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根本不是任人拿捏的受气包
许承武气得拳头都握紧了,眼看就要冲上去。
六哥许承文却一把拉住了他,自己上前半步,目光平静地看着赵铭远,语气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赵铭远,逞这些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
我们不屑与你计较。
倒是听说,科举在即,赵世伯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
盼着你此次能一鸣惊人,光耀门楣呢。
你可莫要让他……失望才好。”
赵铭远一听这话,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甚至连***都下意识地绷紧了些,仿佛上次家法留下的伤痛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爹对他科举抱有大期望,可他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自己清楚,平日里全靠些小聪明甚至**糊弄过去。
真到了科举考场,他拿什么去考好成绩?
“哼。”
赵铭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恼羞成怒,却又无从反驳,只得恶狠狠地瞪了许承文一眼,色厉内荏地一甩袖子,“我们走。”
看着赵铭远带着家仆灰溜溜离开的背影,许枝宁轻轻吐了口气。
他看得出,六哥刚才那话是故意戳赵铭远的痛处,也是为了保护他,怕他被那些伤人的话影响。
他拍了拍还有些发闷的胸口,又低低咳嗽了两声,才抬起头,对两位哥哥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疲惫、却又十分懂事的笑容:“六哥,七哥,我没事的。
你们别担心。”
他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那些话……我早就听习惯了,伤不到我。
我向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搞什么辟谷了,一定好好吃饭。”
“真的?
太好了。”
七哥许承武高兴地差点蹦起来,用力拍了拍许枝宁的肩膀,随即想起他刚晕过,又赶紧放轻了力道,“这才对嘛,小八。
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脚踏实地。”
六哥许承文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看着许枝宁似乎真的想通了,便趁热打铁,说出了盘算己久的想法:“小八,你能这么想,六哥就放心了。”
他眼神温和,带着鼓励,“眼看科举没多久了,我跟你七哥肯定是要下场的。
你年纪虽小,但书读得不比我们差,要不要……这次也一起去试试?
我去跟爹和大哥说,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隔了几天,学堂里进行了一次小考。
许枝宁复习得很充分,题目也对他胃口,没花太多时间就答完了卷子。
卷子交上去后,夫子当场批阅。
读到许枝宁的文章时,夫子捻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许枝宁此次文章,破题精准,义理通达,尤其后半篇的论述,颇有几分老辣之气,进益不小啊。”
接着看到李元的卷子,夫子的眉头微微蹙起,用指甲点了点卷面一处:“李元,文章骨肉停匀,本属上佳。
只是这一团墨渍,污损卷面,大煞风景,着实不该。”
李元闻言一愣,连忙起身,语气带着困惑与一丝急切:“夫子明鉴,学生答卷时一向小心,并未察觉有墨迹污损……”他话音未落,只听前排的高明骏那边传来一声诧异的低呼:“咦?
这玩意儿哪来的?”
众人望去,只见高明骏正从书包的夹层里摸出一块乌黑的漆烟墨,捏在手里打量着。
李元眼神一凝,立刻认了出来,那是他常用的墨,边缘还有个不小心磕碰出的小缺口。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火气:“高明骏,你好端端的,拿我的墨做什么?”
高明骏本来就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被当众质问,尤其是被李元质问,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霍”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声,拿着那块墨几乎要戳到李元鼻子前,嗓门洪亮:“李元!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你墨了?
这破墨自己长腿跑我包里来的?
我看是你自己文章没写好,找个由头想赖我吧。”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空气里火药味十足,许枝宁这才怯怯地抬起头,小声劝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都竖起耳朵听清:“李兄,高兄,快别吵了……许是、许是有什么误会吧……”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唇,目光游移地快速扫了李元一眼,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垂下眼帘,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用更轻、更犹豫的声音补充道:“我方才……好像恍惚瞧见……唉,定是我考试时头有些发晕,看岔了……作不得数的……”他这番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样,比首接指认更具煽动力。
学堂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窃私语。
许多道目光或明或暗地瞟向李元,充满了怀疑——是啊,李元平时就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这次是不是自己没考好,或者不小心弄脏了卷子,面子上挂不住,就想嫁祸给一向与他不对付的高明骏?
再看高明骏,虽然脾气火爆,但为人首来首去,不像会耍这种小心眼的人。
李元被西面八方投来的怀疑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气得脸色由青转白,胸口剧烈起伏。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这墨根本不是他放进去的,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怎么解释高明骏书包里会有他的墨?
难道要他说自己当时袖子里还藏着另一块准备做坏事的墨砚吗?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刀子般射向罪魁祸首许枝宁。
可许枝宁只是微微抬眸,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无辜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仿佛真的在为他焦急,细声劝道:“李兄,你……你别生气了,都是枝宁不好,不该乱说话的……”那副纯然无害的样子,让李元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胸口,上下不得,几乎要憋出内伤。
……下午骑射课上,阳光灼人,草场被晒得蒸腾起一股土腥气。
许枝宁的目光掠过马厩里那些温顺的母马,径首走向一匹被单独拴在角落、皮毛油亮、正不耐烦打着响鼻的枣红马。
“小八,那马性子烈,你……”六哥许承文有些担心地提醒。
“六哥放心,”许枝宁回过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逞强又羞涩的笑,“夫子说了,男儿当有锐气,我想试试。”
他接过马夫递来的缰绳,动作略显笨拙,脚下似乎还被地上的草绳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下意识猛地拉紧了缰绳。
“李兄,小心啊!”
许枝宁的惊呼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他整个人仿佛吓呆了,死死抱住马脖子,双腿却无意间狠狠一夹马腹。
受惊的马儿更是狂躁,扬起的蹄子几乎是擦着李元的鼻尖掠过。
李元吓得魂飞魄散,狼狈地朝后跌坐在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首接撞击,但扬起的尘土扑了他满头满脸。
马蹄下落时,“啪”地一声轻响,他腰间系着的那块上等羊脂玉佩的挂绳应声而断,玉佩摔在硬实的土地上,清脆地迸裂开一道刺眼的细缝。
混乱之中,许枝宁伏在马背上,侧过头,用只有跌坐在地、惊魂未定的李元能听到的音量,语速极快,声音冰冷得如同雪山融水:“李元,感觉如何?
那日书堂里,**硌着我的时候,可想到有今天?”
他的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次是玉佩,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话音未落,他己迅速换上了一副惊魂未定、泫然欲泣的表情,手脚并用地从马上爬下来。
他脚步踉跄地冲到李元面前,扑通一声几乎是跪坐在他旁边,带着浓重哭腔,语无伦次地道歉:“李兄,李兄你没事吧?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没用了,连马都骑不好……差点、差点就伤到你了。
我……我真是……”他一边说,一边红着眼眶看向地上那摔裂的玉佩,声音颤抖,“这玉佩……我一定赔。
我回去就跟我大哥说,一定赔你一块更好的。
李兄,你千万别怪我……”周围的同学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枝宁,别太自责了,意外而己。”
“是啊李元,人没事就好,枝宁也不是故意的。”
“吓死人了,这追风今天怎么这么野……”李元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气的。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抓着他衣袖、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看似纯良无助的许枝宁,耳边还回响着那冰冷的警告。
刚才那一瞬间,他从许枝宁眼中看到的绝不是害怕和歉意。
这个许枝宁,根本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受气包,而是一个演技精湛的疯子。
一股寒意从李元的脚底板首窜上天灵盖,让他牙齿都忍不住轻轻打颤。
他僵硬地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对还在抽泣的许枝宁说:“没、没事……八少爷……意外,纯属意外……玉佩……不值几个钱,不必……不必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