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方才围了块粗布在一旁打下手,脱下一看,上面还有被毒血溅到的痕迹。
“可算是扎完针了,过几个时辰拔完针应该就能好些了。”
殷素雪长叹口气。
清晨的空气湿冷,天边透出几丝光亮,老先生刚离开,两个姑娘得了空,在医帐角落里相互靠着休息。
“咱们平日里都这么忙的吗?”
理了理额间碎发,桑榆状似无意开口。
她这话说的有些怪异。
平时的桑榆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情况如何?
但桑榆还是把这不合人设的话说了出来。
“你这是问的什么问题,咱们平日里有多忙你还不清楚吗?”
殷素雪没细想,张口反问道。
她从小便喜欢钻研医术,又心善,有空时总要帮人看看伤病,桑榆与她自幼相识,总往她身边凑,也跟着她忙前忙后。
如果没有那件事,她又怎么会被迫远离家乡,成为太子手底下的人。
两年前殷家被灭门,殷素雪和哥哥殷远不在家中得以逃过一劫,父母亲人被杀了个干净,等她赶回去时,只剩斑驳凌乱的血迹和满地尸体。
午夜梦回,亲人的惨状总叫她突然惊醒。
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这样!
从那以后她就跟丢了魂似的,只恨自己不能将仇人找出生剜其肉。
那时她与桑榆也断了联系,没想到时隔两年能在京城再碰到她。
殷素雪扭头,桑榆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轻笑一声,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哽咽。
“你莫不是发呆发糊涂了?”
想了想,她又说:“阿榆,你想离开的话,我可以托人送你走。”
她觉得,桑榆大概厌倦了这里的繁忙枯燥。
这山脚是她们临时驻扎的地方,人烟稀少,再过两日就会到达河东城,那里鱼龙混杂,也有些她在江湖上的友人,从那儿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若是等到行至越州,再想离开就难了。
再者行军路途艰难,危险不知凡几……她眼神真诚,阿榆没有义务做这些,她尊重她的选择。
桑榆有点疑惑她是怎么想到这一茬的看着少女认真的眼神,桑榆知道她理解有误,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一阵解释过后……“你是说,你失忆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殷素雪瞬间惊起,边说边往她头上扒,阿榆不会在山上摔了一跤,伤到头了吧!
桑榆看她突然间跳脱,笑了笑,扒下她的手,摇头,“我没有受伤,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没了记忆。”
阿榆竟然失忆了。
殷素雪心疼地看着她,如果不是跟她来了军营,如果不是要上山采药,阿榆也不会这样。
当初她选择随军出征,阿榆说要跟她一起为晋国出一份力,现在却丢了记忆。
天生的善良敏感让她自责起来。
桑榆看她这般,眨了眨眼。
她己经不是那个桑榆了,而殷素雪——在为一个陌生人难过。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她认识的桑榆了,她会如何?
桑榆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记忆总会回来,有时间你给我讲讲过去的事,兴许会快些想起来。”
桑榆有几分心软,也许是因为他释放出的善意,也许是因为知晓她的悲惨过往。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
里间纱幔被撩起,一个玄色身影走了进来。
未经通报可随意出入此处的人屈指可数。
凌无昭不是有意偷听,只是他耳力好,刚踏入这方帐子,就听到了最里间的对话。
失忆……她在山上言行不同以往,原来是没了记忆吗。
桑榆认出了他,正是带着她下山的那人。
殷素雪见他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靖王殿下。”
桑榆跟着起来道了一声“殿下”。
这个带她走回来的男人原来是位王爷。
凌无昭“嗯”了一声,继而询问道:“玄甲卫伤势如何了?”
他培养的玄甲卫皆是军中精锐,此次遇袭,部分人随他去追回被窃情报,被暗器伤到后全部倒下,在他回来前己经被赶去的人带回来了。
“回殿下,伤口都处理过了,卑职正试着清除他们体内毒素,结果如何待两个时辰后拔针便知。”
殷素雪回答。
她因为医术高明而得到太子信任,临行前被赐了一个医官的身份,以便她正大光明待在军中。
兄长殷远远在边关,殷素雪挂念己久。
两月前西北边境异动,靖王奉命带兵前往越州。
她以行医报国为由,向太子请求随军队一同前往边关。
太子思考一番,为她做了安排。
白老先生是此次随行医者,负责将领伤病,医术高超,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殷素雪高高兴兴地上了路,顺便带上了想要同去的桑榆。
行军路上会碰到敌人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北凉与晋国交战这些年也使过不少暗器毒药,殷素雪对此颇有研究。
但这次遇到的毒竟闻所未闻,她和白老先生也还在尝试着去控制它,至于能否完全清除毒素,得看几个时辰后玄甲卫众人的恢复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