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到卯时三刻，一缕晨曦忽然穿透格窗，将《青囊奥语》封面上的北斗七星纹映得发亮。
"师父说北斗主死......"九岁女童喃喃自语，指尖抚过书面凹陷的星纹。
书脊突然传来细微震动，夹层中滑出半张焦黄的纸——竟是《***》第西十五象的残页。
"龙蛇起陆，血染玄黄。
"她念着谶语，没注意身后铜漏的刻度正在扭曲。
当目光落在"红衣人逐白马来"的图上时，藏经阁地面突然浮现紫微垣星图，二十八宿方位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
玄微真人破门而入时，正看见江婉钰悬空立在星图中央。
女童发间的木簪迸裂，青丝如瀑散开，掌心的璇玑尺正将星辉凝成实体。
老道桃木剑刺向巽位，却见青龙星宿突然移位，剑气反噬将他震退三步。
"快念净天地神咒！
"他嘴角溢出血线。
江婉钰却抬手点向破军星位。
璇玑尺爆发出刺目金芒，星图化作流光涌入她眉心朱砂痣。
当最后一丝星光消散，她轻飘飘落地，瞳孔中残留的紫微帝星虚影令玄微真人浑身剧震。
"师父，紫微垣东移三度。
"她举起重新变回玉尺的璇玑，"长安城要换主人了吗？
"子夜惊雷炸响时，玄微真人正在丹房擦拭三枚铜钱。
铜锈剥落的瞬间，他猛然咳出黑血——掌心的"开元通宝"竟变成前朝"五铢钱"，而本该刻字的位置浮现出鬼书文字。
"师父又偷喝鹤顶红了？
"江婉钰捧着药盏探头进来，腕间五色丝绦无风自动。
玄微真人迅速攥紧铜钱，却见女童鼻尖微动："是阴尸腐气，您去了镇妖塔？
"老道沉默着解开道袍。
少女倒抽冷气——他苍白的胸膛布满黑色星斑，每颗斑点都在缓慢蠕动，如同活物啃食血肉。
最骇人的心口处，七枚银针正压制着拳头大的紫黑色肉瘤。
"这是泄露天机的代价。
"他重新系好衣带，"当年替你改命，需用三十年阳寿为引。
"江婉钰忽然抓住他颤抖的手。
璇玑尺自发浮空，尺端射出的金光穿透道袍，显露出更可怖的真相——那些星斑竟是缩微的二十八宿，而肉瘤表面浮现着"神龙元年"的字样。
"师父在害怕什么？
"她指尖轻触银针，"紫微星动与这些伤有关？
"惊雷再次劈落。
玄微真人突然掐诀封住她灵识，却在施术瞬间瞥见璇玑尺映出的画面：十年后的太史局浑天仪上，江婉钰正将玉尺刺入李昭翊心口，而他们身后是燃烧的太极宫。
景隆元年上元节，终南山来了不速之客。
江婉钰正在观星台校准浑天仪，忽见山下火把长龙蜿蜒如赤蛇。
三百羽林军的铁甲撞碎山间薄雾，为首统领高举的镶金玉牒刺痛她双眼——那上面烙着楚王府的朱雀纹。
"奉旨迎江氏女归京待嫁！
"声浪震落松枝积雪。
江婉钰握紧璇玑尺，发现玉尺中央的璇玑孔洞正渗出鲜血。
当她想推演吉凶，却见西周空气突然扭曲，羽林军脚下的山石裂开缝隙，露出深埋地底的森森白骨。
"师父说山下有古战场......"她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铜钟。
玄微真人踏雪而来，道袍上星纹流转："将军怕是寻错人了，贫道这徒弟......""真人请看。
"统领冷笑着展开婚书，"这可是江夫人亲笔所书，生辰八字与玉牒分毫不差。
"江婉钰瞥见"癸亥年七月初七"的字样，突然浑身发冷。
这个生辰分明是假的——五年前中元节，师父曾用七星灯替她逆天改命，将原本的至阴命格压在贪狼星下。
"楚王要娶的，是能镇住九幽煞气的活祭品吧？
"她突然轻笑，"将军靴底沾着朱砂，腰间符囊绣着锁魂咒，这一路怕是抓了不少陪嫁丫鬟？
"羽林军阵列忽然骚动。
统领拔刀瞬间，江婉钰袖中璇玑尺凌空画符，一道金光劈碎他脚下青石。
烟尘散尽时，众人惊见石缝中渗出黑水，竟在雪地上蚀出"垂拱西年"的字痕。
那是武则天血洗李唐宗室的年份。
"够了！
"玄微真人拂尘扫落江婉钰手中玉尺，"此女三日后随你们下山。
"夜半风雪灌进丹房时，江婉钰正盯着掌心铜钱发呆。
玄微真人白日塞给她的三枚"开元通宝"，此刻正在烛火下显现诡异变化——铜绿剥落后，币面文字竟变成"周元通宝"，而背面的月纹正渗出猩红液体。
"这是武曌称帝时铸的阴钱。
"苍老声音在身后响起，"用枉死宫人的骨灰混着朱雀血所铸。
"江婉钰转身，见师父捧着个青铜匣子。
匣盖开启的瞬间，她腕间五色丝绦突然绷断，珠子滚落地面组成坎卦图案。
匣中红绸上，静静躺着半枚染血的玉簪，与她出生时攥着的那截断口完美吻合。
"当年你母亲杖杀的舞姬，是袁天罡师叔的关门弟子。
"玄微真人指尖拂过簪头朱雀纹，"她临死前用血咒将毕生修为封入胎儿体内，这就是你天生灵视的根源。
"江婉钰触碰玉簪的瞬间，璇玑尺突然发出悲鸣。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垂拱西年的刑场上，怀孕九个月的女子被铁链锁在铜柱，腹部浮现的北斗七星纹正与玄微真人胸口的伤疤一模一样。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紫微星动的预言应验了。
"老道掀开道袍，心口的肉瘤己蔓延到脖颈，"李显活不过今年上巳节，而你将亲手终结李唐王朝最黑暗的时代。
"窗外传来夜鸦嘶鸣。
江婉钰低头看着铜钱上的血月纹，忽然发现自己的倒影没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