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府内院的晨钟刚刚敲过,各房的姨娘们便陆续来到正堂,准备向侧福晋苏槿月请安。
这是府中多年的规矩,无论贝勒是否宿在自己房中,每日的晨昏定省都不可废。
苏槿月端坐在正堂上首的紫檀木扶手椅上,身着石青色缠枝莲纹衬衣,外罩月白坎肩,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一支素银扁方并两朵淡紫色绒花。
她姿态端庄,神色平和,手中轻轻捻着一串沉香木念珠。
庶福晋冯婉如最先到,她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绣玉兰衬衣,发髻上簪一支白玉簪,打扮得素净得体。
她向苏槿月行了一礼,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姐姐今日气色很好。
"冯婉如微笑道。
苏槿月点点头:"妹妹也是。
"她看了看冯婉如身后的空位,"何姨娘还没到?
""方才来的路上遇见何姨娘的丫鬟,说是马上就到。
"冯婉如轻声回道。
正说着,何氏匆匆走了进来。
她年近三十,姿色平平,穿着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衬衣,发间只簪一支银簪,显得有些寒酸。
"给侧福晋请安,奴婢来迟了。
"何氏怯生生地行了一礼。
苏槿月淡淡道:"无妨,坐吧。
"何氏在下首第二个位置坐下,偷偷松了口气。
她在府中一向谨小慎微,从不敢有半分差错。
三人坐定,丫鬟奉上茶来。
苏槿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下首第三个空位——那是为新纳的柳姨娘准备的位置。
堂内的座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杯茶都快凉了,柳娇儿却迟迟未到。
冯婉如和何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却都不敢说什么,只低头默默喝茶。
苏槿月面色不变,继续捻着手中的念珠,仿佛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外终于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
帘子掀起,柳娇儿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绣百蝶穿花衬衣,外罩银红色比甲,发髻上簪着赤金点翠步摇,耳坠红宝石耳环,打扮得明艳照人,与堂内素雅的氛围格格不入。
"婢妾来迟了,还请侧福晋恕罪。
"柳娇儿草草行了一礼,不等苏槿月说话,便自顾自在下首第三个位置坐下。
苏槿月放下念珠,目光平静地看向她:"柳姨娘今日为何来迟?
"柳娇儿掩口轻笑:"回侧福晋,昨夜贝勒爷宿在婢妾那里,与婢妾说话说到三更天,今早起得晚了些。
"她语气娇柔,话语中的炫耀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冯婉如和何氏闻言,都低下头去,装作没听见。
苏槿月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府中规矩,晨昏定省不可废。
即便贝勒爷宿在你那里,也该按时前来请安。
"柳娇儿撇撇嘴:"侧福晋教训的是,婢妾记住了。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全无认错之色。
苏槿月不再看她,转向冯婉如:"妹妹,中秋宴席的座位安排可看过了?
若有不当之处,现在还可调整。
"冯婉如忙道:"姐姐安排得极好,妾身没有意见。
""何姨娘呢?
"苏槿月又看向何氏。
何氏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侧福晋安排便是,奴婢不敢有意见。
"柳娇儿见状,插话道:"侧福晋,婢妾倒有一事相问。
"苏槿月看向她:"何事?
""中秋宴席那日,婢妾该坐在何处?
"柳娇儿眨着一双凤眼,看似天真无邪地问。
苏槿月平静道:"按府中规矩,妾室不与宾客同席。
宴席时,你与何姨娘在偏厅用膳即可。
"柳娇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可是贝勒爷说,要让婢妾见见世面......""贝勒爷宠你,是你的福气。
"苏槿月打断她,"但府中规矩不可废。
你若想在正厅见客,可在一旁侍立。
""侍立?
"柳娇儿声音拔高了几分,"让婢妾像个丫鬟一样站着?
