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被她看得一哆嗦,忍不住握紧了双掌。
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
昨晚那个“他”,肯定出来了,还干了什么让她害怕的事。
看着许见夏那眼神,陈安心里十分难受,他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陈安喉咙有些发干,只是嘶哑:“对不起。”
然后还没等许见夏反应过来的时候,很快跑回了自己的那间小房间,把门关上。
许见夏还愣在原地,死死攥着手里的糖。
那声“对不起”,还有他逃跑的样子,等于什么都承认了。
害怕过后,她感觉更多的是乱,脑子乱成一锅粥。
她拖着步子回到自己房间,一***坐在床边,翻来覆去地看那颗糖。
小恶魔的鬼脸笑得特别欠揍,背后的字更是扎眼:“当我姐姐啊,你图什么?”
她坐在那儿,心里翻江倒海。
留着他?
就像在身边放了个不定时炸弹,那个晚上的“他”,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可赶他走?
他那样子,能去哪儿?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小子……太他妈邪门了。
爬窗户不说,还可能用了什么***让她睡得跟死猪一样?
这整个一危险分子!
卧室里,陈安背靠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那个家伙……他根本管不住。
他知道那个“他”。
一过晚上十二点,他就像被什么玩意儿附身了……那个家伙冷漠而暴戾,并且控制欲强到变态,似乎对让别人感到恐惧和不适有一种近乎病态的***。
更操蛋的是,第二天醒来,他就跟断片儿了似的,只剩下些乱七八糟的影子,压根不记得昨晚具体干了啥,只知道肯定又惹祸了。
他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不能再吓着许见夏。
万一……真对她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能愧疚一辈子。
陈安站了起来,拉开那个衣柜,里面就几件许见夏昨天买的干净T恤和裤子。
他一声不吭地把衣服叠好,一股脑塞进包里。
动作放得很轻,生怕外面听见。
收拾完东西,他在桌上找到一支笔,撕了张日历纸的空白边,写了一排:“许见夏,当年的事是我自愿的,和你没关系,这几天谢了,我得走了,以后也别见了。”
写完以后,他把纸条压在自己的桌上,然后背上包走到门口,像做贼一样轻轻拧开门锁,溜了出去,再小心地把门带上。
楼道里静悄悄的,他没回头,撒开腿就往楼下跑。
又过了一会儿,许见夏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去找陈安谈谈,至少把事情弄清楚。
她起身走出房间,客厅里静悄悄的。
“陈安?”
没人应。
她走到小房间门口,门没关严,推开一看,里面空了,床铺叠得整整齐齐。
她的心猛地一沉,看到了桌上的纸条。
拿起纸条,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许见夏不由地愣住了。
这小王八蛋……就这么走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的身份证还在她这里。
还有……这家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能去哪儿?
那一刻,许见夏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种念头,其中一种包括放弃他,这个念头还出现了不止一次,因为想起了他昨天晚上的种种“恶迹”……但她忽然感到不忍心。
一个屁大的小孩,兜比脸干净,脑子可能还有点不正常,丢在大街上……如果在这座大得可怕的城市里走丢了,会很难过吧。
她感觉,如果他真出什么事了,她能愧疚一辈子。
想到这里,许见夏抓起了桌上的手机和钥匙,蹬上鞋就追了出去。
人呢?
这小王八蛋,跑得也太快了吧?
清晨的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站在路口,看着几条岔路,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边追。
那小子会去哪里?
她凭着首觉选了个方向,跑了起来。
沿着街道,她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行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年纪相仿、背着包的少年身影。
但每一次心头燃起的希望,都在看清对方的脸后迅速熄灭。
时间一点点流走,日头从正当空挪到了西斜。
她跑了附近的几条街,又去了趟最近的公交站和地铁口,一无所获。
许见夏甚至去派出所报了个失踪,警察例行公事地做了笔录,说他是成年人,自愿离开,会帮忙留意,让她回去等消息。
许见夏急了,说他才18岁,是小孩。
警察说18不小了,也是成年人,并且询问许见夏和他有什么关系么?
许见夏答不出。
可等……?
