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遥蜷缩在西面漏风的土炕上，数着墙角第七块霉斑裂开细纹。
这是大昭王朝承平十二年，云波城西郊的寒窑里，躺着个父母双亡的十六岁孤儿。
"陈小郎！
"破门板轰然倒地，裹着羊皮袄的圆脸汉子撞进满室寒气，腰间青铜算筹撞得叮当作响。
王大金甩了甩络腮胡上的冰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昨儿赌钱赢的酱肘子，分你半拉。
"陈路遥盯着对方油腻的指甲缝，忽然想起三日前原身饿晕在当铺门口，就是被这肉铺账房用半碗羊杂汤救醒的。
他撑着土墙起身，麻布裤腿下露出冻疮斑驳的脚踝："王大哥，东街当铺的刘掌柜......""还惦记你那玉佩呢？
"王大金撕着肘子肉往嘴里塞，油光蹭到胡须上，"林记茶行的大小姐早跟着官家车马出城施粥了，哪顾得上你这破落户？
"碎雪从屋顶裂缝漏进来，落在陈路遥脖颈间。
他摸出枕下那枚青玉环佩，玉料在昏暗里泛着幽光。
前日替茶行抄录《茶经》注本时，那辆垂着青纱的马车里伸出的素手，把玉佩塞进他掌心说"暂作押金"的模样，倒像是上辈子的事。
院外忽然传来车辙压雪的吱呀声。
十二串银铃在风里碎成清响，绯色斗篷扫过柴扉上的积雪。
林荔琴立在晨光里，眉间石榴花钿艳得像团火，身后丫鬟捧着鎏金手炉呵出白雾："陈公子，注本里把三沸之法写成三佛之方，可是故意考校我们茶行伙计？
"王大金噎得首捶胸口，酱汁顺着胡子滴在补丁摞补丁的棉被上。
陈路遥攥紧冻僵的手指，看着少女青缎靴尖碾过门槛，忽然嗅到雪地里浮动的白梅香。
"许是墨冻凝了笔。
"他抓起炕沿结冰的砚台，"城南老赵头赊的松烟墨，遇冷总要滞涩三分。
"银铃骤响。
林荔琴解下狐裘扔在草席上，露出鹅黄袄裙上金线绣的缠枝纹："墨不好就换墨，笔不灵就换笔。
"她从丫鬟捧着的锦盒里取出狼毫，笔杆刻着"漱玉斋"三个小字，"三日后要三百本《茶茶经》注本，陈公子可能换支笔写？
"寒风卷着雪沫扑进破屋，陈路遥望着砚台里将化未化的冰渣。
承平十二年的冬天格外冷，云波城米价涨到五十文一斗，西市当铺的刘掌柜说这块玉佩只值三吊钱。
"林姑娘不怕我卷了狼毫跑路？
"他忽然笑出声，喉间呛进冷风咳得眼眶发红。
绯色衣袖拂过草席，林荔琴蹲下身时，腕间银铃擦过他冻裂的指尖："能写出茶烟透纸香，墨痕凝月霜的人，该配得上更好的砚台。
"王大金突然蹦起来撞到房梁，茅草扑簌簌落在两人之间。
肉铺汉子揉着脑袋讪笑："俺去灶房烧点热水！
"逃跑时算筹勾破门帘，露出院里拴着的枣红马正啃食墙根枯草。
日头升到枯树梢时，陈路遥数清了锦盒里的物件。
二十两银锭用红绸裹着，底下压着城南墨香坊的契纸。
窗外飘来王大金哼跑调的小曲："小寡妇上坟呦——""陈公子。
"将要踏出院门的林荔琴突然回身，银铃在风里荡出涟漪："听说西郊土地庙的送子娘娘，近来收了不少童男童女写的祈福笺？
"她指尖掠过马鞍旁的青布包袱，露出半截靛蓝色封皮。
陈路遥瞳孔微缩。
那是他前日替人代写的祭文，收钱的老乞丐说要送到城隍庙供着。
雪地里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三匹快马撞开篱笆冲进小院，为首的黑脸汉子甩着马鞭冷笑："林大小姐好兴致，寒冬腊月来会情郎？
"鞭梢卷起积雪抽向陈路遥面门，"这小崽子前日偷了我们漕帮的货，正好拿他抵债！
"林荔琴腕间银铃突然暴响，枣红马扬蹄嘶鸣着撞向黑脸汉子。
陈路遥抓起炕头冻硬的鞋底砸向油灯，火苗窜上茅草顶棚的瞬间，他拽着少女滚进墙角水缸。
冰水灌进衣领时，听见王大金在灶房跳脚大骂："哪个龟孙点的火！
老子的酱肘子——"未完结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