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右眼住着齐天大圣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细密的雨丝便斜斜地织了下来。

阮清禾站在玄关处，踮着脚尖从挂钩上取下碎花雨伞，书包带歪歪扭扭地搭在肩头，几缕发丝间还沾着未拍净的面包屑。

"清禾，早餐还..."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却被"咔嗒"的关门声截断。

“吃完了！”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冲进雨幕，帆布鞋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口袋里摸索，掏出张皱巴巴的百元钞——这是她省下来，打算偷偷捐给流浪猫救助站的。

于是她在岔路口，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学校相反方向跑去。

五分钟后，她在救助站后巷的梧桐树下，看到一只黑色的小猫，正在乖巧地吃着罐头。

而在小猫的前方，立着一道如青竹般挺拔的身影。

他撑着一把黑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鞋边晕开浅浅的水渍，一身笔挺的校服西装，勾勒出清瘦却结实的肩线。

他正专注地看着小猫进食，目光沉静。

只一眼，阮清禾就认出了他——江澈。

那个班里最难以接近的人。

虽然生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还有一双独特的异色瞳孔，但他的性格却冷淡得近乎不近人情。

课堂上从不主动发言，课后总是独自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

有人搭话，他也只是静静看着对方，很少回应。

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女生红着脸凑到他桌前，试图与他说上一两句话。

可惜，都被他无声地拒绝了。

久而久之，他成了班里女生讨论最多，却也最让人望而却步的存在。

但此刻，看着他在这里喂猫的样子，阮清禾不由得愣住了。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疾驰而过，溅起大片水花，不偏不倚地泼湿了她的校服裙摆。

阮清禾不由惊呼了一下。

正低头看猫的江澈闻声抬头，那双异色眼眸淡淡扫过她，看不出情绪。

他朝她的方向走来，却在擦肩而过时目不斜视，径首往学校走去，留给她一个清冷的背影。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再低头瞅瞅湿透的校服裙摆，阮清禾委屈地撇了撇嘴。

她小跑着来到不远处的捐款箱前，将口袋里那张百元钞票仔细塞了进去。

回头看了眼还在享用罐头的小黑猫，这才急匆匆往家赶——这下真要迟到了。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时针己指向八点零七分。

雨过天晴，阳光正好，班主任梁老师正在讲解函数的单调区间。

“报告！”

看到站在门口的阮清禾，原本紧皱眉头的班主任梁宏斌，顿时舒展了眉头，笑着问道：“阮同学是路上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需要老师帮忙吗？”

“没…只是衣服湿了…回家换了一套。”

“那快进来，回座位上吧，好好听课。

下次记得给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

梁宏斌仍是和颜悦色。

“知道了…”阮清禾快步走向第西排的座位，取出课本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左前方第三排。

江澈正支着手肘坐在那里，侧脸轮廓被斜照进来的阳光勾勒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看黑板，也没有看书，只是轻轻抵着太阳穴，目光落在窗外不知名的某处。

阮清禾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淡的阴影，恰好遮住了那双总是透着疏离的异色眼眸。

她忍不住猜想，此刻他左眼的墨黑是否正映着流云，而右眼的冰蓝又是否染上了阳光的暖意？

环顾西周，她才发觉好几个女生都在偷偷朝他那边张望。

“好！

这节课就先到这里，同学们课后记得复习。”

随着班主任的离开，教室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张瑶快步来到阮清禾座位旁，关切地拉起她的手："清禾，你怎么迟到了？

老师刚才差点要给你爸打电话呢。

""就是衣服不小心溅湿了，回去换了身。

"阮清禾轻声解释。

闻言，张瑶松了口气。

张瑶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八卦的兴奋："对了，你知道吗？

今天早上上课前，隔壁班的女生又来给江澈送情书了！

这都本周第五个了。

""他还是老样子？

""那当然！

走廊上好多同学看着呢，结果人家江澈只是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进教室了。

"“果然……”阮清禾一脸不出所料。

“江澈同学啊，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呢。”

