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不响故人归1(宇文烬沈未凝)免费阅读完整版小说_完结免费小说风铃不响故人归1(宇文烬沈未凝)

风铃不响故人归1(宇文烬沈未凝)免费阅读完整版小说_完结免费小说风铃不响故人归1(宇文烬沈未凝)

作者:君九詩

言情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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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5 09:02:10

^前言^他说打仗回来就娶我。后来捷报与他的棺椁同时抵达。我摔了风铃,烧了嫁衣,

成了京城最刻薄的寡妇。直到敌国太子来朝,那张脸与他一模一样。

他笑着问我:夫人总盯着我,是想弑君还是想偷情?我砸碎酒盏:看看你这张脸,

配不配得上我的箭。---正文灵堂里真冷啊。那股子寒气,

不像是从门外倒灌进来的风雪带来的,倒像是从她骨头缝里,一点一点,渗出来的。

白幡在风里无力地飘动,发出簌簌的响声,中间那一个巨大的“奠”字,墨黑墨黑的,

沉甸甸地压在她眼底。朝廷的旌表,族人的怜悯,还有那口描金绘彩、却冰冷沉重的棺椁,

一同塞满了这间过分宽敞的厅堂。沈未凝穿着一身斩衰的麻衣,跪坐在蒲团上,

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被冰雪冻住的青竹。眼前是跳跃的烛火,

盆里焚烧的纸钱旋起黑色的灰蝶,迷离了她空洞的双眼。她好像又看见那个清晨,天光未亮,

他一身戎装,勒马回望,嘴角噙着那抹惯有的、略带痞气的笑。“阿凝,等我回来,风铃响,

故人归,我就娶你。”檐下的那串青玉风铃,是他亲手所制,铃舌下还缀着一颗小小的红豆。

他说,铃响一声,是想她一次。可现在,捷报和他的棺椁一同抵达京城。他成了英雄,

她却成了未亡人。周围那些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和议论,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模糊地传进来。“……真可怜,

还没过门就……”“苏小将军何等英雄,

可惜了……”“……沈家姑娘往后可怎么好……”可怜?可惜?她不需要。

沈未凝慢慢地站起身,膝盖因为久跪而有些僵硬,麻布的粗糙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她一步步走向檐下,目光死死锁住那串在微风中偶尔轻颤、却寂然无声的风铃。远风知我意?

微凉又深情?全是狗屁!她猛地伸手,一把扯下那串风铃。青玉的薄片相互撞击,

发出最后几声零碎清脆的叮咚,像是临终的哀鸣。“啪嚓——!”清脆刺耳的碎裂声,

猛地割裂了灵堂里虚伪的哀恸。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青玉碎片和那颗殷红的相思豆,

迸溅开来,散落一地,落在雪地里,落在她素白的鞋边。“未凝!

你……” 母亲惊慌地想要上前。她却看也不看那一地狼藉,转身,

从身旁的婢女手中接过一个樟木盒子。里面,是她一针一线绣了半年的嫁衣,正红色,

金线密织着鸾凤和鸣的图样,鲜艳得刺目。她抱着那抹刺目的红,走到焚烧纸钱的火盆边。

火焰因为骤然加入的燃料而猛地蹿高,发出噼啪的爆响。炽烈的温度烘烤着她的脸,

将那身斩衰的麻衣也映成了暖色,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冰。“烧了干净。” 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风不起,铃不响,故人离,难再回。铃已毁,

人已没……”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嫁衣,鸾凤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化为黑灰。

浓郁的红光在她漆黑的眸子里跳动,像两簇幽冷的鬼火。“……从今日起,

京城里最刻薄的寡妇,就是我,沈未凝。”她站在那儿,看着那抹红彻底被黑灰覆盖,

看着火焰渐渐低伏下去,如同她心里最后一点温度,彻底熄灭。灵堂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决绝的举动骇住了。三年。京城的人都知道,镇北侯府那位守寡的沈氏,

