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6日,暮春的阳光斜斜切进新华中学的走廊,
我攥着转学手续单的手指被汗水浸得发皱。教导主任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前方回荡,
转角处突然传来篮球撞击塑胶场地的闷响,混着少年们此起彼伏的欢呼。
当我隔着雕花铁门望向操场时,白色球衣在蓝天下划出流畅的弧线,高永琪跃起投篮的瞬间,
梧桐叶的影子正好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这是实验中学的年级第一,林妍希同学。
"李老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永琪,把你的课桌清一下。
"我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走向第三排,校服裙摆扫过他的课桌边缘,撞翻了墨绿色保温杯。
深褐色的液体漫过他的数学卷子,洇开一道蜿蜒的痕迹。"对、对不起!
"我慌忙抽纸巾擦拭,指尖却突然触到温热的掌心。他已经接过湿透的试卷,
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正好,这道圆锥曲线题本来就想重做。
"薄荷糖的气息混着雪松味校服,让我想起早晨储物柜里莫名出现的草莓牛奶,
包装纸上的便利贴写着:赔你的"事故现场"。晨雾未散的跑道上,
我们的影子总在跑操时重叠。他永远比我快半步,白色运动鞋踏碎满地梧桐叶的脆响。
有次我鞋带散开,踉跄着险些摔倒,后腰突然抵住温热的胸膛。"小心。
"他的呼吸扫过我发烫的耳垂,蹲下时后颈的碎发垂落,我数着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的针脚,
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高一的物理课上,老师布置分组实验探究楞次定律。
我和高永琪分到一组,实验台狭小得几乎容不下两人并肩操作。
当他握着导线的手与我相触时,电流计的指针突然剧烈晃动,不知是电磁感应作祟,
还是心跳扰乱了磁场。他耳尖泛红,低声说:"你的手比实验器材还凉。
"说着便脱下校服外套披在我肩上,带着体温的布料裹住寒意,也裹住了我发烫的脸颊。
高二的元旦晚会,他被全班同学起哄上台弹钢琴。舞台追光灯亮起的瞬间,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月光奏鸣曲》的旋律流淌开来。我坐在观众席第一排,
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被灯光镀上金边,琴凳上的白衬衫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曲终时全场掌声雷动,他下台路过我身边,指尖迅速塞给我一颗草莓味硬糖,
转身时我听见他小声说:"给紧张的演奏家奖励。"梅雨季节来临时,我总忘记带伞。
有次放学暴雨倾盆,我望着雨幕发愁,却发现高永琪的黑色雨伞已经撑在头顶。
他把书包顶在头上冲进雨里,我追出去想和他共撑一把伞,他却倒退着躲开,
笑着喊:"你衣服会湿的!"第二天他感冒发烧,我带着保温杯去他家,
推开门看见书桌上摊着给我整理的错题集,每道题旁边都画着小小的太阳。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他总在篮球架下教我投篮。"手腕要这样发力。
"他的手掌覆在我冰凉的手背上,带着粉笔灰的温度。篮球划过暮色中的天空,
坠进篮网时带起细碎的欢呼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着我微微发红的侧脸。
有次我投进三分球,转身时撞进他张开的怀抱,他身上的皂角香混着汗水气息扑面而来,
心跳声震得我耳膜发疼。高三的晚自习总是格外漫长。台灯在课桌上投下暖黄的光晕,
我咬着笔杆盯着化学推断题,草稿纸被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高永琪忽然将薄荷糖推到我面前,铝箔纸在灯光下泛着银光:"试试从焰色反应反推。
"他的指尖点在题目的关键处,袖口掠过我的手背,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窗外的月光爬上他认真的侧脸,我数着他睫毛颤动的次数,连答案都算错了三次。
毕业典礼那天,礼堂穹顶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高永琪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西装革履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重叠。
"感谢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在我座位上短暂停留。散场时,
他说要送我回家。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学校围墙时,他突然停住:"你看。
"斑驳的墙面上,不知谁用粉笔写着"高考必胜",旁边歪歪扭扭地画着两只牵手的小人。
"幼稚。"我笑着说,
却听见他轻声说:"其实我一直......"远处传来烟花绽放的声响,
璀璨的光芒照亮他欲言又止的脸。