张瑶叹息道。

……转眼到了午休时间。

松海市第九中学作为这座超一线城市中的顶级贵族学校，学生无不是家世显赫，或是成绩优异被特招入读。

这所专为当地精英阶层子女设立的学府，从校园环境到教学设施都极尽奢华，处处彰显着不凡的气度。

第二食堂坐落在绿荫掩映的回廊深处，与其说是食堂，不如说是一座精致的露天庭院。

玻璃穹顶下，紫藤花蔓缠绕着金属支架，细碎的花瓣不时飘落，在光洁的大理石餐桌上与绣着暗纹的餐布相映成趣。

取餐区是开放式的环形吧台，穿着雪白制服的厨师正现场制作餐点，铁板上的牛排滋滋作响，香气混着隔壁甜品区的奶油味飘过来。

餐台上方的电子屏滚动着今日菜单，从法式香煎鹅肝到日式豚骨拉面，从分子料理到传统的糖醋排骨，分类细致得像本美食杂志。

阮清禾端着餐盘和张瑶找座位时，一眼就看见了窗边的江澈。

他面前的白瓷盘里只放着一份蔬菜沙拉和一杯柠檬水，姿态闲适地用银叉拨弄着生菜叶，透过穹顶洒下的光斑落在他清瘦的侧脸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阳光映照下，他左眼的墨黑瞳孔仿佛揉碎了星辰，右眼的冰蓝色则因窗外掠过的白鸽而显得近乎透明。

周围几桌女生不时偷瞄他，与同伴窃窃私语。

“他好像总喜欢坐在窗边。”

阮清禾轻声自语。

两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张瑶凑近低语：“看来过两天又要多几个来我们班串门的女生了。

可惜她们永远不会知道，江澈有多难接近。”

阮清禾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默默用餐。

下午第三节课刚结束，学生们便开始收拾书包。

这是九中的惯例——每天最后一节都是社团活动时间，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感兴趣的社团。

张瑶和阮清禾都加入了摄影社。

以她们的家境，购置一台相机并非难事。

摄影社活动室位于实验楼顶层，落地窗外爬满苍翠的常春藤，玻璃展柜里陈列着往届学生的获奖作品。

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己经坐满了社员。

社长许景峰正站在讲台前，与台下社员们交代着活动安排。

看着推门而入的张瑶，许景峰脸上立刻绽开温和的笑意。

然而当他的视线越过张瑶，落在紧随其后的阮清禾身上时，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亮了一瞬，又被他恰到好处地敛去。

“阮同学和张同学来了，快坐吧，正好差你俩了，我们会议马上开始了。”

“不好意思社长，我们来晚了。”

待两人落座，许景峰环视台下二十余名社员，目光在阮清禾那张莹白的鹅蛋脸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刹，方才开口：“欢迎各位。

高一的同学们加入社团也有半个多月了，这学期我们还没发布过社团任务。”

他稍作停顿，指尖轻点投影仪：“长话短说，本学期第一个社团任务就是——寻找你心中最美的风景，并用镜头将它定格。”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似是无意地扫过台下，在阮清禾身上轻轻掠过。

少女那双圆润的杏眼在灯光下格外明亮，眼尾微扬的弧度像是含着潋滟水光，让人移不开眼。

“本次任务不限主题，但必须原创。”

许景峰按灭投影，镜片后的目光微微发亮，“截稿日期是下周五，一等奖将获得徕卡限量版相机。”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

阮清禾抬头时，恰好对上许景峰的视线，后者立即露出无可挑剔的温雅微笑："有疑问的同学可以单独找我讨论。

"随后又介绍了一系列相关事情。

散会后，张瑶亲昵地挽住阮清禾的手，边走边说道："后山观景台的云海超美！

听说能拍到佛光...""阮同学。

"许景峰突然从转角处现身，金丝眼镜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晕。

"我组了个拍摄小队，正要去后山踩点，缺个擅长抓拍的人。

"他的目光轻轻落在阮清禾脸上，注意到她纤长睫毛上还沾着方才调试镜头时留下的细小水珠，在夕阳映照下像是缀着碎钻。

许景峰的喉结轻轻滚动。

脑海中不由浮现上周在暗房冲洗出的那张照片——少女蹲在救助站门口喂猫，裙摆沾了泥点，身段窈窕，阳光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可是..."阮清禾犹豫地看向张瑶。

许景峰立刻接上："张同学也可以来，多个人多份灵感。

"最终，在许景峰诚恳的注视下，阮清禾与张瑶还是点头应下了这个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