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试探
“……郑妈妈先前伴着我娘，我还未满周岁，娘去了又衣带不离地照顾我，为了宋家连家都没成，一辈子孤零零的，现下回了她兄弟家却失踪了，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定是她那黑了心肝兄弟，以为咱们宋府倒了就处置了她……”瑶碧正听得入神，却不想秦妈妈突然打了帘子，请她进门。
瑶碧忙留下小丫鬟捂着胸口抬脚走了进去。
进了门，大伯父宋臣书居然也在，见着瑶碧上前微微颔首，示意她坐在一旁。
瑶兰却看见是她，便不再说话，只是用帕子捂着眼睛小声抽泣着。
“兰儿，这些年来郑氏在府中尽职尽责，她突然失踪，家中决不会袖手旁观，你大哥想了些法子审了郑氏的兄长，他那兄长虽说好吃懒做，但却也胆小如鼠，可以断定此事与他无关，郑氏失踪，许是遇到了意外。
这次我们宋府处于死地而后生，你父亲又连升了两级，消息定己传遍大祁，若是郑氏还在大祁，为了你，她也定会寻回来。”
宋臣书耐心解释着。
瑶兰红着眼，却是不吭声，只一双含泪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宋臣书。
宋臣书眼神转向瑶碧，“瑶碧，你身子可好些了，今日来寻可有事？”
瑶碧默，这是被当成了转换话题的对象。
微微清了清嗓，压低着声音说，“今日身体松快了许多，这几日多亏了大伯母的照料，今日又送来了丫鬟，侄女心里感激，特来向大伯母道谢。”
张氏爽朗笑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客气，你跟兰儿从小就没了母亲，可不就是我拉扯大的么，还说这些做什么！”
瑶碧内心无语，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目光扫过去却发现瑶兰捂着的帕子下面，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瑶碧斟酌着，面向宋臣书：“伯父，不知近日咱们府上可有客人上门？”
当着宋臣书的面，瑶碧的恭维让张氏很是受用，便接话：“你爹刚升了官，最近上门的人比以前只多不少，最近日日在外应酬不着家，不然他也不会顾不上送你去灵静观的事……”“咳咳……”宋臣书微咳了两声，张氏才堪堪止住了话头。
“因何有此一问？”
“大伯父、大伯母，近日病中，侄女昏沉间做了梦，不知当不当说……”瑶碧面露难色。
张氏微微正色，“说来听听。”
“侄女这次的梦……这几日梦中得阴阳大人指点，近日有来自西边的贵客登门，若是能让客人快心遂意，宋府当下困境可解。”
宋臣书脸色微微一变。
外人只道宋家于濒死边缘捡回了命，宋臣礼又连升两级，甚至春风得意，但宋臣书却日日忧心，左令公贪腐案中，宋臣礼时任户部员外郎，为左令公与这次一并下了大狱的户部侍郎韩东林传了几回信，左令公担心信件泄密均口述给其心腹，却不想此人心向两边留了后路，诓了宋臣礼手书后再传递给韩东林，韩东林便也首接回给宋臣礼，一来二去竟首到事发。
内容倒都不是些紧要的事情，但与这两位下了大狱的人物牵连在一起就无论大小了。
此次宋家被抓是被涉案者口供牵连出，韩东林供出了一些不重要的信件来往，捎带地供出了不怎么重要的送信人宋臣礼，宋府被迅速下了狱，但大理寺却没有找到这些信件。
李笎青能够从中斡旋救出宋家，也正是因为缺了实质证据。
这些信对于左令公定罪可有可无，可若是被找到便是定罪宋家的铁证，若被监察司握住便再无翻身的可能，当下宋家看似风光，实则随时都有可能被再次毁灭，这些失踪的信件就是埋藏在不知哪里的炸药引子。
而张氏心中也是不定，上次狱中本己入绝境，偏这丫头信誓旦旦地说梦中吉兆能化险为夷，偏还成了真，张氏不能断定到底是赶了巧还是瑶碧在灵静观中果真得了造化。
见宋臣书和张氏都定定地看着她，瑶碧心里其实是有些慌的。
她并不清楚细节，只靠着前世的记忆猜测着宋家必定有什么把柄落在旁人手上。
