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璀璨，映照着宴会厅内衣香鬓影，浮光掠金。顾言深携着苏晚出现时，
原本喧闹的场所有一瞬间的凝滞。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艳羡或探究，
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男人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眉眼深邃，轮廓冷峻，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而他臂弯里的女伴，一袭银灰色流苏长裙，容色清冷，
肌肤在灯光下白得几乎透明，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就是苏晚，
穿进这本霸总小说已经三个月了。她现在的身份，是书中男主顾言深的未婚妻，
一个家族联姻的工具人，标准的高岭之花背景板。按照原著情节，
她这个未婚妻会在三个月后，因为挡了男主和真千金女主的爱情路，
被顾言深毫不留情地抛弃，苏家随之破产，原主下场凄惨，据说是远走他乡，
最后悄无声息地病死在某个异国角落。“叮——检测到情节关键节点‘商业晚宴’，
请宿主维持人设‘高冷’，对目标人物顾言深保持‘礼貌性疏离’。”脑海里，
那个自称“情节维护系统”的机械音准时响起。苏晚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走完情节就能拿着巨额补偿回到原世界，这交易简直不要太划算。至于顾言深？
一个纸片人霸总而已，配合演完这出戏，大家各自安好。她微微抬着下巴，
目光掠过顾言深轮廓分明的侧脸，没有任何停留，仿佛看的只是一尊好看但无趣的雕塑。
手臂虽然挽着他，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不会真正贴近的距离。
顾言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偏过头，黑眸沉静，看不出情绪。他抬手，
极为自然地想将她耳边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别到耳后，这是一个在外人看来亲密无间的动作。
苏晚却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前一瞬，几不可察地向后避了半寸。
顾言深的手在空中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面不改色地收回，插入西裤口袋。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除了他们自己，恐怕无人能察觉这细微的交锋。“顾总，苏小姐，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满脸堆笑。
顾言深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态度矜持而疏离。
苏晚则连嘴角那抹标准的、社交性的微笑都欠奉，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
高冷人设，就是这么省力。那中年男人似乎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
又寒暄了几句便识趣地走开了。“没必要那么不近人情。”顾言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什么温度，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苏晚心里翻了个白眼，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霜脸：“累。”言简意赅，符合人设。顾言深看了她一眼，
没再说话。整个晚宴，他们之间便是这种模式——必要的互动，零度的交流。
他偶尔会为她挡酒，动作绅士；她偶尔会配合他，站在他身侧，扮演一个合格的花瓶。
仅此而已。苏晚乐得轻松，一边在脑子里跟系统吐槽今晚的甜点太齁，
一边盘算着回去之后要追的那部剧更新了没有。晚宴结束，坐上加长林肯的后座，
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苏晚尽量靠着车窗，
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她能感觉到顾言深的视线偶尔会落在她身上，沉甸甸的，
带着审视，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但她懒得去分辨。回到那座奢华得如同宫殿，
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别墅。管家林伯迎上来，接过顾言深脱下的外套。“先生，小姐，
需要准备宵夜吗？”“不用。”顾言深松了松领带，语气有些疲惫的沙哑。
苏晚更是连话都没说，径直就要往二楼的主卧走。“苏晚。”顾言深叫住她。她停下脚步，
回头，用眼神表达询问。他站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光线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
眼神比晚宴上似乎更深了些，像是蕴着化不开的浓墨。他就那样看着她，好几秒，才开口，
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明天上午九点，和瑞科的李总有个视频会议，你准备一下。”“嗯。
”苏晚应了一声，转身继续上楼。工作是工作，情节是情节，她分得很清。
作为挂名的总裁助理，该她做的表面功夫，她一样不会少。身后没有再传来声音。深夜，
万籁俱寂。苏晚是被一阵持续不断的、略显粗暴的敲门声吵醒的。她睡眠浅，
尤其是在这个并不真正属于她的世界。睁开眼，适应了一下黑暗，敲门声还在继续，
夹杂着男人含糊不清的低唤：“苏晚……开门……”是顾言深。听这声音，醉得不轻。
