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爹进门灰头土脸地说道:“今年怕是又碰上灾年了。”
“怎么,收成又不好?”
女人眉头紧锁。
“可不是,这蝗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她爹耷拉着脑袋。
“前两天,黄员外的手下又来催租子。”
女人给男人也盛了碗稀薄的米汤,端到他嘴边,“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
男人哭丧着脸道:“都怪我没本事,养活不了一家几口人。”
“眼前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着,女人向院子里正洗着衣服的小女孩努了努嘴。
男人心领神会,只是有些为难:“这不好吧,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
“一个丫头有什么舍不得,难道你忍心让我们儿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女人啐了一口道。
男人胡乱地嗦完米汤,一摸肚子,还咕咕叫着,饿得不行,叹口气道:“唉,造孽!”
“雪儿,今日是中秋节,街上有好看的花灯。
等入了夜,爹带你去看花灯好不好?”
男人望着她那头发枯黄、骨瘦如柴的丫头,有一丝丝心疼,但也仅限于此。
“好啊,爹爹好久没带我上街了,我这就去叫弟弟。”
雪儿高兴地跟过年似的。
印象中,她爹只带她上过一次街,那还是弟弟出生前。
“不,不用叫你弟弟。
爹专程带你去,给你买好吃的。”
男人嘴上说着热乎话,眼神却有些闪躲。
一路上,五彩缤纷的花灯让人眼花缭乱。
男人给雪儿买了她最爱吃的冰糖葫芦和桂花糕。
行至一处道观前,雪儿想起家中整日愁容满面的亲娘和蓬头垢面的弟弟,萌声萌气道:“爹,我们给娘和弟弟也带些好吃的吧。”
男人望着天真可爱的闺女,忍不住鼻子一酸:“雪儿,爹去前面买点吃的,你在此等着,千万别乱跑。”
说罢,他扭身离开了,竟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来。
雪儿懂事地站在原地,舔着甜丝丝的冰糖葫芦,美滋滋地等着自己的爹爹来寻她。
可等了一好会儿,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越来越少,她爹还不见踪影,雪儿内心焦急起来。
这时,不知哪里冒出来两个贼眉鼠眼的男子。
个子略高些的男子打量一番雪儿,神情不屑道:“就这丫头啊,瘦不拉几的,能卖几个钱?”
“管他呢,咱只管拿钱办事。”
个子矮些的走上前欲扛起雪儿。
雪儿年纪虽小,却十分机灵。
见这两人鬼鬼祟祟得朝她走来,顿时感觉不妙,迅速将糖葫芦砸到矮个子脸上,拔腿就跑。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两人气急败坏地追道。
雪儿尽可能往人多喧闹的街巷跑去,可瘦弱的身躯哪里跑得过两个成年男子。
眼看就要被抓住,雪儿蓦地撞倒在一位夫人的怀里。
“菩萨娘娘,快救救我吧。”
雪儿急得脱口而出。
只见这位夫人慈眉善目,衣着华丽,又有众多随从,两人追到此处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哄骗道:“夫人,这是我们的小妹,闹脾气从家里跑出来,爹娘都急死了。
我们兄弟二人正要寻她回去。”
雪儿拼命摇着头,扯着嗓子哭喊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坏人!”
夫人扶起雪儿,温柔地问道:“别害怕,告诉我,你当真不认识他们二人?”
雪儿点头如捣蒜:“不认识,这两人不知哪里冒出来的。
我爹爹不见了,我找不着他了。”
夫人见那两人行为诡异,心里己然猜出几分:“这女娃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两人支支吾吾地,一会儿说六岁,一会儿说七岁。
夫人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当街拐卖孩童可是重罪,还不快从实招来。”
两人忙道:“你可别诬陷我们,这女娃的爹确实是五两银子把她卖给我们东家了。”
雪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死死抱住夫人:“菩萨娘娘,救救我,我不跟他们走。”
夫人看着可怜兮兮的雪儿,用丝帕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雪儿怯生生的模样,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似乎揉碎了她温柔的心。
少顷,夫人对身边的仆妇说道:“季妈妈,去拿五两银子给他们,这女娃,我们要了。”
仆妇附耳说道:“夫人,这女娃来历不明,可要核实一番?”
夫人悄然说道:“你去问他们二人要这女娃的卖身契来。”
仆妇丢了几块碎银子给那二人:“拿了银子就赶紧把这女娃的卖身契交出来。”
两人见这位夫人前呼后拥的架势,猜想应是官宦人家,怕是得罪不起。
横竖得了银子,回去也好交差,两人立马掏出雪儿的卖身契,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