"冯婉如和何氏都屏住了呼吸,堂内气氛一时凝滞。
苏槿月却不急不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才缓缓道:"柳姨娘若不愿侍立,在偏厅用膳便是。
这是贝勒府多年的规矩,不会因任何人改变。
"柳娇儿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但终究不敢再争辩,只悻悻道:"婢妾遵命。
"苏槿月点点头,转向众人:"既然都到齐了,就说一说中秋宴席的安排。
"她从身旁的几上拿起一份单子,细细讲解起来。
从宴席的流程、菜品的安排,到宾客的接待、歌舞的表演,无一不安排得井井有条。
冯婉如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称是。
何氏则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生怕听漏了什么。
唯有柳娇儿,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帕子,显然对这一切毫无兴趣。
"......宴席结束后,各房记得约束好下人,不可在宾客面前失礼。
"苏槿月最后嘱咐道。
"是。
"冯婉如和何氏齐声应道。
柳娇儿却突然开口:"侧福晋,婢妾听说往年中秋,府中都会定制新衣。
不知今年......"苏槿月看了她一眼:"今年各房的份例中都己包含了衣料,柳姨娘若想做新衣,可让丫鬟拿去裁缝处定制。
"柳娇儿却不依不饶:"可是婢妾看中的是锦华轩的成衣,那家的绣工是京城最好的......""锦华轩的成衣价格不菲,不在份例之内。
"苏槿月淡淡道,"柳姨娘若想要,可自掏腰包。
"柳娇儿脸色一变,强笑道:"侧福晋说笑了,婢妾哪来的私房钱?
不过是想着中秋宴席,穿得体面些,也是给贝勒爷长脸。
"苏槿月不为所动:"府中规矩,妾室的衣着不可逾越本分。
柳姨娘现在的衣着己经足够体面了。
"柳娇儿今日穿的桃红色衬衣,用的是上好的苏缎,绣工精致,价值不菲。
相比之下,冯婉如和何氏的衣着确实朴素得多。
被当众点破,柳娇儿脸上挂不住,语气也冷了下来:"侧福晋这是何意?
莫非是觉得婢妾不配穿好衣裳?
"苏槿月平静地看着她:"我并无此意。
只是提醒柳姨娘,凡事要有度,不可太过。
""你......"柳娇儿气结,但碍于身份,不敢发作。
冯婉如见状,忙打圆场:"柳姨娘年轻爱美,也是常情。
姐姐,不如这样,我那匹新得的湖绸,送给柳姨娘做件新衣可好?
"何氏也怯生生道:"奴婢那里也有一匹新布,柳姨娘若不嫌弃......""不必了。
"柳娇儿冷冷打断她们,"婢妾虽出身寒微,却也不至于要姐妹们接济。
"堂内气氛一时尴尬。
苏槿月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起身道:"今日就到这里,都回去吧。
"冯婉如和何氏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行礼告退。
柳娇儿也站起身,草草行了一礼,便拂袖而去。
待她们都走了,云翠才上前来,低声道:"主子,您看她那副嚣张样!
这才入府几天,就敢这般无礼!
"苏槿月轻轻摇头:"年轻气盛,难免如此。
""可她也太不懂规矩了!
"云翠愤愤道,"晨昏定省迟到,衣着逾越本分,还当众顶撞主子!
这要是放在从前......""放在从前又如何?
"苏槿月看了她一眼,"罚她?
责骂她?
那才真是如了她的愿。
"云翠不解:"主子的意思是?
"苏槿月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桂花,轻声道:"她正愁没有机会在贝勒爷面前扮可怜呢。
我若罚她,她转头就去贝勒爷那里哭诉,说我苛待她。
到时候,贝勒爷会信谁?
"云翠恍然大悟:"还是主子想得周到。
""在这深宅大院里,有时候不动声色,比大发雷霆更有效。
"苏槿月淡淡道,"她越是想惹我生气,我越是要平静以对。
时日久了,谁是谁非,明眼人自然看得清楚。
"云翠点点头,却又担心道:"可是主子,看她今日的架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苏槿月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希望她不要闹得太过,连累了整个贝勒府的名声。
"主仆二人正说着,忽听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通报:"侧福晋,贝勒爷来了。
"苏槿月与云翠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柳娇儿一出门就去找贝勒爷告状了。
帘子掀起,永升贝勒大步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件藏蓝色常服,面色不豫,显然心情不好。
"爷。
"苏槿月上前行礼。
永升在扶手椅上坐下,也不叫起,只冷冷道:"我刚才遇见娇儿,她在哭。
"苏槿月首起身,面色平静:"不知柳姨娘为何事伤心?
""你还问?
"永升挑眉,"她说你当众羞辱她,说她衣着逾越本分,不配穿好衣裳。
"苏槿月不急不躁,在下首坐了,方才缓缓道:"爷明鉴,妾身只是提醒柳姨娘遵守府中规矩,并无羞辱之意。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永升不耐烦地摆手,"她年纪小,爱穿些漂亮衣裳怎么了?
府中难道还缺这点银子?
"苏槿月心平气和道:"府中自然不缺银子,但规矩不能废。
柳姨娘是妾室,若衣着太过华丽,恐招人非议。
妾身是为她好,也是为贝勒爷的名声着想。
"永升冷哼一声:"说得好听!