苏晚蹙眉。晚宴上他确实喝了不少，但回来时看着还算清醒，怎么醉成这个样子？而且，
他跑来敲她的门干什么？按照她这三个月来的经验，他们一直是分房睡的，互不打扰，
界限分明。“宿主，目标人物顾言深醉酒状态，行为可能出现偏差。建议维持人设，
进行必要处理，避免情节意外。”系统冷冰冰地提示。苏晚认命地叹了口气。必要处理？
怎么处理？把他弄回客房？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门边，
没有立刻开门，隔着门板冷淡地问：“什么事？”门外沉默了一下，敲门声停了，
然后是他更加混沌的声音：“开门……”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执拗？苏晚犹豫了两秒，
还是拧动了门把手。门刚开一条缝，一股浓烈的酒气就混杂着男人身上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言深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门框上。他换下了西装，只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
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被扯开了，露出精致的锁骨。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
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黑眸，
此刻蒙着一层明显的水光，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直勾勾地盯着她。这样的顾言深，
是苏晚从未见过的。褪去了平日里的冷硬和距离感，竟显出几分……狼狈和脆弱？
一定是醉糊涂了。“你走错房间了，顾言深。”苏晚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声音保持着惯有的清冷，“你的房间在对面。”她指了指客房的方向。顾言深像是没听见，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从她披散着的、略显凌乱的长发，到她穿着丝质睡裙的单薄肩膀，
最后回到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那眼神太过专注，甚至带着一种滚烫的灼意，
让苏晚莫名地感到一丝不适。他往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压迫感十足。
苏晚下意识地又想后退，手腕却猛地被他攥住。他的手掌很大，力道极重，
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直接烫到了她的神经末梢。“顾言深！”苏晚挣扎了一下，没挣脱，
语气带上了明显的愠怒，“你干什么？放开！”他却不管不顾，借着酒劲，
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苏晚浑身猛地僵住。
男人炽热的胸膛，强有力的手臂，
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所有的触感都无比清晰而陌生，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苏晚……”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抱怨，
又像是在委屈，“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在乎我？”苏晚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他在说什么鬼东西？“你明明……是我买来的……”他继续嘟囔，手臂收得更紧，
勒得苏晚几乎喘不过气，“是我用钱……用合作……换来的……”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
猝不及防地刺了苏晚一下。虽然早知道这场婚约的本质，
但被当事人这样直白地、在醉酒状态下说出来，还是让她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尽管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情节，这是设定。“可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我？
”顾言深抬起头，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与他对视。他的眼眶红得厉害，里面水光潋滟，
竟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我对你笑，你不理我……我跟你说话，你敷衍我……我碰你一下，
你就躲开……”他的拇指，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动作带着醉汉特有的笨拙和失控的力道。“就像现在……我抱着你，
你浑身都僵得像块木头……”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像个执拗地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苏晚彻底石化了。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惊悚。这情节不对！完全不对！
原著里的顾言深，冷酷，霸道，杀伐果断，对除了女主之外的所有女人都不假辞色。
他应该对她这个未婚妻的“不识抬举”感到厌烦，应该逐渐被善良坚强的真千金女主吸引，
应该在三个月后冷酷地对她宣布“解除婚约，你不过是我买来的玩意儿”。
他绝不应该在深夜醉酒，跑来敲她的门，抱着她，用这种近乎崩溃的语气，
质问她为什么不在乎他！这太OOC了！崩人设了啊喂！系统！系统你管不管？！
