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捂着腰侧的伤口,指缝间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让他视线发昏,身后的脚步声像擂鼓,每一下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转角处突然伸出只手拽住他,阿武几乎要挥出藏在袖口的短刀,却被对方死死按住。
“是我。”
林深的声音压得很低,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额发滴下来,在路灯下泛着冷光,“跟我走。”
废弃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林深撕开自己的衬衫给他包扎,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常年握笔的人。
阿武盯着他手腕上那道浅疤——三年前在码头,这人替自己挡过一钢管,从此成了他在“义联帮”里唯一信得过的人。
“老鬼那边动了?”
林深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火星噼啪炸开。
阿武咬着牙点头。
昨晚交易时,老鬼带人劫了货,还砍死了两个兄弟。
现在帮里人心惶惶,堂主放话,三天内拿不到货,就卸了他的胳膊。
“我知道货在哪。”
林深突然开口,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阿武抬头看他。
“拿到货就走,离开这座城市。”
林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义联帮己经烂透了,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后半夜的仓库格外安静,只有雨点敲打着铁皮屋顶。
阿武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半截烟,刚要点燃,就被林深夺了过去。
“伤好之前,少碰这些。”
他看着对方把烟揉碎在地上,突然笑了:“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
林深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凑了凑,火堆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阿武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下雨的夜晚,这人也是这样,把唯一的雨衣披在自己身上,说:“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天亮时,林深带他去了城郊的屠宰场。
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阿武握紧了别在腰后的短刀,看见老鬼的人正把成箱的货往货车上搬。
“左边仓库有后门,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把货弄出来。”
林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武刚要点头,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老鬼叼着烟站在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两个小兔崽子,居然敢送上门来。”
他身后的打手纷纷掏出家伙,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荡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林深突然把阿武往身后一推:“跑!”
阿武看着他扑向老鬼的背影,看着匕首刺进他腹部的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想冲上去,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首到林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血沫的气音:“别回头……”他终于拔腿狂奔,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枪声。
跑出很远之后,阿武躲在集装箱后面回头,看见屠宰场的方向燃起了火光,像一朵在雨里盛开的血花。
三天后,阿武带着货出现在码头。
堂主验完货,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子,没让我失望。”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海平面。
林深说过,往南走,越过这片海,就能看见不一样的天空。
船开的时候,阿武摸出林深留在他口袋里的东西——一张皱巴巴的船票,还有半截被揉碎的烟。
他把烟点燃,任由海风卷着灰烬飘向远方。
甲板上有人在聊天,说义联帮内讧,老鬼和堂主两败俱伤,现在整个码头都乱成了一锅粥。
阿武靠在栏杆上,望着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突然想起林深手腕上的疤。
原来有些伤口,从来都不会真正愈合。
它们只是藏在皮肤下面,在某个下雨的夜晚,隐隐作痛,提醒你曾经失去过什么。
海浪拍打着船身,阿武把烟蒂扔进海里。
烟雾散尽时,他仿佛看见林深站在码头对自己笑,和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活下去。”
他对着大海轻轻说:“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