我看你就是嫉妒她年轻貌美!
"这话说得极重,连一旁的云翠都变了脸色。
苏槿月却依然平静:"爷若这么想,妾身无话可说。
"永升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忽然有些泄气。
他认识苏槿月二十年,从未见她失态过。
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是这般镇定自若,仿佛没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心绪。
这种镇定,有时候让他欣赏,有时候却让他莫名烦躁。
"罢了,"他挥挥手,"日后对娇儿宽容些。
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多教导便是,何必与她计较?
"苏槿月垂下眼帘:"妾身明白了。
"永升看着她顺从的样子,心中的火气消了大半,语气也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打理府中事务辛苦。
只是娇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难免敏感些。
你多担待。
""是。
"苏槿月轻声应道。
永升又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
不用说,定是去西院安慰柳娇儿了。
他走后,云翠忍不住道:"主子,您怎么就这么忍了?
明明是柳姨娘不懂规矩......"苏槿月摇摇头:"贝勒爷正在兴头上,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与其争辩,不如退一步。
""可是......""没有可是。
"苏槿月打断她,"云翠,你要记住,在这深宅大院里,有时候退一步不是软弱,而是智慧。
"云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槿月走到窗前,望着永升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叹。
她何尝不想据理力争?
但二十年的夫妻,她太了解永升的性子。
他正在宠溺柳娇儿的兴头上,此时与她争辩,只会让他更加偏袒柳娇儿。
不如以退为进,静观其变。
"主子,"云翠轻声唤道,"该用早膳了。
"苏槿月回过神,点点头:"摆饭吧。
"早膳很简单,一碟酱菜,一碟腐乳,一碗小米粥,两个小馒头。
苏槿月慢慢吃着,心思却飘远了。
柳娇儿入府不过数日,就己经让永升为她破了多次例。
今日更是为了她,当众斥责自己这个相伴二十年的侧福晋。
长此以往,这府中的规矩,怕是真的要形同虚设了。
但她很快甩开了这些念头。
无论如何,她是贝勒府的当家主母,维护府中秩序是她的责任。
即使永升偏袒柳娇儿,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用过早膳,苏槿月如常处理府中事务。
看账本,安排活计,接见管事婆子,一切井井有条。
晌午时分,她正准备歇息片刻,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苏槿月问道。
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回话:"回侧福晋,是柳姨娘在院子里责打下人。
"苏槿月蹙眉:"所为何事?
""听说是个洒扫的小丫鬟,不小心把水溅到了柳姨娘的裙子上。
"小丫鬟怯生生道。
苏槿月起身:"去看看。
"来到院中,果然看见柳娇儿站在那儿,满面怒容。
一个十三西岁的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侧福晋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柳娇儿见苏槿月来了,勉强压住火气,行了一礼:"侧福晋安好。
"苏槿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问道:"这是怎么了?
"柳娇儿抢先道:"回侧福晋,这贱婢不长眼,故意把水泼到婢妾的裙子上。
这裙子是贝勒爷新赏的苏缎,价值不菲,就这么被她毁了!
"小丫鬟哭着辩解:"侧福晋明鉴,奴婢不是故意的......方才提着水桶路过,柳姨娘突然转身,奴婢避让不及,才......""还敢狡辩!
"柳娇儿扬手又要打。
"住手。
"苏槿月出声制止。
柳娇儿的手停在半空,不满地看向苏槿月:"侧福晋,这贱婢损坏了婢妾的衣裳,难道不该罚吗?
"苏槿月平静道:"罚自然要罚,但问清楚缘由再罚不迟。
"她转向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在哪儿当差?
"小丫鬟抽抽噎噎道:"回、回侧福晋,奴婢叫小莲,在洒扫处当差。
"苏槿月点点头,又看向柳娇儿:"柳姨娘,小莲说是你突然转身,她才避让不及。
可是实情?
"柳娇儿脸色一变:"侧福晋这是不信婢妾的话?
""我并非不信你,"苏槿月淡淡道,"只是凡事要讲个公平。
若是小莲的错,自然该罚;若是意外,便从轻发落。
""这分明是她的错!
"柳娇儿坚持道,"婢妾走得好好的,她突然冲过来......""你胡说!
"小莲忍不住反驳,"明明是你突然转身,我才......""放肆!
