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尸语湘西的雾是有味道的。我蹲在吊脚楼的火塘边,
看着阿爹用朱砂在黄符纸上画“镇尸咒”。符纸是楠竹浆做的,带着淡淡的竹香,
混着朱砂的铁锈味,还有阿爹烟杆里飘出的旱烟味,在潮湿的空气里缠成一团,
像极了那些走在辰州路上的尸体——沉默,却带着化不开的执念。“阿蛮,
看好这碗‘安魂水’。”阿爹头也不抬,他的手指粗糙,指腹上全是画符磨出的茧,
捏着狼毫笔却稳得像块石头,“滴三滴雄鸡血,多一滴少一滴,都镇不住尸煞。
”我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往清水里滴鸡血。血红在水里慢慢晕开,
像极了去年我在乱葬岗看到的场景——一具被野狗拖出来的尸体,肚子破开个大洞,
血染红了半边草坡。阿爹说那是个逃兵,死了都没人收尸,最后是他用草席裹了,
念着“往生咒”埋了的。今天要赶的尸体在堂屋角落立着,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穿着洗得发白的学生装,胸口有个枪眼,边缘已经发黑。他是三天前被人从沅江里捞上来的,
据说是城里的学生,偷偷回湘西想参加游击队,半路上被特务杀了。家里人托人带信来,
求阿爹无论如何把人送回凤凰县的老家。“这娃煞气重。”阿爹放下笔,对着尸体作了个揖,
“死在水里的,魂魄容易缠在身上,走夜路时得多喊他的名字。”他说的是“喊魂”,
赶尸人的规矩:遇到怨气重的尸体,走一步喊一声名字,让魂魄知道有人带他回家。
这学生叫沈青禾,阿爹教我念了三遍,说让我也记着,路上轮换着喊。
阿爹的徒弟阿武在捆尸体的脚踝,用的是浸过桐油的麻绳,说是能防止尸体“散架”。
他比我大七岁,三年前被阿爹从死人堆里救出来,一条腿被炮弹炸伤了,走路有点跛,
却最是细心——每次出发前,他都会检查尸体的指甲,要是太长了,就用剪刀剪短,
说“走夜路时别刮到自己”。“师父,绳子勒太紧了?”阿武抬头问,
他额头上的汗顺着伤疤往下流,那是去年被僵尸抓伤的,“我看青禾先生的脚趾都蜷起来了。
”“没事。”阿爹把画好的符纸贴在尸体额头上,符尾的三道勾像三把小剑,“水尸都这样,
怕水,也怕黑。”我突然想起沈青禾的家人托人带来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西装,
戴着眼镜,笑得干干净净。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最后会变成冰冷僵硬的尸体,被麻绳捆着,
在雾里一步步挪回家。傍晚时分,雾稍微淡了些。阿爹背起装符纸和令牌的布包,
阿武扶着沈青禾的胳膊,我提着那盏马灯——灯芯是浸过桐油的棉线,
照在雾里能透出一圈昏黄的光,阿爹说这是“引路灯”,能让尸体跟着光走。“走了。
”阿爹摇了摇手里的尸铃,铜铃发出沉闷的“嗡”声,“青禾先生,回家了。
”沈青禾的脚尖在石板路上轻轻点着,像个刚学步的孩子。阿武扶着他,
一步一步跟着阿爹的脚步,我走在最后,马灯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雾揉成一团。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到了“望乡台”——其实就是个土坡,据说死人从这里经过,
能看到自己的家。阿爹停下脚步,从布包里掏出三个馒头,放在路边的石头上。
“给过路的阴差添点干粮。”他对我和阿武说,“咱们借了他们的路,得懂规矩。
”我看着沈青禾的脸,符纸下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青,但眼睛闭得很安稳。阿爹说,
人死后最记挂的就是家,只要朝着家的方向走,再重的煞气都能压住。夜里的雾带着寒气,
我把马灯举高些,照亮前面的路。阿爹突然说:“阿蛮,你喊两声青禾先生的名字。
”“沈青禾。”我喊道,声音在雾里有点飘。“沈青禾。”又喊了一声,
感觉沈青禾的胳膊似乎动了一下,很轻微,像风吹过的错觉。阿武也感觉到了,
他紧张地攥紧了绳子:“师父,他……他是不是要‘起尸’?”“不是。”阿爹笑了,
“是他听到了,在应你呢。这娃是读书人,懂礼。”我突然不那么怕了。
原来尸体不是只会僵硬地走路,他们也能听到,能感觉到,能像活人一样,记着回家的路。
走到后半夜,雾里传来哭声,细细的,像女人的声音。阿爹立刻让我们停下,把马灯吹灭了。
“是‘哭丧鬼’。”他压低声音,从布包里掏出桃木剑,“别回头,跟着我走。
”我攥紧手里的马灯杆,手心全是汗。哭丧鬼是湘西老辈人最忌讳的,
据说都是枉死的女人变的,会在雾里哭,谁回头看,就会被缠上。哭声越来越近,
就在耳边似的,带着股子怨毒。我死死盯着前面阿爹的背影,
突然听到沈青禾的尸体发出“咔哒”一声,像是骨头动了。“青禾先生,别怕,快到家了。
”阿爹喊了一声,声音很稳。那哭声突然就停了,雾也淡了些。阿武松了口气,
扶着沈青禾的手都在抖:“师父,刚才吓死我了。”“死人比活人干净。”阿爹收起桃木剑,
“活人心里的鬼,才最吓人。”我想起城里来的那些特务,他们穿着黑衣服,手里拿着枪,
