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太熟悉了。
被推回校门,朋友的冷漠,还有那种整个世界都在排斥我的异样感——和梦里如出一辙。
不,不是梦。
我猛地转身,盯着教学楼上方明德初中的校牌。
现在是下午五点零五分,距离放学***响起才过了五分钟。
可我的身体记得那个漫长的夜晚,记得那只老鼠爪子挥过来时带着的腥风。
“温故,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保安从岗亭里探出头,“还不回家?”
回家。
对,我该回家。
我再次迈出校门,这一次格外小心。
左脚,右脚,整个人都踏出了校门。
我甚至能感受到校门外人行道粗糙的地面透过鞋底传来的触感。
成功了?
我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望去,校门依然在那里,保安正低头看报纸。
一切正常得令人心慌。
但当我转回头,准备继续往公交站走时,眼前的景象让我僵在原地。
不是熟悉的街道和商铺,而是那栋白色的宿舍楼,再一次矗立在我面前。
仿佛我刚才不是从校门走出来,而是从宿舍楼里走出来一样。
“发什么呆呢?
快跟上啊!”
沈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看见她正和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向宿舍楼,就像第一次一样。
时间倒流了?
还是说,我根本就没离开过?
一种绝望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转身想跑,想冲回校门,但我的双腿又一次背叛了我,跟着沈月走进了宿舍楼。
第二次轮回,开始了。
——第三次死亡来临时,我己经学会了不尖叫。
当那只半人半鼠的怪物在死胡同里抓住我时,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它,问道:“为什么叫我相公?”
它愣了一下,细长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笑声:“因为你欠我的,相公!
你欠我一条命!”
爪子挥下,黑暗吞噬了我。
——第七次轮回,我尝试了不同的路线。
我不再跟着沈月,而是转身往校门口跑。
但无论我怎么跑,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回到宿舍楼前。
有一次我甚至闭着眼睛往外冲,结果撞进了正好从宿舍楼里出来的沈月怀里。
“温故,你今天怎么毛毛躁躁的?”
她扶住我,语气带着责备。
我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沈月总能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
在这个看似随机分配的宿舍里,为什么她对我如此熟悉?
——第十一次轮回,我放弃了逃跑,转而开始观察。
在沈月带领大家上楼的间隙,我故意放慢脚步,仔细观察二楼的酒店式走廊。
厚地毯上的花纹很特别,是缠绕的藤蔓与不知名的小花。
墙壁上的油画描绘着一座雾气缭绕的山峰。
“快点了,温故,别磨蹭。”
沈月回头催促。
“这画真好看。”
我指着墙上的油画,“是什么山?”
沈月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就是装饰画而己,快走吧。”
但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第十三次轮回,我决定不睡。
当其他人都爬上床后,我坚持要写作业。
沈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没说什么。
熄灯后,我打开小台灯,摊开数学练习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就在我以为这次会不一样时,台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黑暗中,那熟悉的抓挠声又响了起来。
“沙沙...沙沙...”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相公...”一个细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为什么不睡?”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一次,它没有现身,只是在黑暗中呼唤着我。
我坚持不开灯,不回应,就这么坐到天亮。
但当晨光透过窗户时,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而此刻——下课***响起,我再次在教室里醒来。
陈艳灵推着我的肩膀:“醒醒,温故,下课了。”
轮回,又开始了。
——第十七次轮回,我终于明白了。
当沈月再次理所当然地叫出我的名字时,我突然开口:“我不叫温故。”
整个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我,她们的脸色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你说什么?”
沈月眯起眼睛。
“我说,我不叫温故。”
我重复道,声音比想象中要镇定,“你们认错人了。
我是外宿生,我不该在这里。”
一阵诡异的沉默笼罩了走廊。
我注意到站在沈月身后的一个女生开始微微发抖,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在说“快跑”。
但己经晚了。
沈月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完全不似人类的微笑:“但你确实在这里,相公。”
相公。
又是这个称呼。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墙壁像融化的蜡烛一样滴落,同学们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沈月站在那里,笑容越发诡异。
“你逃不掉的,相公。”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你属于这里。”
我转身想跑,但地板突然变得黏稠,我的双脚被牢牢粘住。
沈月——或者说,那个披着沈月皮囊的东西——一步步向我走来。
“为什么是我?”
我几乎是在嘶吼,“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因为你忘记了。”
她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纯粹的黑色,“你忘记了承诺,忘记了誓言。
你让我们等了太久,相公。”
她的手指触碰到我的额头,冰冷刺骨。
就在我以为自己又要死去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如果这是我的潜意识在编织现实,那么我能不能编织另一种可能?
我闭上眼睛,不再抵抗那股冰冷,而是集中全部意念,想象着另一种场景:我不是什么“相公”,我只是温故,一个普通的女学生,一个不该被困在这里的外宿生。
“我不认识你们。”
我低声说,但这次不是争辩,而是宣告,“我不属于这里。”
一股暖流突然从胸口涌出,驱散了额头的寒意。
我听见沈月——那个东西——发出一声惊愕的抽气。
我猛地睁开眼睛。
走廊恢复了正常,同学们疑惑地看着我,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只有沈月,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下去。
这一次,我没有死。
当我再次在教室里醒来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充斥着我的大脑。
十七次轮回,十七次死亡,每一次都让我更接近真相。
我不是什么“相公”,但这个身份被强加给了我。
而要打破这个轮回,我必须接受这个设定,然后从内部破解它。
下课***响起,我没有立刻起身。
陈艳灵推了推我:“醒醒,温故,下课了。”
我抬起头,首视着她的眼睛:“今天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陈艳灵愣住了,她旁边的江雅琴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为什么?”
陈艳灵问,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因为我要去宿舍楼。”
我平静地说,“有人在等我,不是吗?”
陈艳灵和江雅琴对视一眼,突然同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这一次,是我自己走向了宿舍楼。
沈月依然等在那里,但她的表情复杂了许多。
当我走到她面前时,她轻声问道:“你想起来了?”
“没有。”
我老实回答,“但我知道我必须去。”
她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那就跟我来吧。”
我们再次走上那条熟悉的路。
但这一次,在踏入宿舍楼前,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校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女生。
她穿着和我们一样的校服,但气质截然不同。
高挑的身材,利落的短发,眼神冷静得像是能看透一切表象。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怎么了?”
沈月催促道。
“没什么。”
我转回头,心跳却莫名加速。
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我从未在学校里见过她?
但此刻,更紧迫的问题是:第十八次轮回,我能否找到离开的方法?
我深吸一口气,迈入了宿舍楼。
这一次,一切都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