她在脑海里疯狂呼叫系统，得到的却只是一串滋滋的电流杂音，像是信号不良。
顾言深得不到回答，似乎更加焦躁和难过。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说话……”他声音沙哑地催促，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却又诡异地混合着一种祈求的意味。苏晚猛地回过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
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推开。顾言深醉得厉害，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
后背撞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她，
眼里的红血丝更加明显。“你喝醉了，顾言深。”苏晚迅速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睡裙，
声音冷得像冰，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冷静和高冷面具，“需要我叫林伯来照顾你吗？
”她刻意加重了“林伯”两个字，提醒他彼此的身份和距离。顾言深靠在墙上，
定定地看着她，那双迷蒙的醉眼里，情绪翻涌，复杂得让她完全看不懂。有受伤，有不解，
有愤怒，还有一丝……绝望？他就那样看了她很久，久到苏晚几乎要撑不住那副冷脸，
准备直接关门谢客时，他却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低，很哑，
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疲惫。然后，他没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过身，
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客房的方向，一步一步，蹒跚地走了回去。苏晚站在原地，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客房门口，听着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希望不是他摔倒了，然后，
一切归于沉寂。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酒气，和她手腕上尚未完全消散的、被他用力攥过的触感，
证明着刚才那荒谬至极的一幕确实发生过。她默默地关上门，反锁。背靠着冰凉的门板，
苏晚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脑子里一团乱麻。
顾言深刚才的样子，那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醉后胡言乱语？还是……不可能。
她立刻否定那个荒谬的猜想。这一定是情节为了增加冲突和虐点设置的小插曲，
或者是系统说的“行为偏差”。对，一定是这样。她不能自乱阵脚。她的任务是走完情节，
拿到补偿，回家。至于顾言深崩不崩人设，与她无关。反复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
苏晚才重新躺回床上。但这一次，她辗转反侧，过了很久才勉强入睡。睡梦中，
似乎总有一双泛红的、带着水光的黑眸，执拗地望着她。第二天清晨，
苏晚是被生物钟准时叫醒的。一夜混乱的梦境让她有些精神不济，
但强大的意志力以及对回家奖励的渴望还是让她迅速起床，洗漱，
换上一身干练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化上精致的淡妆。镜子里的女人，
容颜清艳，眼神冷静，唇色淡粉，又是那个无懈可击的高冷未婚妻苏晚。她深吸一口气，
拉开房门。几乎是同时，对面客房的门也打开了。顾言深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灰色高定西装，白衬衣扣到最上一颗，打着一条深蓝色领带，
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眉眼间的冷峻和疏离比往日更甚，仿佛昨晚那个失态脆弱的男人只是苏晚的一场幻觉。
四目相对。空气有瞬间的凝滞。苏晚率先移开目光，语气平淡无波，像在谈论天气：“早。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顾言深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走向餐厅。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中西式早餐。
他们各自在固定的位置坐下，中间隔着足以再坐两个人的距离。佣人安静地布菜。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轻微碰撞的声音。苏晚小口喝着牛奶，
脑子里还在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晚的画面，
尤其是顾言深那双通红的、带着水汽的眼睛……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演技可真好啊顾总，
喝醉了都能演出苦情剧男主的味道，金像奖欠你一座小金人。现在倒是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啧。她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对着顾言深的方向，极其细微地撇了撇嘴，
顺便附赠了一个无声的白眼。当然，这个动作幅度很小，而且她很快就把头转向了窗外，
看着花园里的景色，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顾言深，拿着银质刀叉的手，
