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的照片中,陆沉的手按在总监肩头,角度却像极了推搡。
背景里的天台警示牌被裁掉,只剩下灰蓝色的天空。
“林小姐怎么躲在这里?”
财务主管的古龙水味突然笼罩过来,他晃着酒杯看向我手里的手机,“陆总这样的精英,做事难免有雷霆手段。”
冰块在杯底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极了我此刻濒临破裂的神经。
宴会厅传来起哄声。
我透过落地窗看见陆沉被围在中央,定制西装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他忽然抬头,目光穿过人群与我相撞,嘴角还带着应对媒体的标准微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惊惶,像被猎人惊动的幼鹿。
我转身冲进安全通道,高跟鞋在台阶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第三层转角,我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纸箱里的仙人掌刺早己被我拔光,此刻蔫蔫地歪在角落,像极了我们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陆沉的消息:“去后台找香槟塔旁的侍应生,他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附带一个定位,显示在地下二层的仓库。
我摸着墙壁往下走,应急灯忽明忽暗,忽然想起他病历单上的“幽闭恐惧症”。
仓库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陆沉背对着我站在香槟木箱旁,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露出白衬衫上歪斜的领带。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身,我看见他左手虎口处的淤青——那是上周替我搬服务器时撞的。
“照片是合成的。”
他声音沙哑,像含着碎玻璃,“总监想让创意部独立成子公司,我们只是在争执方案。”
他从内袋掏出个皮质笔记本,封皮磨损得发旧,“这个你该记得。”
泛黄的纸页上,是我三年前在行业展随手写下的便签:“创意不该是流水线的罐头,而该是夜空中的星星。”
旁边贴着张票根,是那年《星空》重映的电影票,日期被红笔圈了又圈。
我忽然想起那天在影院,后排传来压抑的呼吸声,转头时只看见个迅速离场的黑色背影。
惊雷在头顶炸响时,仓库的灯突然熄灭。
陆沉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我听见他克制的喘息,像困在深海里的鲸。
“别怕,”我摸索着抓住他颤抖的手,指尖触到他腕间的银表,“我带了草莓牛奶。”
易拉罐拉开的声响刺破黑暗。
我把温热的罐体塞进他掌心:“便利店新出的限定款,包装上有小夜灯功能。”
按下开关的瞬间,淡紫色的星光在他瞳孔里流淌,映出他湿润的睫毛。
那是我偷偷定制的包装,图案是我们在天台看过的猎户座。
“十二岁那年,”他声音逐渐平稳,“我在便利店偷面包被抓住,店长让我打工抵债。
有个姐姐每天都会多给我个饭团,说‘吃饱了才能看见星星’。”
他握紧我的手,指腹摩挲着我掌心的茧,“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被裁员的前员工,最后一天还把奖金分给了流浪猫。”
地面突然传来震动,是宴会厅方向的喧哗。
陆沉猛地起身,却在撞翻木箱时被碎玻璃划伤小腿。
我撕下雨衣下摆替他包扎,借着应急灯的微光,看见他膝盖上淡色的旧疤——那是为了帮我捡掉在高架桥下的策划案摔的。
“匿名信IP地址追踪到了。”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他紧抿的唇线,“是总监助理的电脑。
但邮件发送端用了三层代理......”话未说完,仓库铁门突然被撞开,暴雨裹挟着泥腥味灌进来,我看见总监助理举着相机,镜头正对准我们交握的手。
陆沉忽然把我护在身后,西装裤腿浸在雨水里,却稳稳挡住镜头:“想曝光就去告,我会把创意部独立方案和你篡改数据的证据一起交给董事会。”
助理的脸色瞬间惨白,相机“啪嗒”掉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脚边的草莓牛奶罐。
天光微亮时,我们坐在二十西小时警局的长椅上。
陆沉的白衬衫染着血迹,却仍把警队送来的热可可推给我:“别喝冰的,你生理期快到了。”
我握着杯子抬头,看见他眼下浓重的青黑,突然想起便利店守夜的那些凌晨,他总是等我喝完牛奶才说自己要加班。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当年的饭团姐姐。”
他忽然轻笑,指尖蹭过我耳后痣,“面试时看见你简历上的流浪动物救助经历,就认出了这个痣。”
我想起初入公司那天,他作为特邀评委,在我方案上画了颗五角星——原来早在三年前,我们的轨迹就己开始交织。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总监的消息:“对不起,助理伪造邮件是怕失去工作。
陆总提出的创意部转型方案,董事会通过了。”
附带的文件里,我看见“流浪动物公益企划”被列在年度重点项目首位,策划人那一栏写着我的名字。
我们走出警局时,暴雨刚好停了。
街道旁的便利店亮起暖黄色的灯,陆沉忽然指着东方:“看,启明星。”
淡金色的晨光里,他头发上还沾着仓库的木屑,却笑得像个孩子。
我想起他笔记本里夹着的便利贴,那是我上次写的“天亮前最亮的星,叫启明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里面是枚镶着碎钻的银戒,戒面是抽象的星轨形状:“在瑞士出差时设计的,原本想等收购案结束......”我踮脚吻住他的唇,尝到残留的咖啡味,像极了我们初遇那晚的便利店。
玻璃门上的铃铛响起时,店员正把新到的草莓牛奶摆上货架。
陆沉替我拉开门,晨光穿过他指间的戒指,在地面投下细小的星芒。
远处,流浪猫正蹲在台阶上舔爪子,脖子上挂着我去年送的镶钻项圈——原来有些缘分,早就埋在时光的土壤里,只等合适的时机,开出满树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