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懿收伞时,伞骨勾住了咖啡馆门楣的铜铃,清脆声响惊飞了电线上的雨燕。
他的指尖在门把手上停顿片刻,金属表面浮现出昨夜三点十七分,穿驼色风衣的男人用钥匙刮刻的痕迹 —— 那是个正在崩溃边缘的丈夫,在妻子留下离婚协议书后,用瑞士军刀在门把手上刻下扭曲的 "***"。
"时懿今天来得早。
" 柜台后的老周擦着祖传的骨瓷杯,杯沿金边映出杨时懿泛青的眼下。
这位独居在梧桐大道 19 号的心理咨询师,总在清晨七点零三分准时出现,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钟摆。
杨时懿注意到老周手腕上新添的老年斑,在时间残像里,那片褐色印记曾是二十岁少年为初恋纹的樱花刺青。
"照旧。
" 他收回手,将湿伞立在角落。
咖啡蒸腾的热气中,昨夜争吵的夫妻影像突然在空气中显形:女人摔碎的马克杯在地面炸开,滚烫的黑咖啡溅在男人的驼色裤脚,而此刻老周擦拭的骨瓷杯,正是女人当时紧握的那只。
杨时懿低头搅动奶泡,漩涡中浮现出女人手腕内侧的烫痕 —— 那是上周他在诊疗室见过的自残疤痕。
穿过梧桐大道时,晨雾突然剧烈翻涌。
杨时懿扶住斑驳的红砖外墙,掌心贴着 1943 年的弹孔,刹那间无数个重叠的时空在眼前炸开 —— 穿旗袍的女学生在枪声中奔跑,高跟鞋踏过青石板的脆响与现在的雨声重叠。
他闻到硝烟味混着茉莉花茶的香气,看见少女脖颈间晃动的怀表链,与自己口袋里的那枚发出共鸣。
这枚青铜怀表是他今早在地铁站捡到的。
当时它躺在自动扶梯缝隙里,表盖刻着 "1943" 的字样。
当杨时懿的手指触到表链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入:穿月白旗袍的少女在阁楼里颤抖,钢笔尖悬在信纸上,墨迹在 "永别了" 三个字上晕开。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她把怀表塞进木箱,然后..."小心!
"自行车***刺破晨雾。
杨时懿猛地转身,怀表链从指间滑落,坠向积着雨水的排水沟。
他扑过去的瞬间,表盖在水泥地上弹开,露出泛黄的照片 —— 正是阁楼里的旗袍少女。
她身后的窗棂外,飘落的樱花与此刻诊疗室窗外的花瓣重叠,而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赫然写着:1943.04.22。
怀表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整。
杨时懿捡起它时,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一行血字:"救我,在花开之前。
" 字迹迅速被雨水冲刷,却在他掌心烙下灼痛。
当他抬起头,发现整条梧桐大道的樱花树正在逆时生长 —— 含苞的花骨朵在雨中绽放,又迅速凋零成满地碎雪。
诊疗室的挂钟敲响八点。
杨时懿坐在真皮沙发上,青铜怀表在玻璃茶几上投下幽蓝的影子。
他翻开《1943 年 4 月 3 日历史事件录》:"盟军开始大规模轰炸德国本土,华沙犹太人起义进入第十天..." 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诊疗记录,钢笔字迹与他如出一辙:"患者 S,女,22 岁,时空错位症,建议使用怀表作为锚点...""叮 ——"门***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杨时懿起身时,怀表突然自行转动,指针逆时针划过数字。
当他打开门,暴雨裹挟着樱花花瓣扑面而来,诊疗室的时钟竟停在了十二点。
而站在门口的女人,穿着与照片中少女同款的月白旗袍,颈间挂着与他掌心相同的灼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