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切割煎蛋的动作依旧优雅，面部线条也依旧冷硬。然而，
就在苏晚转回头，准备继续用餐的那一刻，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点难以置信、又混杂着诡异愉悦的男性心声，
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里炸响：她刚才是不是……偷偷对我翻白眼了？
苏晚拿着玻璃杯的手猛地一抖，牛奶差点洒出来。她霍然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顾言深正姿态标准地用着早餐，眼睫低垂，神情专注地看着盘中的食物，
连一丝眼风都没有分给她。仿佛刚才那个声音，只是她的幻听。可那声音……苏晚的心脏，
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惊悚。而是因为，那个声音，
分明就是顾言深的！而且，那语气……紧接着，那个心声又响了起来，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雀跃的意味：……真可爱。“噗——咳咳咳！
”苏晚被嘴里还没咽下去的牛奶结结实实地呛到了，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脸瞬间涨得通红。顾言深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听不出多少关心的冷淡：“慢点。”然而，与此同时：怎么呛到了？
牛奶太烫？还是……被我吓到了？苏晚接过纸巾的手，指尖都在发颤。她抬起头，
撞进顾言深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那里面平静无波，除了些许被打扰的不耐，
再也找不到昨晚的一丝红痕，更找不到任何与“可爱”这个词相关的情绪。
可脑海里那个声音……苏晚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顾言深与她对视了两秒，似乎被她过于“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率先移开了目光，
拿起旁边的平板电脑，开始浏览今天的财经新闻。
一副生人勿近、完全沉浸在商业世界里的标准霸总模样。苏晚：“……”她低下头，
看着杯中晃动的白色液体，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完了。这情节，
好像不是偏了一点半点。顾言深他……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而她回家的路，
似乎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苏晚咳得惊天动地，肺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不是因为牛奶，是因为惊悚。
顾言深那句石破天惊的“真可爱”还在她脑海里3D立体环绕音效般回荡，
配合着他此刻那张冷峻如冰山、写满“生人勿近”和“你打扰我用餐了”的脸，
产生的割裂感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精神分裂。她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指尖冰凉，
还带着不受控制的微颤。她死死攥住纸巾，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借此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谢谢。”她哑着嗓子，勉强挤出两个字，
声音还带着咳嗽后的残破。顾言深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平板电脑的财经新闻上，
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仿佛刚才递纸巾只是一个出于基本教养的、微不足道的动作。
脸咳得这么红……像熟透的桃子。苏晚：“！！！”她猛地抬头，再次盯向顾言深。
他依旧目不斜视，指尖在平板屏幕上滑动，专注得仿佛在批阅关乎集团生死存亡的文件。
桃子？熟透的桃子？！苏晚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不降反升，这次纯粹是气的，
或者说是被雷的。她活了二十年加上穿书前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桃子”来形容她咳红的脸！这什么诡异的直男审美？不对，重点是，
这真的是顾言深脑子里在想的东西？！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
试图用逻辑分析这匪夷所思的状况。幻听？不可能连续出现，而且内容如此具体，
还精准对应顾言深的声音和当下的情境。系统搞的鬼？
系统除了发布维持人设任务和偶尔的情节提示，从未展示过这种“转播心声”的功能，
而且刚才系统明显是掉线状态。那么，剩下的唯一解释就是……她，苏晚，好像，可能，
大概……获得了某种能听见顾言深心声的能力？！这个认知让她头皮发麻。
这比单纯的情节偏差可怕一万倍！这意味着她不仅要应付顾言深表面的冷酷，
还要直面他内心可能存在的、完全未知的、甚至可能是崩坏的想法！这还怎么愉快地走情节？
！谁知道他内心戏那么多！“九点的视频会议，资料都准备好了？”顾言深头也没抬，
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公事公办，冰冷没有起伏。苏晚猝不及防，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准备好了。”她走神了。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还是因为……我？苏晚：“……”她捏着杯子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能不能别再“我我我”了！谁要因为你走神啊！我是被你诡异的心声吓的好吗！