不好惹。苏家靠着苏烬的战功和牺牲,圣眷正浓,她这个未亡人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只是她行事愈发乖张,言语尖利,锱铢必较。曾有不长眼的世家子在宴会上言语调笑,

暗示她克夫,被她一杯滚烫的茶水泼过去,用最文雅的词句,将对方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逼得对方家长亲自上门赔罪。也有人隐晦地提起改嫁,

她只是抚摸着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当年教她射箭时,

不小心被弓弦划伤的——冷笑:“我这辈子,活够了,也等够了。剩下的日子,

只想看着别人不痛快。”久而久之,再无人敢招惹。她成功地用一层又冷又硬的壳,

将自己包裹起来,隔绝了所有窥探、怜悯或是不怀好意的目光。直到,

敌国那位以铁血手腕夺得皇位,如今势压周边诸国的新帝——宇文烬,前来朝贡。宫宴盛大,

流光溢彩。沈未凝坐在命妇席中,位置不算顶前面,却也足够看清御阶之上的景象。

当那个穿着玄色龙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威严的男人在帝后陪同下步入大殿时,

她手中的白玉酒杯,几不可察地倾斜了一下,冰凉的酒液差点洒出。

那张脸……那张在她梦里辗转了千百回,刻入骨髓,融入血脉的脸!

除了眉骨处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添了几分沙场淬炼出的凌厉与深沉,几乎一模一样!可是,

那双眼睛……看向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陌生的审视,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征服者的玩味与倨傲。那不是苏烬看她时的眼神。苏烬的眼神,

总是带着暖意,带着痞气的笑意,带着纵容和……爱。他是宇文烬。是踏平了周边数国,

手上沾满鲜血的敌国君主。是导致北境三年战乱不休,间接造成苏烬……不,或许苏烬的死,

根本与他脱不了干系!周围丝竹管弦之声,觥筹交错之音,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杂音。

她的世界,只剩下御座上那张脸,和她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心跳。她死死盯着他,

目光像是淬了毒的针,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

他似乎察觉到了这过于专注、近乎无礼的注视,视线淡淡地扫了过来。隔着翩翩起舞的舞姬,

隔着氤氲的酒气香气,他的目光与她在空中相遇。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那弧度,

冰冷而陌生。酒过三巡,帝后暂歇,席面气氛更显活络。沈未凝离席,

走到殿外临水的回廊下,夜风带着水汽吹拂在她脸上,

却吹不散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几乎要将她焚毁的疑惧。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有力。

“夫人似乎,从朕入席开始,便一直盯着朕。” 低沉的、带着异族特有腔调的嗓音响起,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的耳膜上。沈未凝霍然转身。宇文烬就站在几步开外,负着手,

玄色龙袍在宫灯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他看着她,那双和苏烬一模一样的眼睛里,

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探究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兴味。他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

语气里带着一种恶劣的调侃:“朕很好奇,夫人是想……弑君?还是想……偷情?

”“哐当——!”沈未凝猛地将攥在手里许久的酒杯砸在地上,白玉碎片四溅,

如同三年前那串风铃。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眼底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恨意与冰冷。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

带着碎冰的碴子:“看看你这张脸,” 她一字一顿,目光锐利如箭,直直射向他,

“配不配得上我的箭。”回廊下宫灯光线昏黄,勾勒着他对半明半暗的侧脸,

那道浅疤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他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荡开,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风吹过廊下的宫灯,

灯影剧烈摇晃起来,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明明灭灭。他看着她,

像是看着终于落入网中的、挣扎的猎物。“是么?” 他轻声反问,尾音拖长,

融入了微凉的夜风里。那双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眉眼,

此刻却盛满了全然陌生的、属于帝王的深沉与戏谑。他低低的笑声在夜风里散开,

像细密的针,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配不配得上,夫人的箭说了可不算。

” 宇文烬向前踏了一步,水面的粼光映在他玄色的龙袍上,明明灭灭,

如同他此刻眼底难以捉摸的情绪。“得试过才知道。”他靠得极近,

近得沈未凝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气,

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遥远战场的铁锈与风沙的气息。这气息让她一阵眩晕,

胃里翻江倒海。不是他。苏烬身上,是干净的皂角味,是阳光晒过的青草香,

是独属于她的、带着少年意气的温暖。可这张脸……这声音……“你是谁?

