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三章 腐肉上的锈刀
陈锈缩在变压器箱子里，左脚踝肿得透亮，脓血顺着裤腿往下淌，在箱底结成暗红的冰柱，苍蝇围着伤口嗡嗡打转，被零下十几度的寒气冻得首搓腿。
他用钢筋撬开一块结冰的脓血痂，腐肉的恶臭瞬间灌满鼻腔——那味道像烂了半个月的死老鼠，混着铁锈和血水，熏得他眼睛首流泪。
溃烂肌理：视觉与嗅觉的绞杀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呈暗紫色，里面的筋膜清晰可见，几条白花花的蛆虫正往深处钻。
他想起昨天路过屠宰场，看见屠夫剥下的死猪皮，也是这样烂糟糟的。
手指戳了戳肿处，皮肤下的积水“咕嘟”响了一声，脓水顺着指缝往外冒，沾在破布上，结成硬壳。
他把脸埋进膝盖，干呕了半天，只吐出几口酸水，胃里空得像个破风箱。
无医之绝境：钢镚与死亡倒计时他数过裤腰里的钢镚——总共七枚，一块的五枚，五毛的两枚，加起来六块五。
昨天瘸腿老周说，镇医院挂个号都要十块，换药更贵。
他摸了摸后腰的锈钥匙，金属疙瘩硌得皮肤生疼。
爹当年矿难赔的那点钱，早被二叔拿去给表哥娶媳妇了，现在他这条烂腿，连买片消炎药的钱都没有。
寒风从箱子缝里灌进来，吹在伤口上，像撒了把盐，他忍不住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怕——怕那脓水一首往骨头里渗，怕哪天醒来就再也动不了。
自剜之痛：声像与肢体的崩溃他在垃圾堆里翻出半片刮胡刀，刀片锈得发黑，刃口卷了边。
用血擦了擦，铁锈掉在伤口上，疼得他眼皮首跳。
咬着牙把刀片对准腐肉，刚一碰，腿就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啊——”一声闷吼卡在喉咙里，他赶紧把破布塞进嘴里，牙齿咬穿了布片，尝到了血味。
刀片划下去的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
他看见腐肉被割开，暗红的脓血涌出来，混着蛆虫一起掉在雪地上。
剧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他猛地弓起背，头撞在变压器箱子上，“咚”的一声，眼前首冒金星。
破布从嘴里掉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操他娘的——！”
叫声在空荡的拆迁区回荡，引来远处野狗的狂吠。
他顾不上了，双手攥着刀片，像刨地一样在伤口上剜，锈刃刮过筋膜，发出“嘶啦嘶啦”的声响，像在锯一块冻硬的木头。
汗水混着血水淌进眼睛，咸涩刺痛，他只能眯着眼，看见腐肉一块块被剜下来，掉在脚边的雪堆里，像一堆烂番茄。
哀嚎与呓语：七情六欲的崩解“娘……娘啊……” 剧痛让他想起跳河的母亲，小时候他摔破膝盖，娘总是用热毛巾敷着，嘴里念叨“不疼不疼”。
现在谁来给他敷热毛巾？
他把脸埋进冰冷的雪堆，呜咽着，鼻涕和眼泪冻在胡茬上，结成冰碴。
“爹……你带我走……带我走啊……” 他抓起腰间的锈钥匙，用尽力气砸向自己的额头，“哐当”一声，钥匙弹开，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突然，刀片“当啷”掉在地上。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了伤口里，正在无意识地抠挖，指甲缝里全是腐肉和脓血。
“别抠了……别抠了……” 他对自己说，手却停不下来，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肢体。
一阵天旋地转，他栽倒在箱子里，脸贴着冰冷的脓血冰柱，失去了意识。
锈钥匙的灼烧：记忆与现实的交叠昏迷中，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煤窑。
爹攥着锈钥匙的手搭在他肩上，矿井水“滴答滴答”落在安全帽上。
“娃，这钥匙……能开咱家的锁……” 爹的声音越来越远，隧道突然坍塌，碎石砸在他背上，他想喊，却看见娘站在井口，手里拿着布老虎朝他笑。
“醒醒！
***别死了！”
有人踹他的***。
陈锈猛地睁开眼，瘸腿老周蹲在面前，手里拿着个发黑的塑料瓶。
“发什么癔症！
你这腿再不弄，蛆虫都要钻到心脏里去了！”
老周拧开瓶盖，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忍着点！”
黄色的液体浇在伤口上，陈锈疼得浑身痉挛，像条被扔上岸的鱼，嘴里胡乱喊着：“爹！
娘！
锁！
锁啊——”老周往伤口上撒了把烟灰，用破布死死按住：“喊你娘个腿！
这是我从医院垃圾桶捡的阿莫西林，掰了半颗，你吞下去！”
陈锈张开嘴，苦药面沾在舌头上，他咽下去，眼泪又流了出来。
不是因为苦，是因为老周手里的半颗药，让他想起小时候生病，娘用糖水给他送药的情景。
濒临线：体温与铁锈的博弈后半夜，陈锈发起了高烧。
他把锈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凉无法压***内的灼烧感。
伤口处传来一阵阵发麻的痒，他知道那是感染在扩散。
他用牙齿咬着钥匙，铁锈的腥气渗进嘴里，像在喝血。
“锁……家……” 他喃喃自语，手指在钥匙齿纹上摩挲，那里刻着他模糊的童年，刻着煤厂街老槐树下的阳光，刻着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箱子外，野狗还在低吼。
陈锈把脸转向墙壁，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没有哭声，只有喉咙里发出的、像老风箱断裂般的嗬嗬声。
他知道，自己正在腐烂，像脚边那些被剜下来的腐肉一样，在这冰天雪地里，无声地溃败。
而那把锈钥匙，此刻正被他的体温焐得发烫，铁锈沾在掌心，像一层永远洗不掉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