
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值班表上写着“陆清梧医生”。这个名字让她心头微微一震。
陆清梧是医院新引进的神经科学专家,据说在认知神经科学领域颇有建树。
半夏读过他关于“思维模式与大脑可塑性”的论文,
文中提出的大脑具有两套信息处理系统的观点,与她多年的观察不谋而合。她犹豫了一下,
最终没有停下脚步。几天后,归真堂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那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
由女儿陪同前来。老人面无表情,动作迟缓,双手微微颤抖。“我父亲得了帕金森病,
三年了。”女儿介绍道,“西药效果越来越差,副作用也大。听说针灸可能有用,想来试试。
”半夏仔细观察老人。他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但眼睛却异常清明,
仿佛一个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清醒灵魂。“伯伯,我给您检查一下。”半夏轻声说。
老人缓慢地点头,动作僵硬如机器人。检查过程中,半夏注意到老人虽然行动不便,
但每次她提问,他都能用简短的词语准确回答。更令她惊讶的是,当她在耳模上标记穴位时,
老人忽然缓慢而清晰地开口:“肝主筋,肾主骨,脾主肌肉。我这病,是三脏皆虚。
”半夏惊讶地看着他:“伯伯懂中医?”老人的嘴角微微抽动,
似乎想笑却无法完成这个表情:“年轻时...学过一点。”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
老人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他名叫沈钧,曾经是一名中学教师,业余研究中医多年。
患病初期,他还能够自由行动和表达,随着病情加重,他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但思维却依然清晰。“最痛苦的是...想法在,表达的工具坏了。”沈老慢慢地说,
“就像...电脑软件完好,硬件坏了。
”半夏在他的耳朵上扎了针对运动区和椎体系的穴位,又加了肝、肾、脾的对应点。
“我知道...这病难治。”沈老闭上眼睛,“但试试...无妨。”治疗结束后,
半夏站在诊所门口,目送沈老的女儿搀扶着他慢慢离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一幕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与坚韧。“半夏医生?”一个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半夏转身,
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他约莫三十五岁左右,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气质儒雅。“我是陆清梧,市立医院神经内科的。”他微笑着走上前,
“沈钧老先生是我的病人,听说他今天来您这里治疗,我正好下班,顺路来看看情况。
”半夏有些意外,随即了然:“陆医生是担心针灸治疗会影响沈老的西药疗效吗?
”陆清梧摇摇头:“不,我是真心想了解中医对帕金森病的治疗思路。在西医看来,
这是黑质多巴胺能神经元变性导致的,我们用药补充多巴胺,
或者通过脑深部电刺激术改善症状,但都无法阻止病情进展。”他的坦诚让半夏有些意外。
她印象中的西医专家大多对中医持保留态度。“中医认为这是‘颤证’,”半夏解释道,
“多与肝肾不足、气血两虚有关。针灸和中药可以帮助缓解部分症状,延缓进展,
但同样不能根治。”陆清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可以参观一下您的诊所吗?
一直对中医很感兴趣。”半夏引领陆清梧参观了归真堂的各个区域。
陆清梧对耳穴模型特别感兴趣,驻足观看了许久。“很有趣,耳朵就像一个倒置的胎儿,
全身的脏器都在上面有对应的投射区。”“是的,通过刺激耳穴,可以调节相应的脏腑功能。
”半夏指着模型上的点,“比如胃病可以刺激胃区,失眠可以刺激神门穴。
”陆清梧掏出手机:“可以拍几张照片吗?我在做一项研究,
关于不同思维模式对大脑功能的影响。您这里呈现的诊疗理念,
与我的研究有一些奇妙的关联。”半夏点头同意,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
她读过陆清梧的论文,知道他提出的两套思维系统理论,这与她多年的观察何其相似。
拍完照,陆清梧突然问道:“半夏医生,您相信人有两套思维系统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半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陆清梧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
微笑道:“我在论文中提出,人类大脑可能同时运行着两套信息处理系统。
一套是外显的、言语化的,依赖于意识思考;另一套是内隐的、非言语的,
依赖于直觉和自动加工。前者像西医,局部、精确、逻辑化;后者像中医,
整体、模糊、直觉化。”这番话直击半夏心中多年的思考,
她忍不住接话:“而且大多数人更习惯于使用第一套系统,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言语常常是行动的掩护,而非真实意图的表达。”陆清梧的眼睛亮了起来:“正是如此!
语言本就是后起的进化产物,它常常歪曲我们真实的感受和意图。您观察到的现象,
在认知科学中被称为‘认知偏差’或‘自我欺骗’,
是人类为了维护自我形象和社会认同而发展出的防御机制。”两人站在耳穴模型前,
竟一时忘了时间,就两套思维系统的表现和影响热烈讨论起来。“我在诊疗中发现,
很多病人的主诉并非真正的问题所在。”半夏说,“比如一位声称失眠的病人,
实际是因为家庭矛盾不愿与配偶同床;一位抱怨食欲不振的少女,
实际上是对苗条身材的过度追求。
”陆清梧赞同地点头:“在我的临床实践中也常见类似情况。有些病人坚持自己记忆力下降,
检查却无异常,最后发现是抑郁或焦虑所致;有些病人描述的症状与体征完全不符,
后来证实是躯体形式障碍。”他们越聊越投机,直到夕阳西下,
陆清梧才惊觉自己耽搁了半夏太多时间。“抱歉,一激动就忘了时间。”他不好意思地说,
“您的见解给了我很多启发。不知...不知能否找个时间继续交流?
我对中医的思维模式很感兴趣,它可能代表着一种我们现代人正在遗忘的认知方式。
”半夏想了想,点头道:“下周三是我的休息日,通常我会去郊外的草药园。
如果您有兴趣...”“我非常有兴趣!”陆清梧立刻回应,随即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
略显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我的意思是,那将会很有意义。”送走陆清梧后,
半夏站在暮色渐深的诊所里,心中有种奇妙的预感——这位神经科医生,
或许能帮助她解开多年来的疑惑。周三早晨,半夏如约来到城郊的百草园。
这是一片私人的草药种植基地,由一位老中医经营,种植着数百种中草药。
半夏每月都会来这里一次,辨识草药,采集样本,也帮助打理园子。
她没想到陆清梧早已在门口等候,手里还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豆浆。“早上好。
”他微笑着递上一杯豆浆,“不知道您吃早餐没有,路上买的。”半夏接过豆浆,温度正好。
“谢谢,您来得真早。”“我一直习惯早起。”陆清梧说着,好奇地环顾四周,“这里真美。
”初夏的晨光中,各种草药散发着独特的气息。
薄荷的清凉、艾叶的苦涩、金银花的甘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一股奇妙的氛围。园子中央,
一位白发老人正在整理药草。“那是李老,这个园子的主人。”半夏介绍道,
“他从事中药研究六十多年了。”陆清梧恭敬地向老人问好。李老抬起头,
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转向半夏:“新朋友?”“这位是陆清梧医生,
市立医院的神经科专家,对中医很感兴趣。”半夏介绍道。李老点点头,
又低头继续整理手中的草药:“神经科...研究头脑的。中医说‘心主神明’,
你们觉得呢?”陆清梧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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