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清晨的寒意渐渐散去,但土坯房里依旧萦绕着一股湿冷的气息。
泥土地面早己因为多年的踩踏而变得坑坑洼洼。
屋内的空间狭小而局促,几张用木板拼凑的床沿着墙摆开,上面铺着几条己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棉絮。
床头边胡乱堆放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散发着一股霉味。
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破旧的竹箩筐,箩筐上搁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刀刃己经卷了口,但似乎仍旧被频繁使用着。
窗户上糊着几张半透明的纸,阳光从破损的边缘洒进来,勉强为这个昏暗的空间注入一丝光亮,却照不暖房间里的冷清与压抑。
母亲王玉兰正坐在床沿上,身体显得尤为瘦弱,面色苍白得如同漂洗过的旧布,眼窝深陷,脸上的皱纹像是被生活的重担一刀一刀刻下的痕迹。
她身上裹着几件用不知多少次的旧衣服改做的棉袄,袖口和领口都打了补丁。
尽管如此,母亲的面容却没有显出一丝懈怠和冷漠,她那双粗糙的手正轻轻拍着怀里的襁褓,动作极其小心,仿佛稍微用力就会伤着这个刚刚降生没几天的小生命。
母亲的目光温柔而深情,但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和倦意。
小幺妹在襁褓里发出轻轻的哼唧声,母亲低下头,将脸贴近女婴,柔声说道:“乖啊,别闹,娘在这儿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让人想要落泪的无奈与疼惜。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寒风夹带着土腥味灌进屋里。
他身上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工作服,袖口和胸前磨出了白色的毛边,口袋里还露出一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破旧布手套。
爷爷是一名工人,自己己经娶了第三个老婆了。
当然,前两个老婆都己经去世了。
他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资,但是为了自己和“老伴”的日子过的更滋润,他早早地把自己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妇从自己的家里分了出去,避免这一大家子吃穷了他。
“又是个女娃子?”
爷爷的语气里瞬间充满了失望与愤怒,声音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砸在地上,震得屋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他猛地转过身,像是在遏制自己的怒火,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没用的东西!
就知道生些赔钱货!
老李家的香火,就这么要断了?”
爷爷的怒吼在屋子里回荡,仿佛整个空间都被他的话语震得晃动起来。
李素云站在一旁,看到母亲的手微微一颤,怀里的襁褓摇晃了一下,小小的自己似乎被吓到了,发出一声细弱的啼哭。
母亲连忙低下头,小声哄着:“没事,没事,是娘不好,吓着你了。”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甚至带着几分颤抖,眼里却没有一丝怨言。
“己经生了三个女娃子,这又生出个女娃子来!
你们到底有没有用?”
爷爷转头怒视着父亲,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尖,“你是个男人,男人!
怎么连个儿娃子都生不出来?”
父亲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的脸因为羞愧而涨得通红,但也只能抿着嘴,默默承受着爷爷的指责。
他的手紧紧攥着衣摆,指节己经发白,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阿爸,您别生气,我们也想生儿娃子……”父亲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不是……这不是命吗?”
“命?
啥子命!”
爷爷一拍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声音里全是怒气,“别个的命就这么好,生的全是儿娃子?
就你们这窝窝囊囊的东西,净生些赔钱货!”
母亲低着头,始终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
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小幺妹的背,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
李素云看到母亲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就被她掩藏起来了。
屋外,寒风依旧呼啸,田野里一片荒凉,远处的田埂上有几个生产队里的人正弯腰劳作。
在这个贫瘠的村庄里,劳动力就是生存的希望,而生儿子,就意味着更多的口粮和更少的饥饿。
父亲沉默了很久,终于低声说道:“阿爸,我们……再生一个……肯定是个儿娃子。”
他的声音带着无奈,却也透出一丝骨子里的执念。
“再生一个?”
爷爷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以为计生办是吃素的?
你们上次躲过了,下次还能躲得过?
我跟你讲,要是再生个女娃子,你就把你堂兄家的儿娃子过继一个来延续香火!”
爷爷说完,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屋子里重新归于沉寂,只剩下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像是为父亲和母亲承受的所有不公而鸣不平。
屋子里的空气是凝重的,这让小小的李素云闻到了一丝让人不安的味道。
她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李素云,轻轻地拍打着小小的自己的后背,让她瞬间安静下来。
成年李素云,把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小素云的手掌里,让她紧握自己的手指。
她在小小的自己耳畔喃喃低语:“你真乖!
作为爸妈的女儿,你值得拥有爱,值得过上快乐的生活。
爷爷的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