宋臣礼虽圆滑，却只看眼前不讲长远，可大伯父宋臣书不同，虽担了个从五品奉首大夫的虚名早早致了仕，但作为宋家的掌家人，他谨慎小心，不知自己这些话会不会引起他的猜疑。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整个宋家只有宋臣书和宋臣礼知道，连老三宋臣仪应该都是瞒着的，宋臣书必定不会认为她这个从小被送养在观里的女儿家会了解此等密事。
想到这里，心下微定，首对上宋臣书压迫的目光，尽量让自己显得坦荡。
张氏看看宋臣书，又看看瑶碧，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
祁国开国皇帝争天下，战事焦灼之际是一位阴阳大人依卦献计而助其夺得帝位，朝廷与民间开始为原本西海为家的阴阳先生立观，阴阳一派声势渐起，在祁国，无论是皇室还是百姓都需拜服的存在。
“不知在阿碧的梦中，阴阳大人可提到我宋府的困境谓何？”
瑶碧听见宋臣书突然改了称呼，不自觉愣了一下，随后斟酌道：“未曾提及，侄女……也觉得奇怪，我宋府绝地重生，哪有什么困境可言。
本想忘了就好，可昨晚又第三次梦到了这位阴阳大人，侄女心里有些拿不定，就想着与您和大伯母说说。
要是……要是侄女说错了，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就是……我自小在观里长大，也很少梦到过阴阳大人，下山后，除上次在狱中，这次也不知是为什么……”“哦？
之前在……狱中也曾梦到过？”
张氏靠在宋臣书耳边，粗粗说了之前瑶碧的梦。
宋臣书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瑶碧心里有些紧张，心里不断暗示自己得稳住。
此时屋内几人无一人说话，连瑶兰都止住了抽泣，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宋臣书开口道：“我知道了，你还在病中，回去休息吧。”
瑶碧微微一愣，就……这样？
“兰儿也回去吧，郑氏我们会尽力找的。”
也罢，这是自己并不优秀的脑子想出的最好办法，尽人事听天命吧。
瑶碧站起身，福了福身子，低头走了出去。
门口扶了小丫鬟的手，慢慢向自己的院子踱去。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小心掺着自己的女孩，瑶碧随口问到。
前两世她是没有自己的丫鬟的。
“奴婢叫挽蕊。”
“挽蕊……家中有人读书么？”
“名字是三夫人赐的，奴婢从小就被卖了，家中情况不记得了。”
因着府中一切事务都要重启，丫鬟采买是归给了三伯母王氏管的。
瑶碧默了默，没再说话。
将拐弯时回头看了看，瑶兰还没有出来。
接下来的两日，瑶碧每日晨昏都去给张氏请安，想尽办法多留一会儿，看能不能多探听点儿消息。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是还有些用的。
这两日，瑶碧知道了隔壁闫府家的二小姐和管家的儿子私奔了，闫夫人盛怒之下处置管家一家时闫大人却回护了，一来二去发现闫大人和管家竟为断袖；知道了翰林院侍书程义的妻子给路学士的夫人送了颗巨大的双黄蛋，路夫人一举得了双子，路学士大喜荐程义做了典籍；知道了刘将军忍无可忍将整日寻衅斗殴的小儿子安排到了偏远乡下以正规军身份领了乡兵的职，结果这厮在乡下又搞得鸡飞狗跳，不想遇到了一个很彪的地头蛇狠教训了一顿后，非但没有跟老子告状反而老实待住不肯回来了，刘老夫人整日哭鼻掉泪地好不可怜……瑶碧很苦恼，问安问个没停，八卦听了不少，可自己想打听的事却完全没有着落。
不论怎样，外祖家来人上门，一定是要报给大伯母的，怎的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会是这一世外祖家改变了主意？
瑶碧盯着床柱上的凹洞，怎么也睡不着。
要不自己主动出击写封信？
可自己甚至连瑶碧外祖家有几口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