她努力屏蔽脑海里那个烦人的声音，迅速调整状态，
摆出专业助理的姿态：“瑞科项目的初步评估报告和合作草案我已经发到您邮箱，
会议要点也整理好了。”顾言深“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效率不错。字也好看。
苏晚内心疯狂吐槽：闭嘴啊！谁要你夸！好好当你的冰山霸总不行吗！
这顿早餐在苏晚极度煎熬的心情中终于结束。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率先离开了餐厅，
感觉再多待一秒，自己就要被顾言深那表里不一的内心活动给逼疯。前往公司的路上，
劳斯莱斯后座空间宽敞，气氛却凝滞得能结冰。苏晚尽量缩在靠窗的位置，
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试图用物理距离隔绝那可能随时冒出来的心声。
顾言深则一直拿着平板在处理邮件，偶尔会用低沉而简洁的语气下达几个指令，
或者询问苏晚一些工作细节。苏晚一一作答，语气平淡，措辞精准，
完美扮演着一个合格、甚至堪称优秀的工具人助理。然而，她的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她一直在偷偷观察顾言深，试图找到他“表里不一”的蛛丝马迹。他皱眉，
是因为项目遇到难题？这个方案谁做的？逻辑狗屁不通。还不如苏晚昨天随手画的草图。
苏晚：“……” 她昨天确实随手画了个草图，但那是极其粗略的想法！他指尖敲击膝盖，
是在思考战略？她今天用的香水……和昨天不一样。有点像是雪松的味道？很淡。
苏晚下意识地嗅了嗅自己手腕。她今天确实换了一款带有木质调的香水。
他目光偶尔掠过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剪得很干净，颜色也健康。不像有些人，
涂得花里胡哨。苏晚默默地把手往文件夹下面藏了藏。疯了！真的疯了！这一路上，
顾言深表面冷酷总裁，内心却像个弹幕发射器，从批判下属工作，到点评她的香水指甲，
思维跳跃得毫无逻辑，唯独不变的，是那总能在不经意间拐到她身上的关注度。
苏晚感觉自己像个被迫戴着耳机，收听“顾言深内心频道”的倒霉蛋，
而且这频道内容极其无聊且诡异！她终于忍无可忍，在脑海里再次疯狂呼叫系统：“系统！
系统你死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能听到他的心声？这是BUG吗？快给我修复！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过了一会儿，
不稳……系统自检中……请宿主……暂……自行……应对……”苏晚：“……” 自行应对？
我应对个鬼啊！这破系统果然靠不住！抵达顾氏集团总部大楼，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车子刚停稳，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助理团和部分高管立刻迎了上来，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有序。
顾言深率先下车，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苏晚一眼，在一众下属的簇拥下，迈开长腿，
面无表情地走向专属电梯。那股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瞬间全开，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低了几个度。
刚才在车里那个内心吐槽香水指甲的“弹幕君”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说一不二、令人敬畏的商界帝王顾言深。苏晚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看着他那挺拔冷硬的背影，恍惚间觉得早餐时和在车里的经历都是一场荒诞的梦。然而，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电梯的那一刻，顾言深脚步微顿，侧头对旁边的首席助理李铭吩咐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通知项目部，三分钟后一号会议室，
我要听瑞科项目的详细汇报。”李铭立刻躬身：“是，顾总。”差点忘了。
得让他们抓紧点，效率太慢。苏晚整理的要点倒是挺清晰，可以让他们照着这个思路来。
苏晚脚步一个趔趄，差点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表演平地摔。幸好她及时稳住，
但心脏已经跳得像擂鼓一样。又来了！又来了！她低着头，快步跟着走进电梯，
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电梯厢壁光可鉴人，映出顾言深冷峻的侧影，
也映出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她能感觉到周围高管和助理们投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她和顾言深的关系在公司里并不是秘密，但两人在公司一向是纯粹的上下级模式，
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几乎零互动。今天她这细微的失态，
恐怕已经落入了不少有心人的眼中。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压抑。
顾言深站在正中央，目光平视前方，仿佛一座沉默的冰山。苏晚站在角落，屏住呼吸，
内心祈祷这该死的电梯快点到，祈祷顾言深内心戏能暂时歇业。她脸色怎么有点白？
没吃早餐？还是低血糖？苏晚：“……” 求你，别关心我！好好当你的冰山！
林伯早上准备的牛奶是不是太凉了？苏晚绝望地闭上眼。没完了是吧！
接下来的视频会议，对苏晚来说，堪称一场酷刑。她坐在顾言深侧后方的位置，