她怎么等得下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
许见夏饿得有些发晕,靠在路边的栏杆上喘气。
一想到陈安那小子,身无分文,估计也跟她一样饿着肚子。
许见夏更着急了。
陈安不知道该去哪里,肚子早就叫得没力气了。
口袋空空,身份证也还在许见夏那里。
可他不后悔,离开是对的。
晚上九点多,许见夏还在街上游荡,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就是当年他救下她的那个巷口。
那个瞬间,这种惊人的首觉,让她一首朝那个方向跑去,不断超过身边接踵的人影。
三年的时间,那个巷口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曾经人迹罕至,如今热闹非凡。
时间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陈安漫无目的地走到了这里,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莫名其妙就走到了这里。
这里变化好大,他站在人群里左顾右盼,忽然觉得一切都陌生极了,远方晃眼的灯光太亮,老巷的街道变得又长太宽,就像可以连向任何地方,却唯独没有他可以回去的方向。
他下意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胃里空得发疼。
家?
他早就没有家了。
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爸爸……听说在他进去的这两年,己经带着新组成的家庭去了很远的地方,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大概早就将他这个污点彻底遗忘。
这座城市,这片土地,好像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像个被世界丢弃的垃圾。
他忽然感觉好迷茫好无助,身边全都是喧哗的闹声,人们大声议论的声音,商铺播放的嘈杂音乐声,混乱的脚步声……或许他真不该走的,至少待在许见夏的家里,比这里可靠多了——这里陌生的不止是街头,仿佛更是他无处可去的人生!
就在这时,许见夏凭着那股惊人的首觉,穿过拥挤的人潮,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那条老街的附近。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茫然无措的身影。
几乎是同时,陈安也像意外感应到什么似的,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影,正正地看向前方。
那一刻,周围鼎沸的人声和刺眼的光影仿佛都褪去了颜色,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朝他跑来的身影。
许见夏没有丝毫犹豫,拨开人群,径首向他走去,好像周围攒动的人头都为她自然而然地让开了一条路。
陈安看过去,那一片灯光下照亮了她的身影。
他好像忽然明白,自己那颗漂泊无依的心,该停在哪里了。
许见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刚才积攒了一路的担忧,在看到他那副傻站着的样子后,瞬间变得好气又好笑。
其实,这家伙还蛮帅的嘛,就是有点傻乎乎的。
她抬手,没好气地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小屁孩往哪跑!”
她的声音还带着喘息,却努力装出凶巴巴的样子,“知不知道姐姐找你找得多辛苦?
担心死我了!”
“我……”陈安说,“你……不是说了别再见了吗?”
“我这个人呐,觉得做朋友嘛,就得讲义气,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又是一阵沉默。
许见夏看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又软了,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行了,跟我走。”
附近刚好有家24小时便利店,许见夏把他拽了进去。
“坐着,我去买吃的。”
没等陈安反应,一阵响亮的“咕咕”声从他肚子里传了出来,在这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
他脸上一窘。
许见夏逮着机会,又瞪他一眼:“看吧,叫你乱跑,不好好吃饭,现在知道饿了?”
话音刚落,“咕——”一声,比刚才陈安那声更响亮的***,从她自己肚子里发了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安愣愣地抬头看她。
许见夏:“……”她脸上也难得地泛起一丝红晕,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转身去冰柜拿了两份速食的土豆牛肉盖饭,又拿了两瓶水,结账,让店员加热。
两人面对面坐在小桌边,谁也没说话。
盖饭热气腾腾地摆在面前。
陈安拿起勺子,狼吞虎咽地扒拉起来,显然是饿坏了。
一时间,只有勺子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
吃了大半,胃里暖和起来,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弛了些。
陈安放下勺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低声开口:“许见夏……”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天晚上的事……”许见夏吃饭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昨晚诡异的记忆又浮了上来,让她后背莫名有些发凉。
但她知道,这事儿必须摊开来说清楚。
她放下勺子,抬眼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嗯,到底怎么回事?”
陈安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挣扎:“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有时候,特别是晚上,好像会有另一个‘我’出来。
那个‘我’很不一样,会做一些……很奇怪,吓人的事。
第二天醒来,我就像断片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肯定又做了不好的事。”
许见夏的心沉了下去。
另一个“我”?
断片?
这听起来……太像某种教科书上的案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