”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颤音。她死死盯着他眉骨那道疤,

苏烬离开时,脸上光洁,绝无此物。宇文烬微微挑眉,似乎觉得她这问题十分有趣。

“夫人是伤心过度,神智不清了?朕是宇文烬,大燕的皇帝。

”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紧握成拳的手上,那力道,几乎要掐碎自己的指骨。

“或者,” 他语调放缓,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难堪的探究,“夫人是透过朕,

在看哪个……已死之人?”“闭嘴!” 沈未凝猛地抬手,指尖几乎要戳到他的鼻梁,

那尖锐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你不配提他!”她的反应似乎取悦了他。他又低笑了一声,

非但没有退开,反而伸手,指尖极其迅速地拂过她耳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轻佻,

带着不容错辨的侵犯意味。沈未凝如同被毒蛇舔舐,猛地向后一退,

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朕听闻,苏小将军的未亡人,

是京城最刻薄的寡妇。” 宇文烬收回手,指尖摩挲着,仿佛在回味那缕发丝的触感,

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今日一见,果然……烈性。只是不知,这烈性,

是源于忠贞,还是源于……求而不得的怨恨?”他的话像最锋利的匕首,

精准地剜开她结痂的伤口。三年了,她筑起的高墙,她用尖刻武装起来的脆弱,

在这个顶着苏烬脸庞的男人面前,不堪一击。“与你何干!” 她声音嘶哑,

眼眶胀痛得厉害,却倔强地不让一滴泪落下。她不能在这个人面前示弱,绝不。

“自然与朕有关。” 他负手而立,重新拉开了距离,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姿态,

只是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与算计,“夫人如此关注朕,朕很难不多想。毕竟,

苏家在北境的旧部,至今仍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夫人你说……是吗?”沈未凝心下一凛。

他终于图穷匕见。他怀疑她,试探她,甚至可能想利用她,

来牵制或打击苏家在北境的残余势力。那张脸,是巧合,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疼痛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陛下多虑了。” 她挺直脊背,试图找回平日里那副刻薄冷淡的面具,

尽管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亡夫已去,北境旧部如何,

与我一个深宅寡妇有何干系?我盯着陛下,不过是觉得……陛下与我一位故人,

长得甚是相像,可惜,”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金玉其外,

败絮其中,徒有其表罢了。”宇文烬眸色骤然一沉,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压抑。

那句“徒有其表”显然触怒了他。就在这时,内侍恭敬的声音传来:“陛下,宴席将开,

陛下请您回席。”宇文烬深深地看了沈未凝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怒意,有探究,

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幽光。“夫人好口才。

” 他最终只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转身,玄色衣袂划开夜色,大步流星地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沈未凝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沿着冰冷的廊柱滑坐到地上。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抬起颤抖的手,

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风已起,铃已毁,人已没。可为什么,

那颗本以为早已死去的心,此刻却因为一个可能是仇人、顶着故人面皮的男子,

而再次剧烈地、疼痛地跳动起来?树影在水面婆娑晃动,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远处大殿的喧嚣隐隐传来,更衬得这方角落死寂如墓。她望着宇文烬离开的方向,眼神空洞,

却又在深处,燃起一点冰冷的、决绝的火星。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想做什么,

她都不能再等了。不能再像个石墩一样,站在原地,被动地承受着命运一次次残酷的戏弄。

伊人衣袂飘飘,款款而来……那只是她自欺欺人的幻梦。现实是,风雨已至,故人非人。

她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是更残忍的真相,

她也要亲自去揭开。沈未凝扶着廊柱,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鬓。

脸上所有的脆弱和动摇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平静。她转身,

走向那灯火通明、却暗藏无数机锋与危险的大殿。等雨停?不,她要去这场暴雨的中心。

隔日,宫中便有旨意下来,言说大燕皇帝感念苏烬将军忠烈,特赐宴镇北侯府,以示抚慰,

并有些许北境军务,需与苏家在京主事之人相商。旨意到的时候,

沈未凝正在庭院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站着。三年了,这树再没发过新芽,

如同她死寂的心。传旨内监尖细的嗓音念着“抚慰”、“忠烈”,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扎在她耳膜上。苏家如今在京的主事之人,除了她这个未亡人,还有谁?“臣妇,领旨谢恩。