上个月还在镇上杀了两个说要“抗日”的人。他们活着,却比尸体更让人害怕。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在一个破庙里歇脚。阿爹用马灯照着沈青禾的脸,
轻轻把他额头上的符纸换了一张——这是“换符”,防止符纸被煞气侵透。“阿蛮,你看。
”阿爹指着沈青禾的眼角,那里有一滴水珠,不是雾水,是从眼睛里渗出来的,“他想家了。
”我看着那滴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落在寿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突然觉得,
赶尸人赶的不是尸体,是那些被战乱撕碎的牵挂,是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我想回家”。
2 水煞走到沅江渡口的时候,出了麻烦。撑船的老倌看到我们带着尸体,说什么也不肯渡。
“水尸过不了河的。”他吧嗒着旱烟,“去年有个赶尸的,带了具淹死的尸体过河,
结果船到中间,尸体掉水里了,连人带船都翻了,捞上来时,尸体的指甲都嵌进船板里了。
”阿爹拿出两块银元递过去:“老倌,这娃是凤凰人,家里老娘快不行了,
就想看他最后一眼。”老倌把银元推回来:“不是钱的事,是规矩。水煞最凶,犯了忌讳,
要遭报应的。”我看着沈青禾的尸体,他的衣服还带着水汽,是从江里捞上来时就有的。
阿爹说过水尸的煞气重,尤其是死在自己家乡的水里,魂魄容易被“地缚”,离不开那片水,
强行带过河,很容易出事。“要不绕路吧?”阿武提议,“从陆路走,多走三天,
能绕开沅江。”阿爹摇摇头:“他娘等不了三天了。昨天带信的人说,老太太已经水米不进,
就吊着一口气。”我们在渡口的破屋里等到天黑。雾从江面上漫过来,带着鱼腥味,
比山里的雾更冷。阿爹坐在门槛上,烟杆抽得吧嗒响,一直没说话。半夜的时候,
老倌突然敲我们的门,手里拿着三炷香和一壶酒:“我想通了,都是爹妈生的,
哪能让娃死在外头?”他把香插在江边的石头上,把酒倒在水里:“河神老爷,
这娃是回家的,您老多担待。”船是乌篷船,很小,只能坐四个人。
阿武扶着沈青禾的尸体坐在船头,阿爹和我坐在船尾,老倌撑着篙,船在雾里慢慢移动,
像片叶子。江面上很静,只能听到船篙入水的声音。突然,阿爹说:“不好,水煞来了!
”我往水里看,只见船周围的水变成了黑色,像墨一样,还冒着泡。
老倌的脸色瞬间白了:“是……是沉船上的怨魂!”沅江里沉过不少船,有商船,也有兵船,
老辈人说那些淹死的人怨气重,会变成水煞,专找带尸体过河的船。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阿武没抓稳,沈青禾的尸体一下子歪倒在船边,额头上的符纸被风吹掉了!“青禾先生!
”我大喊着想去捡符纸,却被阿爹拉住。沈青禾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黑洞洞的,
直勾勾地盯着水里。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指甲变得又黑又长,朝着老倌抓过去!
“快念‘镇魂咒’!”阿爹大喊着掏出桃木剑,朝着沈青禾的胳膊劈过去。我赶紧念咒,
是阿爹教我的:“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舌头都打结了。
老倌吓得瘫在船上,船篙掉进水里,溅起一片黑浪。阿武死死抱住沈青禾的腰,
他那条跛腿在船板上蹭得冒血,却咬着牙不肯松手:“青禾先生,你醒醒!快到家了!
”沈青禾的力气大得吓人,阿武被他拖着往船边挪,眼看就要掉下去。阿爹突然咬破手指,
把血抹在桃木剑上,朝着沈青禾的胸口刺过去——那里正是枪眼的位置。
“嗷——”沈青禾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睛里流出黑色的血。
就在这时,我看到水里浮出很多手,白花花的,都朝着船伸过来,像是要把我们拉下去。
老倌突然大喊:“快把尸体推下去!保我们活命!”阿爹没理他,
只是对着沈青禾的耳朵喊:“沈青禾!你娘在凤凰等你!你忘了你说要带她去城里看电灯?
”这句话像有魔力,沈青禾的动作突然停了。他的眼睛慢慢闭上,指甲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身体软了下去。水里的手也不见了,黑色的水慢慢变清,雾也散了些,
能看到远处的灯火——那是沅江对岸的镇子。老倌瘫在船上,
大口喘着气:“我……我再也不渡赶尸的了。”阿爹没说话,只是拿出新的符纸,
重新贴在沈青禾的额头上,又用麻绳把他捆得更紧了些。我看到他的手在抖,
是刚才用力太猛,也或许是吓的——阿爹也会害怕,我以前从没见过。船靠岸的时候,
天已经蒙蒙亮了。老倌没收我们的钱,撑着船就往回走,好像多待一秒都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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