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为什么外面勘测的人没有任何通报?
“你是谁?”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女子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缓步走进厅堂。
她的脚步很轻,落在积尘的地面上几乎无声。
她无视了林远声的戒备,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厅堂的梁、柱、窗、门,最终落回那根主梁的藏物孔处。
“我叫苏青霓。”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市图书馆古籍修复部的特聘顾问。
受赵明远先生生前委托,对这座宅院的文献遗留进行评估。”
赵明远,就是那位刚刚离世的投资人。
这个身份似乎说得通,但林远声心中的疑窦并未消除。
一个古籍修复顾问,看到这诡异的皮卷,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镇物被取出”?
“你说这是‘镇物’?
什么意思?”
林远声追问,同时仔细打量她。
她很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容貌极美,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清冷,那种沉稳冷静的气质,与她年龄毫不相符。
苏青霓终于将目光正式投向他,那双眸子清澈却深不见底:“顾名思义,镇压之物。
用来封禁某些东西,或者……某些局面。”
她微微抬手指向主梁,“它原本被墨线与鸡血封于此宅气眼之上,维系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你动了它,平衡己破。”
林远声想起主梁下那些深褐色的痕迹,原来那是干涸的墨混合了鸡血?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建筑师的逻辑开始占据上风:“苏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只是一座有历史价值的老建筑,我们需要进行科学的勘察和修复。
至于这张皮……”他扬了扬手中的皮卷,“可能是前屋主藏的什么私人物品,应该交给警方处理。”
“警方?”
苏青霓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你认为,用殄文书写,以‘无瞳之眼’印记的镇物,是普通警方能处理的范畴吗?
赵先生的死,就是平衡被打破的第一个征兆。”
承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林远声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匣子。
童年时,祖父在昏黄油灯下摩挲着泛黄书页,喃喃低语:“远声,记住,有些文字,是写给不是人的东西看的,沾之必惹因果……”那页书上,似乎就有这种扭曲如虫爬的符号,祖父称之为——“殄文”。
而“无瞳之眼”,他隐约记得,那代表着一个极其古老而神秘的守护者家族,他们监视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界限。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他的后背。
理性告诉他这很荒谬,但赵明远的死法,这诡异的皮卷,以及眼前这个女子超乎常理的认知,像一根根链条,将荒谬串联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林远声的声音低沉下去,不再充满质疑,而是带着探寻。
苏青霓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走向那扇通往幽深走廊的门。
“戾气己生,由外而内。
带我去看看赵先生‘特意’叮嘱你不要改动的那间卧房。”
林远声心中再次一震。
赵明远在项目启动时,确实单独找他谈过,明确指出宅子最后面那间最大的卧房必须保持原样,一砖一瓦都不能动。
当时他只以为是投资人个人的某种情怀,如今看来,似乎别有深意。
他不再多言,默默在前引路。
那条狭窄的“一线天”走廊,此刻行走其中,仿佛能感受到两侧墙壁渗透出的阴冷气息。
转走廊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异常厚重的木门。
林远声伸手推开。
“吱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
并非单纯的霉味,而是混合了腐朽、阴湿,还有一种……类似大量香料试图掩盖什么的味道。
房间很大,但窗户却被厚重的木板从外面钉死,只有几缕光线从缝隙顽强挤入,在黑暗中切割出几道苍白的光柱。
藉着这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雕花拔步床,帐幔破败如蛛网。
而在床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巨大的、布满污渍的铜镜。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房间的西个角落,以及门槛、窗棂(即使被钉死)的所有缝隙,都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泛黄的符纸。
那些符纸上的朱砂符文,鲜艳得诡异,与破败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根本不像一间卧房,更像是一间……法坛,或者说,囚笼!
“果然如此。”
苏青霓轻声说,她走到房间中央,环视西周,目光最后定格在那面铜镜上。
“锁阴固魄,以镜为媒。
这间房,是被人精心设计,用来‘养’东西的。”
“养……养什么?”
林远声感到喉咙发紧。
苏青霓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面铜镜。
镜面模糊,映照出他们两人扭曲变形的身影。
“养一个,不该留在这里的‘客人’。”
合就在这时,那面一首静止的铜镜,镜面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突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镜中他们扭曲的身影,也随之荡漾开来。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