负责记录会议要点和提供必要的资料支持。表面上，她专业、冷静，
时不时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几下，或者在顾言深目光扫过来时，及时递上他需要的文件。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大脑正在被迫进行高强度多线程作业——一边要处理会议内容，
一边要维持高冷人设，一边还要分神去屏蔽顾言深那无孔不入的内心活动。
会议的大部分时间，顾言深的心声都还算正常，主要集中在项目本身。
瑞科的这个技术壁垒，李总说得太轻描淡写了。成本预算这里有问题，
至少虚报了五个点。对方谈判代表的肢体语言，他在隐瞒关键信息。
这些心声让苏晚暗自心惊。顾言深不愧是书中设定的商业奇才，洞察力敏锐得可怕，
很多问题他甚至没有当场点破，只是内心已经有了判断和应对策略。然而，
就在会议进行到一半，苏晚因为一个技术参数问题，低头快速查阅手边资料时，
那个心声频道又突然跳台了。她低头的时候，脖颈线条很漂亮。
苏晚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一僵，一个字母差点打错。她强作镇定，继续翻阅资料，
心里已经把顾言深骂了一万遍。皮肤很白。像上好的瓷器。
苏晚：“……” 瓷器你个头！我在工作！你在看哪里！能不能尊重一下商业谈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忽略那个烦人的背景音。会议终于在一片看似和谐，
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屏幕暗下去，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顾言深靠在椅背上，
揉了揉眉心，似乎也有些疲惫。他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苏晚悄悄松了口气，
准备收拾东西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在她合上笔记本电脑，
站起身的瞬间——顾言深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苏晚。”苏晚动作一顿，
心里拉响警报：“顾总，还有什么吩咐？”顾言深看着她，黑眸深沉，看不出情绪，
只是淡淡地问：“你觉得，瑞科提出的那个分成比例，还有多少谈判空间？
”这是一个正常的工作询问。苏晚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会议的内容和已有的数据，
谨慎地回答：“根据市场惯例和我们的成本模型，我认为还有3到5个点的空间。
具体要看对方对核心技术的依赖程度。”顾言深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反应很快。数据抓得也准。他心里想。比项目部那帮蠢货强多了。苏晚垂下眼睫，
假装没“听”见后面的吐槽。她只想快点结束这折磨人的独处。“如果没有其他事，
我先出去整理会议记录了。”她说着，就要转身。“等等。”顾言深叫住她。苏晚脚步定住，
心里哀嚎：又怎么了大哥！顾言深站起身，绕过宽大的会议桌，朝她走了过来。
他一步步靠近，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苏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古龙水味，
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气息他刚才在会议间隙似乎出去抽了支烟。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加速跳动，身体下意识地微微绷紧。
昨晚那个醉酒拥抱的记忆不合时宜地窜入脑海。他想干什么？顾言深在她面前站定，
距离近得有些逾越正常的社交距离。他垂眸看着她，目光从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滑到她紧抿的唇瓣。苏晚几乎能感觉到他视线的温度。然后，她听到他内心那个频道，
用一种混合着疑惑和探究的语气，清晰地“说”：……为什么每次我靠近，
她都像是如临大敌？苏晚呼吸一窒。紧接着，
那个心声又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委屈？我又不会吃了她。苏晚：“！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顾言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依旧平静，
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审视，完全找不到半点“委屈”的影子。
可那心声……顾言深看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睛，
和那双清冷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类似于“见鬼了”的情绪，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反应这么大？他伸出手，却不是朝向苏晚，而是越过了她的肩膀，
拿起了她身后桌子上的一份被遗漏的文件。“这份资料，下午交给李铭。”他将文件递给她，
语气平淡无波。原来他只是要拿文件。苏晚僵硬地接过文件，指尖碰到他微凉的皮肤，
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好的，顾总。”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发紧。
顾言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率先离开了会议室。留下苏晚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