”她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叩首下去,额头触及地面,一片冰凉。

府里的老管家忧心忡忡,在她接旨后屏退左右,低声道:“夫人,此宴恐非好意。

那宇文烬……昨日宫宴已是蹊跷,今日竟亲临府上,只怕……”“只怕什么?

”沈未凝打断他,眼神平静地看着老槐树虬结的枝干,“只怕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还是只怕我这块‘忠烈’的招牌,挡了他大燕皇帝的路?”她转过身,裙摆拂过地面,

带起几片枯叶。“准备接驾吧。该有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少。”她顿了顿,补充道,

“把我库房里那套他……当年送我的紫砂茶具找出来。”管家一愣:“夫人,

那套茶具……”“拿出来。”沈未凝语气不容置疑,“陛下远道而来,

总该用些……合心意的。”宴设在水榭。虽是初春,水面还浮着未化尽的薄冰,

但水榭四周垂着厚实的锦帘,炭火烧得极旺,暖融如春。宇文烬只带了寥寥数名亲随,

褪去了昨日宫宴上的隆重冕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金线暗绣龙纹,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气势迫人。他坐在主位,姿态闲适,仿佛真是来赴一场老友的家常便宴。沈未凝坐在下首,

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青灰色比甲,浑身上下无一饰物,只有腕间那一道浅疤,

无声地诉说着过往。她低眉顺眼,亲自执壶,

用那套苏烬亲手所制、说她泡茶最是相宜的紫砂茶具,为他斟茶。

水流注入杯中的声音细碎而清晰。“夫人这茶艺,倒是精湛。”宇文烬端起那小巧的紫砂杯,

指尖摩挲着杯壁上苏烬亲手刻下的一个小小的“凝”字,目光却落在沈未凝低垂的睫毛上。

“粗陋技艺,不敢当陛下夸赞。”沈未凝声音清淡,“亡夫在世时,不喜繁琐,

只爱这粗茶淡盏,说是有烟火气。”她抬起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脸,

尤其是眉骨那道疤痕。“陛下昨日问臣妇,是想弑君还是偷情。”水榭内空气骤然一凝,

连侍立在角落的宫人都屏住了呼吸。宇文烬端着茶杯的手顿住,眸色转深,看着她,

等她下文。沈未凝却微微弯了下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

反而带出几分冰冷的嘲弄:“臣妇回去细想,陛下天潢贵胄,臣妇蒲柳之姿,

偷情是万万不敢的。”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

却字字如钉:“至于弑君……陛下与我那亡夫,容貌确有几分相似。不知陛下可曾听说过,

北境有种说法,人死之后,若执念太深,魂魄有时会依附于与之容貌相似的生者之身,

尤其是……横死之人,怨气最重。”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臣妇昨日初见陛下,惊骇失态,便是因此。还望陛下恕罪。

只是不知陛下近来,可曾感觉有何不适?或是……梦魇缠身?”她在赌。

赌这张脸背后的秘密,赌他与苏烬之死可能存在的关联,

赌他心底是否有一丝哪怕最微末的、属于苏烬的痕迹,或者……属于凶手的愧疚。

宇文烬脸上的闲适笑容慢慢敛去了。他放下茶杯,紫砂杯底与檀木桌面接触,

发出轻微却清晰的一声“嗒”。水榭内静得能听到炭火偶尔的噼啪声。他看着她,

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冷意。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听不出情绪:“夫人这是在咒朕?”“臣妇不敢。”沈未凝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翻涌的惊涛,

“只是关心陛下圣体。毕竟,亡夫他……去得惨烈,万箭穿心。”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轻,

