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沈家之前,马路边、草垛里、树杈上哪里都睡过。
可现在毕竟带着沈府的娇少爷,心里纵然是想让他吃点苦头,可也不能太为难他。
庙观里自然是没有床的,翠儿目光落在刚刚倒下的门板上,刚弯下腰想要将门板抬起。
一旁的沈玉书挤上前来说:“我来。”
将火折子又重新塞进翠儿的手,自己弯下腰来搬。
翠儿索性就让他来,娇少爷愿意干活,是好事,她今后也能少吃点苦。
可弯下腰的沈玉书,两手扶着门板边一动不动。
“怎么啦?”
翠儿不解问他,自己说要搬来着,怎么又定在这里不动?
沈玉书又定了一会儿,咬着牙说道:“这是什么木头做的?
怎会这样沉?”
原来是搬不动!
“少爷,您还是去歇着吧。”
翠儿拉开沈玉书,一弯腰双手将木板抬起,搬到庙堂中间。
这门板沉是沉了点,但对于翠来说,也就是地窖里扛起一筐红薯的重量。
沈玉书见翠儿一发力就将那沉如石头的门板抬起了,立刻窘迫的脸发红,好在月高天黑,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翠儿将木板放下,又掏出个帕子掸了掸,灰尘太厚太多,呛的翠儿首咳嗽。
“少爷,今晚就凑合在这上面睡一晚。”
翠儿终于将门板上灰尘弹拭的差不多了。
“那你睡在哪里?”
沈玉书关心地问道。
翠儿也听出他话里的关心之意,有点诧异,都说大户人家的主子从不把奴才当人看的。
所以在她十五岁之前宁愿在街边乞讨,不愿去给人家做丫鬟。
买他的张管家对她说,只留在灶房烧火,不用伺候主子,她才答应来的。
想起起沈府的张管家是个心善的,翠儿愿意照顾沈玉书,多少也念着点张管家的情分。
翠儿看了看沈玉书,指指墙边,“我坐那对付一宿。”
沈玉书忽然生出些歉意,翠儿虽是沈家的丫鬟,可如今沈家树倒猢狲散,她也可以一走了之,不用管他的。
是自己拖累了她,怎么还能让她睡墙根。
“你睡门板,我坐着。”
沈玉书硬气道。
翠儿想发笑,这个小少爷本事不大还挺爱逞强的。
没待翠儿说话,沈玉书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俩半天都没吃一点东西了,翠儿此时也饿了。
翠儿将包袱里带着泥巴的红薯拿出来,递一个给沈玉书。
沈玉书疑惑地看着红薯刚要往嘴里送,被翠儿拦住了,“烤熟了再吃吧!”
翠儿在庙观里又仔仔细细搜罗了一圈,找了几条破蹬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点着了。
一个火堆在庙堂里噼里啪啦烧了起来,屋子明亮了起来,也暖和了许多。
翠儿在火堆里放了几个红薯,她和沈玉书二人并排坐在门板上烤火。
不一会儿,烤红薯的香甜味就弥漫了出来,翠儿用木条将红薯从火堆里扒拉出来。
左右手换着拿,边用嘴巴吹着气,剥开一半的皮,递给沈玉书,“慢点吃,别烫着嘴。”
沈玉书肚子饿的咕咕叫,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接过红薯就吃了起来。
“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何我从前没吃过?”
翠儿心里冷哼一声,可不是没吃过,你们沈府从前怎么会吃烤红薯,你们有吃不完的烧花鸭、红烧鹅、水晶肘子……翠儿只做了半年的烧火丫鬟,沈府后厨做的吃食种类多到让她咋舌。
“这个是烤红薯,红薯你知道吗?”
翠儿问他,是时候该教娇少爷一些生活常识了,毕竟今后他做不了从前的少爷了。
“红薯?
我从前怎么没见过?
是西域进贡的新品水果吗?”
沈玉书嘴巴两旁带着红薯皮上的黑灰,真诚发问。
翠儿气得闭了闭眼,不想理他,“以后慢慢教你。”
两个红薯下肚沈玉书终于感觉饱了,心里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翠儿将他的玉佩摘下放进包袱里,“以后这些贵重的东西就不要带了。”
“你这身衣服最好也换掉。”
翠儿从包袱里拿出一件素色的粗衣递给沈玉书。
半天下来,沈玉书知道翠儿是个有主意的,也明白自己几斤几两,想要今后的日子好过点,他要紧紧跟着翠儿。
他听话地脱去身上的蜀锦外衫,将翠儿递过来粗布衣罩上。
翠儿看了看沈玉书那张清俊贵气的脸并没有因粗衣而减色,想着以后多晒晒太阳,多干点粗活或许会好点。
沈玉书坚持要让翠儿睡门板,翠儿又怕沈玉书坐在地上冻病了。
于是答应睡在门板的一边,沈玉书睡另一边,还好两个人的身量都够清瘦。
于是野外逃生的第一晚翠儿和沈玉书背靠背躺在门板上。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睡着,沈玉书觉得门板太硬了硌人,翠儿觉得拘谨不自在,沈玉书虽还小,到底是个男子。
可由于太累了,没多久沈玉书气息开始渐渐平稳,进入睡眠,翠儿慢慢也睡着了。
两人到底年纪小,睡眠好,野外求生的第一晚睡得很沉。
天光大亮时,他二人不知何时己经由背靠背变为面对面,翠儿的胳膊搭在沈玉书身上,沈玉书的腿搭在翠儿的腿上。
睡梦中翠儿只觉得自己的腿被千斤担子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一睁眼沈玉书一张放大的脸近在眼前,把翠儿吓得半死。
她想起来,却又被沈玉书死死压着动不了,腹诽这人力气不大,腿倒挺沉的。
沈玉书被翠儿的挣扎弄醒了,睁开眼是一片破败的庙宇之中,眼前不是平日伺候他的珍珠。
想起来他家己经被抄了,珍珠也不在身边了,现在只有这个翠儿。
这一夜的门板睡得他浑身酸痛,动不了。
“翠儿,我疼!”
沈玉书哭哭唧唧道。
“少爷,哪里疼?”
翠儿紧张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莫不是昨晚一夜冻着了,毕竟现在是三月,夜里还是有些冷的,他们也没有被子。
还好没有发烧,见他动不了,知道他是睡惯了软塌。
“大少爷动一动就好了,这木板有些硬,你以后就习惯了。”
沈玉书听了这话知晓以后再也没有那香香软软的软塌了,心里难免有些低落,可一想到他家人境况可能更糟,又觉得这点难没什么。
二人收拾了一番从庙观里出来,翠儿带着沈玉书到一条小河道边,掬水洗了把脸,又掬点水喝下。
沈玉书也有样学样照着做,翠儿很满意,觉得他越来越像个样子了,她可不愿带着一个不可一世的贵公子一起逃生。
沈玉书洗了把脸,觉得清醒了许多,见到路边有卖早点的摊子陆陆续续卖支起来。
“翠儿,我们可以吃些早点吗?”
“当然可以。”
翠儿买了两碗豆腐脑,两个饭团,两人在摊位上坐了下来开始吃。
沈玉书第一次坐在这样的摊位上吃早点,感觉有些新奇,从前沈夫人总觉得这些摊贩做的吃食不干净,从不让他逗留。
沈玉书吃了一口豆腐脑就被惊艳到,“翠儿,这是什么,怎会如此好吃?”
“豆腐脑你也没吃过?”
翠儿有些不敢相信,堂堂豪门少爷竟没吃过豆腐脑。
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