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用最快的速度,与醉仙楼的掌柜签好了转让契约。
白纸黑字,画押盖印。
我长舒了一口气,将地契小心地收入怀中。
这便是我反击的第一步。
“风月鉴”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不仅扎在顾家的脸上,更扎在顾长风的心上。
上一世,我守着贞洁牌坊,活得像个笑话。
这一世,我就要顶着“放荡”的名声,活成他们所有人都惹不起的模样。
我刚走出醉仙楼,还没来得及上马车,一道黑色的旋风便从街角疾驰而来。
“吁——”
骏马长嘶,马蹄在我面前堪堪停住,带起的劲风吹乱了我的发丝。
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顾长风。
他一身黑色劲装,风尘仆仆,英俊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却依旧难掩那股迫人的气势。
他比我记忆中,要年轻许多。
没有了后来官场磋磨的疲惫,只有属于少年将军的、锐不可当的锋芒。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知道,此刻,他一定在“听”。
我深吸一口气,迅速在脑海中构建起我的“伪心剧场”。
天啊!他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我的钱!我刚盘下的酒楼!我的男宠计划!全都要泡汤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杀了我?他知道了我要用他的钱养男人,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我得赶紧跑!对,跑!绝对不能被他抓回去!
我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与“心声”相匹配的、极致的惊恐和慌乱。
我像是受惊的兔子,眼神躲闪,身体微微颤抖,脚步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顾长风眼中的怒火,果然在“听”到我这些心声后,
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得意和掌控欲的神情所取代。
他翻身下马,一步步向我逼近。
“晚晚。”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沙哑,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动物。
“我回来了,别怕。”
他以为我怕他。
他以为我所有的反常,都只是因为害怕被家族抛弃的垂死挣扎。
他以为他像天神一样降临,就能将我这只“迷途的羔羊”重新纳入他的掌控。
我配合地“瑟瑟发抖”,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怕?我怎么能不怕?他会把我关起来,像上一世一样,把我关在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直到我死。
不,我不能回去!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父亲……对了,父亲要把我送给李尚书……顾长风肯定不会管我的,他那么讨厌我。我只能先假意顺从他,找机会再跑。对,就这么办!
我这番“内心挣扎”,清晰地传入了顾长风的耳中。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胜利者的微笑。
他果然上当了。
他伸出手,一把将我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他的胸膛滚烫,心跳强而有力,隔着衣料撞击着我的身体。
“别怕,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他贴在我的耳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那个老东西,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他指的是李尚书,也是在向我展示他的力量。
你看,我回来了,我能保护你,所以,你只能依靠我。
我“顺从”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僵硬。
我能感觉到,他很享受我这种“依赖”中带着“畏惧”的姿态。
这满足了他那可悲的、身为男人的掌控欲。
“我们回家。”
他打横将我抱起,在周围百姓震惊的目光中,将我塞进了侯府的马车。
回到镇北侯府,一切都和我预想的一样。
顾长风当着我的面,处理了那几个叫嚣着要将我“沉塘”的族老,
又派人去我娘家“警告”了我的父亲。
他忙着为我“扫清障碍”,向我展示他的庇护。
而我,则扮演着一个“惊魂未定”、“全然依赖”他的小女人。
他去处理公务时,我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里,抄抄佛经,
看看书,一如前世那个“贤静”的苏晚。
他能听见我的心声,是那么的“安分守己”。
他好像……真的变了。
也许,跟着他,比被送给那个老头子要好。
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啊……我的风月鉴……
我故意放出这些“心声”,像鱼饵一样,一点点吊着他。
他果然很受用。
他开始给我送各种珍贵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似乎是想用这些物质来“补偿”我,让我彻底打消那个“荒唐”的念ेड。
他甚至将他书房的令牌给了我,说:
“府里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支取。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以为,他给了我“妻子”的权力和荣耀,就能让我感恩戴德,安分守己。
我接过令牌,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内心却在冷笑。
顾长风,你真是太天真了。
趁着他被皇帝召见,进宫议事的空档,
我拿着他给我的令牌和资金,立刻行动起来。
醉仙楼的内部装修,按照我早就画好的图纸,以最快的速度进行。
我招募的人手,也并非什么“男宠”,而是一群懂经营、会算账的掌柜,
以及一些身怀绝技、却因女子身份而无处施展的奇人。
比如,全京城最好的酿酒师,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比如,最懂香料的调香师,是个被夫家赶出门的下堂妻。
比如,我请来的护院总管,是曾经威震镖局、却因伤退隐的女镖师。
所有的契约,都签在了我私人的名下,用的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陪嫁铺子的印章。
这一切,都在暗中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顾长风对此,一无所知。
他依旧沉浸在“掌控一切”的幻梦里,
享受着我“心中”对他日益增长的“依赖”和“崇拜”。
直到半个月后。
“风月鉴”的牌匾,在一串热闹的鞭炮声中,高高挂起。
没有盛大的开业仪式,但“镇北侯夫人用亡夫抚恤金所开”的噱头,早已让它名动京城。
无数好奇的、看热闹的、等着抓我把柄的人,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顾长风得到消息,脸色铁青地冲了过来。
他穿过人群,一脚踹开“风月鉴”的大门,冲到我的面前。
“苏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怒吼着,双目赤红。
他死死地盯着我,试图从我的心里,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
但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听到。
没有惊慌,没有算计,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虚无。
我的“伪心剧场”,落幕了。
我抬起眼,迎上他震惊而暴怒的目光,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
这一次,我说出的,是我的真实心声。
“顾长风,你以为你能读懂人心?”
“你听见的,不过是我想让你听见的。”
“你前世欠我的,今生背叛我的,所有这些债,这才刚刚开始还。”
我看着他引以为傲的读心术,在他面前轰然失效。
我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从掌控一切的“神”,变成一个被彻底戏耍的傻瓜。
那一瞬间,我感到了无与伦比的战栗和快意。
他那双总是盛满傲慢和掌控的眼睛里,第一次,
出现了智商和尊严被双重碾压的惊骇与恐惧。
他看着我,看着这座由他“资助”建成、却完全不属于他的“风月鉴”,
看着周围那些对我投来敬佩目光的男男女女。
占有欲、恨意、屈辱、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他,彻底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