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倒在床上，像一条脱水的鱼。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

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我坐在床边，手指轻轻划过他滚烫的脊背。“第九次了。

”我轻声说，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没回应，只是眼皮颤了颤。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欲望和某种廉价的空气清新剂混合在一起令人眩晕的味道。

我喜欢这个味道。这是属于我的，胜利的味道。我俯下身，在他耳边吐气如丝：“还有一次，

就一次，好不好？”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他不动了。我眨了眨眼，凑过去看。

他眼睛紧闭，呼吸似乎也停止了。我推了推他。“喂？”他像个布娃娃，被我推得滚到一边，

脸埋进枕头里，一动不动。我的心跳突突跳了起来。2我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很微弱，

但还有。我松了口气，随即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废物。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我站起身，

在房间里踱步。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丝光线从缝隙里挤进来，

在地板上画出一条细长的亮线。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我记得三个月前，他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他，精力旺盛得像一头野兽，他总是掌控一切，

眼神里带着侵略性和毫不掩饰的强势。我喜欢被他征服，那种被彻底占有的感觉，让我着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炽热，慢慢变得平淡，

甚至……带着一丝疲惫。我害怕了。我怕他不再需要我，

怕他会被外面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勾走。所以，我开始提要求。一开始是每天两次。

他笑着说我是妖精。然后是三次、五次。他从最初的惊讶，到后来的应付，再到现在，

像一条被榨干的鱼。我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他，心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他逃不掉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刻下了我的印记。他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女人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闺蜜小雅。我走到阳台，接起电话。“喂，你最近怎么样？

怎么感觉你朋友圈都没更新了？”小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

我看着楼下花园里盛开的月季，淡淡地说：“挺好的啊，能有什么事。”“真的？

我怎么听人说，你男朋友最近气色很差，像生了重病一样？你们……没事吧？”我笑了。

“他能有什么事？被我喂得太饱，补过头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别太过分啊。

”“我过分？”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冷了下来，“我爱他，这也有错？”“爱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像你一样，放任自己的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吗？”我挂了电话，

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像一张丑陋的蜘蛛网。3我回到卧室，他还没醒。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那股烦躁感又涌了上来。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段关系里感到恐慌？凭什么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变淡？我爬上床，

跨坐在他身上，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起来。”我的声音很冷。他没反应。“我叫你起来！

”我加大了力道，指甲在他胸膛上划出红痕。他的眼皮终于动了动，缓缓睁开。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浑浊得像一潭死水。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欲望，没有爱意，

甚至没有恨。只有一片空洞。“……别这样。”他的声音沙哑。“别哪样？”我俯下身，

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这样吗？”他别过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累了。”“累了？”我笑出声来，“你有什么资格说累？”我抓住他的手，

按在我的心口。“你感受一下，这里为你跳得多快！你呢？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像一把失控的锥子。他沉默着，

任由我发泄。这种沉默，比任何反抗都让我愤怒。“说话！你哑巴了吗？”我抬起手，

准备给他一巴掌。就在这时，他开口了。“没有。”“没有什么？”“没有别人。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凝聚，“只有你。

”我的心猛地一抖。4“只有你。”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里所有生锈的锁。

那股盘踞在我胸腔里的无名火，熄灭了。那股让我烦躁不安的恐慌感，也消失了。我笑了，

俯身吻上他干裂的嘴唇。这一次，我没有索取，只是轻轻贴着。“我就知道，”我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他的身体依旧僵硬，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光。

他抬起手，那只曾经能轻易将我托起的手，此刻却在半空中颤抖，最终，

只是轻轻落在了我的背上，无力地拍了拍。像一种安抚。一种悲悯的安抚。我没有在意。

我只当他是真的累了。我从他身上下来，拉过被子，细心地帮他盖好。“你睡吧，

”我温柔地说，“等你醒了，我给你炖汤。”他闭上眼，

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浅浅的阴影。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房间里那股令人眩晕的味道，似乎也变得香甜起来。这不再是胜利的味道。

这是失而复得的味道。是我用尽全力，才终于把他从别的女人幻想里，

重新拽回我身边的证明。我的目光落在他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相框，

是我们去海边时拍的。照片里的他，笑得像个孩子，把我抱在怀里，眼神亮得惊人。

那时的他，多好啊。我伸出手，想摸摸照片里他的脸。指尖触到的，

却是相框后面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我愣了一下，把它拿了出来。是一个小小的，

银色的U盘。样式很旧，甚至有些磨损了，看起来不像他平时会用的东西。我的心里，

那根刚刚被抚平的弦，又轻轻绷紧了。这是什么？里面有什么？

为什么他要把一个U盘藏在相框后面？一个念头闪电般击中我的大脑。是……证据吗？

是那个女人的照片？还是他们的聊天记录？他刚刚说“只有你”，难道是在骗我？

我握着那个U盘，手心开始冒汗。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刚刚被他拉了回来，

一眨眼，他又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把U盘紧紧攥在手心里，金属的棱角硌得我生疼。

我站起身，走到了书房。打开电脑，插上U盘。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我点开那个盘符。里面只有一个文件。

