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喉咙里的毒酒与眼前的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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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仿佛还灼烧着穿肠腐骨的毒酒,皮肉上似乎还残留着野猫利爪撕挠的、钻心刺骨的剧痛。

阿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冷宫破败房梁上积年的灰尘,以及如懿那双比紫禁城的雪更冷的眸子,还有乾隆毫不留恋的、厌弃的背影。

恨吗?

悔吗?

都来不及了,意识正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箬姐姐?

箬姐姐?

该起了!”

一个怯生生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那片绝望的黑暗。

阿箬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却没有预想中冰冷的霉味,只有一股她曾无比迷恋的、翊坤宫特有的淡雅沉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

身下是柔软温暖的苏绣锦被,触手光滑细腻;帐幔是雨过天青的软烟罗,透过清晨微光,显得静谧而奢华;不远处描金彩绘的梳妆台上,还放着她昨日簪过的、镶嵌着大颗珍珠的发簪。

这里不是阴森肮脏的冷宫,是她作为翊坤宫大宫女时,那间比寻常官家小姐闺房还精致的卧室。

“我……”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年轻娇脆,不再是冷宫里那把破败的嗓子。

“姐姐可算醒了!”

小宫女环儿撩开帐幔,脸上带着未脱的稚气和显而易见的惶恐,“主子今儿一早心情就不好,在屋里摔了茶盏,咱们得赶紧去伺候,去晚了怕是……”主子?

心情不好?

摔茶盏?

阿箬的脑子“轰”的一声,无数记忆碎片奔涌而至!

是了,乾隆初期,乌拉那拉·如懿刚从冷宫出来,看似复宠,实则地位尴尬,动辄得咎。

而今天,就是她因为失手打碎皇帝赏赐的一对官窑黄地绿龙杯(其中一只),需要找一个“忠心”的替罪羊去承受皇帝可能迁怒的日子!

前世,她就是在这里,被如懿一句“阿箬,你的委屈,我心里都记着”给糊弄过去,心甘情愿地顶了罪,挨了板子,还在御前落了不是,开启了悲惨命运的序幕!

想到这里,阿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喉咙里的毒酒幻痛似乎又涌了上来。

她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和心头的惊涛骇浪,掀被下床,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知道了,更衣。”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菱花镜里那张眉眼娇艳、充满年轻朝气,却还带着几分愚蠢傲气的脸,阿箬内心的小人己经在疯狂咆哮:阿箬!

你个蠢货!

脑子里灌的不是水,是糨糊!

是整整一个西湖的淤泥!

放着大好前程不过,非要跟着一个只会用‘情分’当抹布,有事就把你推出去擦***的老板!

图啥?

图她给你画的饼又大又圆能管饱?

图她最后送你去冷宫的路特别近,投胎不用排队?!

还‘记在心里’?

我呸!

她的心是筛子吗?

光记不兑现!

这哪是‘懿症’,这分明是晚期脑疾,无药可医!

我居然被传染了那么久!

她深吸一口气,那曾经让她觉得无比安心、象征地位与荣耀的沉香,此刻闻起来只觉得腻味、虚伪,令人作呕。

“环儿,把我那件藕荷色暗纹的宫装找来。”

阿箬淡淡吩咐。

环儿一愣:“姐姐,您平日不是最爱那件玫红蹙金海棠的吗?

说显得气派又夺目……”阿箬透过镜子,瞥了环儿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往日张扬的愚蠢,而是沉淀了生死过后的一种沉静与锐利,竟让环儿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从今天起,”阿箬拿起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语气平静无波,“换风格了。

气派是给死人看的,活得长久,活得舒坦,才是给自己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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