却像重锤,砸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壁垒上。她拿起茶壶,再次为他续上茶水,动作舒缓,

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试探从未发生。“陛下尝尝这茶,是亡夫生前最爱的雨前龙井,

他说这茶有股子……决绝的清气。”宇文烬没有动那杯茶。他的目光落在她斟茶的手上,

那手腕纤细,却稳得不可思议。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掠过她素净的脖颈,

最终定格在她低垂的、看不出丝毫破绽的脸上。“夫人对苏将军,真是情深义重。

”他忽然说道,语气意味不明。“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沈未凝轻声回应,

像是陷入某种回忆,语气带着一丝飘忽的温柔,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种刻骨的平静,

“只是可惜,生离死别,最难将息。”她再次抬眼,目光清澈,

直直地看向他:“陛下今日前来,说是要商议北境军务?不知是何要务,

需劳动陛下亲自与我一个妇道人家商议?”她将话题拉了回来,不再纠缠于那张脸,那个魂。

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基于“关心”和“民间传说”的闲谈。宇文烬靠回椅背,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笃定。他看着她,像是终于失去了周旋的耐心,

又像是终于找到了切入正题的机会。“北境三州,虽已划入大燕版图,但苏将军旧部,

零星抵抗,至今未绝。”他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朕听闻,

苏将军曾留下一块兵符,可调动部分旧部。此物,留在夫人手中,恐招祸端。

”他身体微微前倾,玄色的衣袍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目光锁住她:“夫人是个聪明人,

当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不若将此物交予朕,朕可保苏家满门,在京中安享富贵荣华。

否则……”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威胁之意,已如冰刃悬顶。

沈未凝握着茶壶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指节泛出青白色。风吹动水榭外的锦帘,

缝隙间透进一丝凛冽的寒气,与她心底涌上的冷意交织在一起。她看着他,

看着这张与苏烬一模一样的脸,听着他用这熟悉的声音,

说出最冷酷的、索要苏烬最后遗物的话语。心已碎,但碎片依旧锋利。她缓缓放下茶壶,

抬起手,轻轻整理了一下鬓边并不存在的乱发,腕间那道浅疤在炭火光下若隐若现。

“陛下说的兵符,”她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臣妇,

从未见过。”“从未见过?” 宇文烬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像冰层裂开时发出的脆响,

带着刺骨的寒意。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玄色常服上的暗纹龙鳞在炭火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无声游弋。“夫人这是要告诉朕,

苏将军将他最后的底牌,交给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还是说,夫人觉得,朕很好糊弄?

”最后几个字,他吐得极慢,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缓缓钉入空气。

水榭内的暖意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炭火徒劳燃烧的噼啪声,

以及窗外透过锦帘缝隙钻进来的、带着水汽的阴冷。沈未凝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

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她知道这是摊牌,是图穷匕见。他今日亲临,所谓抚慰是假,

所谓商议军务是假,目标明确,就是那块能搅动北境风云的兵符。她垂下眼睫,

盯着自己放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点锐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陛下明鉴,”她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未亡人的哀婉与茫然,

“亡夫……去得突然。前线战报传来时,只余一副棺椁。什么兵符,什么旧部,

他从未与臣妇提及。臣妇一介女流,整日困于这深宅后院,只知打理些微末产业,以求存续,

如何能知晓那等军国重器的下落?”她抬起眼,目光坦然地迎上他审视的、冰冷的视线,

里面盛满了无辜,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处的、细微的屈辱。“若陛下不信,

大可搜查这镇北侯府。臣妇……绝无怨言。”她在赌,赌他不敢,或者不愿,

在明面上将事情做绝。苏烬战死,苏家满门忠烈,在民间和军中威望犹存。

他宇文烬刚刚吞并北境三州,根基未稳,若贸然对一个“忠烈遗孀”动粗,传出去,

于他大燕皇帝的声名无益,更可能激化北境旧部的抵抗情绪。宇文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双与苏烬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暖意,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潭,

倒映着跳跃的炭火,也倒映着她强作镇定的、苍白的面容。时间一点点流逝,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忽然,他极轻地笑了一声,打破了死寂。那笑声里没有温度,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夫人不必紧张。”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