文件名是一串没有意义的字母和数字。我的鼠标悬停在那个文件上，迟迟不敢点开。我怕。

我怕看到我不想看到的东西。但我更怕，被他蒙在鼓里。我深吸一口气，双击点开。

5文件打开的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想象中的香艳照片，没有露骨的聊天记录。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医疗诊断书的扫描件。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伴有严重焦虑症状。

患者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名字。日期，是三个月前。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对我开始变得疲惫，变得平淡。我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

感觉血液从头到脚都凉了。抑郁症？他怎么可能会有抑郁症？他那么强势，那么骄傲，

像一轮永远炽热的太阳。太阳怎么会抑郁？我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向下滑动鼠标。

下面，是一份心理评估报告。大段大段我看不懂的专业术语，但我认得出了几个词。

***缺失自我价值感极低***倾向“***倾向”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钢针，

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我猛地向后靠在椅子上，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所以……所以他那不是累？不是不爱我？是他病了？他那双变得平淡的眼睛，

不是因为欲望退却，是因为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已经失去了所有色彩？我拼命地“要”，

自以为是在留住他，其实……我是在把他往更深的深渊里推？我用我的爱，我的恐慌，

我的占有欲，在他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世界里，又补上了一刀。我捂住嘴，

一阵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我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酸涩的胆汁涌上喉咙。我瘫倒在冰冷的瓷砖上，眼泪终于决堤。我不是在哭他。

我是在哭我自己。哭我那可悲的，自以为是的，愚蠢的爱。我像个疯子一样，

用一把自以为是的刀，一点点凌迟着我最爱的人，还沾沾自喜，以为那是胜利的勋章。

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废物。真正的凶手。我不知道在卫生间里待了多久，直到双腿都麻木了。

我扶着墙站起来，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双眼红肿的女人。陌生得可怕。我走回书房，

电脑屏幕还亮着。我颤抖着手，点开了文件夹里的另一个东西。是一个音频文件。

文件名是：“给小雅的”。我的心脏骤然一缩。小雅？我的闺蜜？

他有什么事要偷偷录下来给我的闺蜜听？我戴上耳机，点了播放。6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沙哑，虚弱，却异常平静。“小雅，当你听到这个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了。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首先，谢谢你一直把她当朋友。她这个人，看起来强势，

其实比谁都缺爱，比谁都没有安全感。她那些……嗯，那些过激的行为，

都源于她内心的恐慌。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不怪她。我只是……太累了。

”“我的病，和她没有关系。这是很久以前就埋下的种子。我前女友，和我在一起三年，

最后出轨了。理由是，我像个木头，给不了她想要的情绪价值。她说，和我在一起，

像守着一潭死水。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拼命地证明自己，证明我不是死水，我可以是火山。

我学着说甜言蜜语，学着制造浪漫，学着……在床上做一个强者。”“我遇到了她。

我以为她是我的救赎。她那么热烈，那么直接，她让我感觉自己真的活成了火山。

我沉迷于被她需要，沉迷于她看我的眼神。”“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切都失控了。

我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玩具，停不下来。我怕我一停下，她就会像前女友一样，

说我‘不行’，说我‘无趣’，然后离开我。”“这种恐惧，比抑郁症本身更可怕。

它把我撕成了两半。一半的我，爱她，想给她一切。另一半的我，只想逃离，

想找个地方死掉。”“我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我需要休息，需要住院。但我不敢。

我怕她知道我病了，会看不起我，会觉得我是个累赘。我宁可被她榨干，也不想被她同情。

”“我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哪怕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每一次，

我都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就这样死在她身上，好像也不错。至少，

最后这一刻，我是属于她的。”“这个U盘，是我偷偷准备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住了，

请你把它交给她。告诉她，我不是不爱她，是我太爱了，爱到……没办法再爱下去了。

”“告诉她，她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从一开始，就用一个谎言，构建了我们的关系。

”音频到这里，结束了。我摘下耳机，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木偶，呆呆地坐着。原来是这样。原来全都是这样。

我以为我掌控着一切，其实，我们都只是被困在各自的恐惧里，互相折磨，直到同归于尽。

我猛地站起身，冲向卧室。我要告诉他，我知道了。我不要他再这样了。我们去看病，

我们好好治疗，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他活着。我冲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床上是空的。

只有一张纸条，静静地躺在枕头凹陷的地方。上面是他的字迹，依旧清瘦，却透着一股决绝。

“我走了。别找我。忘了我吧。”7“我走了。别找我。忘了我吧。”我拿着那张纸条，

手抖得不成样子。走了？他能走到哪里去？他这个样子，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疯了一样冲出卧室，冲遍整个屋子。客厅，厨房，阳台，甚至那个我很少去的储藏室。

都没有。空荡荡的，像一个正在嘲笑我的巨大坟墓。我回到卧室，

扑在还残留着他体温的床上，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哀嚎。我把他逼走了。我用我那该死的爱，

我那令人作呕的占有欲，把他逼上了绝路。他说忘了他。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是我生命里的光，是我唯一的太阳。现在，太阳熄灭了，

我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寒冷。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都流干了。我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房间。我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相框，又被扶正了。

照片里的他，依旧笑得灿烂。相框后面，空空如也。U盘被他带走了。他不想让我知道。

他宁愿带着这个秘密，一个人消失，也不愿让我看到他那脆弱不堪的一面。这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