最终他只是将书包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塞进我怀里:"这本笔记送你,
有不会的随时问我。"高考结束后,我们在老槐树下约定报考的学校。我说想去南大,
他说想去北大。填报志愿那天,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到凌晨。
光标在"南京大学"和"北京大学"之间来回跳动,
手机相册里全是***他的照片——晨读时睫毛的剪影,解题时咬笔的模样,
还有运动会那天他陪我奔跑的侧影。最终我按下回车键,选择了北大。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一路跑到他家楼下。六月的阳光晒得柏油路发软,
转角的紫藤花架下,我撞见同样狂奔而来的他。他的白T恤被汗水浸透,
手里的红色信封被攥出褶皱。"你不是说去南大?"他笑得喘不过气,
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张开嘴,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因为我喜欢你。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接完电话的瞬间,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我......我奶奶突然晕倒了。"看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
我蹲在紫藤花架下痛哭。花瓣落在录取通知书上,像点点血迹。后来才知道,
那通电话来自医院,确诊结果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已经到了晚期。大学四年,
我在北大的实验室里度过无数个通宵。显微镜下的细胞图谱渐渐模糊,
眼前却总会浮现出高中时他教我做实验的场景——他戴着护目镜的样子,
还有手把手教我调节显微镜焦距时,呼吸扫过我耳尖的温度。同学聚会是在毕业五年后。
昔日的教室重新粉刷过,课桌椅却还是当年的款式。有人翻出高中毕业照,
指着照片里后排的高永琪:"听说他去国外治病了,现在也没消息。
"我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指甲在杯壁上掐出月牙形的痕迹。散场时,
班长递给我个沉甸甸的信封:"永琪拜托我转交给你的。"泛黄的信纸上,
他的字迹依旧工整:"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去看真正的海边日落了。别难过,
就当是我提前去探路,下辈子换我来追你。"回到家,我颤抖着打开那个珍藏多年的木盒。
162封信件整齐排列,信纸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却承载着他十二年来全部的心事。
第一封信的日期是2016年4月6日,正是我们初见的那天:"今天班里来了个转学生,
她弯腰捡书时,马尾辫扫过我的课桌,发梢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整整三节课,连老师叫我都没听见。"最后的几封信,
字迹几乎难以辨认:"2020年3月14日,医生说时间不多了。我把所有的信装进盒子,
希望她永远记得我穿白衬衫的样子,而不是病床上这个虚弱的人。妍希,如果有下辈子,
我一定要在阳光下,亲口对你说'我喜欢你'。"泪水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他最后的字迹。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恍惚间,我又听见他在耳边说:"别急,我教你。
"原来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未说出口的爱意,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封存在这些信件里,
成为我余生最珍贵的宝藏。2016年4月6日,那天的阳光特别好,
我坐在教室里整理竞赛题集,突然听到班主任说班里来了新同学。我抬头望去,
就看见她站在门口,扎着高马尾,白色的校服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抱着书本有些局促的样子,让我想起图书馆角落那株怯生生的茉莉。"永琪,
把你的同桌位收拾一下。"班主任的话让我回过神来。我慌忙站起来,
却不小心带倒了桌上的保温杯,褐色的液体在课桌上蔓延开来。她赶紧道歉,声音软软的,
带着一丝紧张。我看着她慌乱擦拭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说:"正好,这道题我也想重做。
"其实那道题我早就解出来了,只是想多看她一会儿。她身上有淡淡的茉莉香,
随着动作轻轻飘来,让我有些恍惚。那天放学,我在她储物柜放了盒草莓味牛奶,
还贴了张便利贴。我知道这样有些冒失,但就是忍不住想和她说话。第二天早读,
我鼓起勇气邀请她一起复习。晨光里,她认真背书的样子让我移不开眼。她睫毛很长,
偶尔会有柳絮落在上面,我数着她睫毛颤动的次数,连课文都背错了好几处。从那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