指尖拂过杯壁上那个小小的“凝”字,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亵渎感,“朕,

信你。”沈未凝心下一沉。他这声“信”,比直接的威胁更让她不安。

“既然夫人不知兵符下落,那此事便暂且作罢。”宇文烬将茶杯放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目光却依旧锁在她脸上,像是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每一寸伪装,“不过,朕对苏将军,

亦是神交已久,钦佩其忠勇。听闻夫人手中,尚有苏将军的一些遗物?”他顿了顿,

看着她骤然缩紧的瞳孔,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加深了些许:“比如,一些书信,

或是……贴身之物?朕想借观一二,以慰追思之情,想必夫人……不会吝啬吧?

”沈未凝的呼吸猛地一窒。书信?贴身之物?他想要什么?苏烬最后那封染血的家书?

还是……那截她藏起来的、带着血渍的箭头?他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是在用这种看似“合情合理”的请求,一步步剥开她最后的防护,

窥探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和伤痛。她感觉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交出苏烬的遗物?让这个可能是凶手、顶着苏烬脸孔的男人,去“追思”?

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巨大悲恸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那铁锈般的味道让她混乱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陛下……”她开口,

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异常沙哑,“亡夫遗物,皆是臣妇念想所在,睹物思人,痛彻心扉。

实在……不便示于外人。还望陛下,体恤臣妇……丧夫之痛。

”她将“丧夫之痛”四个字咬得极重,几乎是带着血泪控诉。宇文烬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看着她眼中那强忍着的、几乎要决堤的泪光,眼神晦暗不明。“体恤?

”他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在品味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站起身,

玄色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沈未凝完全笼罩其中。他没有再逼问,只是踱步到窗边,

抬手掀开一角锦帘,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结着薄冰的水面。“北境的春天,

来得总比中原晚些。”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平淡,“冰雪覆盖之下,有些东西,

看着死了,其实根还活着,只等春风一度,便能破土而出。”他放下锦帘,转过身,

目光再次落在沈未凝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压迫,

反而带上了一种近乎怜悯的、却更令人心寒的审视。“夫人,好自为之。”说完,

他不再停留,径直向水榭外走去。玄色衣袂拂过门槛,带起一阵微冷的风。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沈未凝才猛地松懈下来,

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靠在椅背上,冷汗早已浸湿了内衫,手脚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看着那套紫砂茶具,看着杯壁上那个刺眼的“凝”字,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

他没有拿到兵符,但他知道了她的软肋,知道了那些遗物对她的重要性。他不是在放弃,

他只是在换一种方式,更缓慢,更残忍地,折磨她,逼迫她。风已起,卷动着暗流,

吹向这看似平静的侯府深宅。而她,坐在这暖融的水榭中,却只觉得,

比站在三年前那场大雪里,还要冷上千百倍。她缓缓抬起手,捂住脸,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

指缝间,有冰凉的液体渗出,砸落在月白的裙裾上,晕开深色的、绝望的痕迹。他不要她死,

他要她生不如死。宇文烬走了,留下水榭里一片死寂的暖意,和沈未凝一身浸骨的寒。

那套紫砂茶具还摆在桌上,杯壁上那个“凝”字,像个嘲讽的烙印。她盯着看了许久,

久到眼睛干涩发痛,才猛地伸手,将整套茶具扫落在地!“哐啷——!”脆响刺耳。

紫砂碎片和冰冷的茶汤四溅开来,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她看着那一地狼藉,

胸口剧烈起伏,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眼泪在三年前就流干了,剩下的,只有恨和疑,

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越收越紧。他不要兵符了?他要苏烬的遗物?书信?贴身之物?

那封染血的家书,她几乎能倒背如流。每一个字,都曾是她活下去的微光,

如今却可能藏着淬毒的真相。那截箭头,冰冷的,带着暗沉血渍,

是苏烬留在世上最后的、实体的痛楚。宇文烬要它们做什么?追思?他配吗?!

还是……他想确认什么?毁灭什么?沈未凝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身。膝盖有些发软,

但她撑住了。不能倒,绝对不能倒在他面前,哪怕他已经离开。她走回自己的院落,

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所有或担忧或窥探的目光。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窗外,

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被风吹得摇晃不定,张牙舞爪地映在窗纸上。**“北境的春天,

来得总比中原晚些。冰雪覆盖之下,有些东西,看着死了,其实根还活着,只等春风一度,

便能破土而出。”**他的话,像鬼魅的低语,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根还活着……春风一度……一个荒谬的、她连想都不敢细想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

悄然探出头——如果……如果苏烬没死呢?如果那场惨烈的牺牲,万箭穿心的结局,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如果棺椁是空的,或者里面根本不是他?如果宇文烬,

就是……不!不可能!沈未凝猛地摇头,指甲狠狠掐入手臂,试图用疼痛驱散这疯狂的想法。

那是敌国皇帝!是导致北境三年战乱、双手沾满鲜血的宇文烬!他眉骨上有疤,

他眼神冰冷陌生,他索要兵符,他威胁苏家满门!他怎么会是苏烬?苏烬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那张脸……那些小动作……他索要遗物时,

那看似平静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是什么?是探究?还是……别的?

还有他最后那句“好自为之”,那里面蕴含的复杂意味,

绝不仅仅是对一个顽固未亡人的警告。疑心一起,便再难按下。

她想起灵堂上那口沉重的棺椁,当时她痛不欲生,未曾想过开棺验看。苏家族人、朝廷官员,

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万一……万一呢?万一她的苏烬,

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用着另一重身份,做着敌国的帝王?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毁灭般的、混杂着巨大希望和更深绝望的可能性。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这三年的痛苦算什么?她的刻薄,她的挣扎,

她夜夜对着风铃碎片的心碎,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还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沈未凝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急促地踱步。炭火将熄未熄,屋子里温度降了下来,

她却觉得浑身燥热,血液奔流,冲撞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她不能慌,不能乱。她需要证据。

确凿的证据。目光落在梳妆台那个隐秘的夹层上。那里,有兵符,有染血的家书,

有那截箭头。她走过去,颤抖着手,将东西一样样取出。兵符冰凉沉重。家信纸张泛黄,

上面的字迹因为血渍而有些模糊,但那份独属于苏烬的、略带不羁的笔锋,她认得。

箭头更是冰冷刺骨。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封家书上。信不长,除了诉说思念,

叮嘱她珍重,末尾提到一句:“……北地风沙大,昨日偶遇一猎户,

其面相竟与我有几分相似,

亦是奇事……”面相相似……猎户……宇文烬眉骨上的疤……一个个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

碰撞,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她将箭头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她生疼。

无论宇文烬是不是苏烬,他今日索要遗物的举动,都证明了一点——这些遗物,对他而言,

至关重要。或许,这里面就藏着能揭开一切的关键。她不能坐以待毙,

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风吹动着老槐树的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沈未凝走到窗边,

看着那晃动不止的树影,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锐利。等风起?不。

她要趁着这阵由宇文烬亲手搅起的狂风,去掀开那覆盖在真相之上的冰雪。无论底下是生机,

还是更深的地狱。她都要亲手,把它挖出来。那截箭头,冰冷、沉重,

棱角硌着她掌心的纹路,带来一种尖锐的实感,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短暂地拽出。

暗沉的血渍早已干涸发黑,凝固在金属表面,像一块丑陋的疮疤。她将它凑近烛火,

跳跃的光晕下,箭头的每一个细节都无所遁形。普通的制式,北境军中常见,并无特殊标记。

可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在靠近箭簇末端,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凹陷处。那里,

似乎曾刻过什么,又被粗糙地磨去了。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更狠地攥紧。

她颤抖着手,拿起旁边那封染血的家书,再次展开。目光跳过那些让她心碎的字句,

直接落到最后,

苏烬用略显潦草、却依旧能看出轻松调侃意味的笔触写下的那句话:“……北地风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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