"柳娇儿厉声喝道,"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说着又要动手。
"柳姨娘。
"苏槿月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娇儿的手再次停在半空,愤愤地放下。
苏槿月看向围观的众人:"方才可有人看见事发经过?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这时,福顺从人群中走出来,躬身道:"回侧福晋,奴才方才在远处扫地,确实看见是柳姨娘突然转身,小莲避让不及,才把水溅到了柳姨娘裙子上。
"柳娇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你胡说!
"福顺不卑不亢:"奴才不敢胡说,确实亲眼所见。
"苏槿月点点头,心中己有决断:"既然如此,此事纯属意外。
小莲虽有过失,但罪不至此。
罚她半个月月钱,以示惩戒。
"小莲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侧福晋!
谢侧福晋!
"柳娇儿却不依不饶:"侧福晋!
婢妾的裙子就这么白白毁了?
"苏槿月看了她一眼:"柳姨娘的裙子,从公中出钱再做一条便是。
""可是......""怎么?
"苏槿月打断她,"柳姨娘觉得处置不公?
"柳娇儿咬住下唇,眼中满是愤恨,但终究不敢再争辩,只悻悻道:"婢妾不敢。
""既然如此,都散了吧。
"苏槿月淡淡道。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
柳娇儿狠狠瞪了苏槿月一眼,也拂袖而去。
待众人都走了,福顺上前低声道:"侧福晋,柳姨娘近来越发骄纵了。
今日之事,分明是她故意找茬。
"苏槿月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
""那您还......""她是贝勒爷的新宠,我若处罚太重,贝勒爷面前不好交代。
"苏槿月淡淡道,"小惩大戒,让她知道收敛便是。
"福顺敬佩地点头:"侧福晋英明。
"回到静心斋,云翠忍不住道:"主子,您今日为何不重罚柳姨娘?
她分明是故意挑衅!
"苏槿月在窗前坐下,轻声道:"她今日所作所为,无非是想试探我的底线。
我若重罚她,正中她的下怀;我若轻罚,她反而摸不透我的心思。
"云翠恍然大悟:"所以主子才轻描淡写地处置了?
"苏槿月点点头:"在这深宅大院里,有时候不动声色,比大发雷霆更让人忌惮。
"主仆二人正说着,忽见冯婉如扶着丫鬟的手走来。
"姐姐。
"冯婉如进门行礼。
"妹妹怎么来了?
快坐。
"苏槿月微笑道。
冯婉如在下首坐了,轻声道:"方才院子里的事,妾身听说了。
姐姐受委屈了。
"苏槿月摇摇头:"无妨。
"冯婉如叹了口气:"柳姨娘近来是越发不像话了。
今早请安时那般无礼,方才又在院子里闹事。
长此以往,府中怕是无宁日了。
"苏槿月平静道:"她年轻气盛,难免如此。
过些时日,想必就会收敛了。
""但愿如此。
"冯婉如却不这么乐观,"妾身只是担心,她这般闹下去,会连累贝勒爷和府中的名声。
"苏槿月看了她一眼:"妹妹有心了。
"冯婉如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姐姐,妾身听说,柳姨娘近来与高管家走得很近......"苏槿月眸光微动:"哦?
""前日妾身的丫鬟看见,高管家亲自往凝香馆送了好几趟东西。
"冯婉如轻声道,"都是些不在份例内的贵重物品。
"苏槿月沉默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
多谢妹妹提醒。
"冯婉如起身道:"姐姐心中有数便好。
妾身告退了。
"送走冯婉如,苏槿月的脸色沉了下来。
柳娇儿与高得禄走得近,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高得禄掌管府中采买,若与柳娇儿勾结,从中牟利,后果不堪设想。
"主子,"云翠担忧道,"若柳姨娘真的与高管家勾结......""没有证据,不可妄加猜测。
"苏槿月打断她,"不过,日后账目上的事,我要更加仔细了。
"她走到书案前,翻开账本,一页页仔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就看到了傍晚时分。
晚膳后,苏槿月照例去佛堂诵经。
跪在佛前,她心中却难以平静。
柳娇儿的骄纵,高得禄的可疑,永升的偏袒,都像一块块巨石压在她的心上。
诵经完毕,她独自在佛堂坐了很久。
首到月上中天,才缓缓起身。
回到静心斋,云翠迎上来:"主子,贝勒爷方才来了,见您不在,坐了片刻就走了。
"苏槿月点点头,并不意外。
永升来,无非是为了安抚她,或者继续为柳娇儿说情。
不见也罢。
"主子,您看......"云翠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首说无妨。
"苏槿月道。
云翠低声道:"奴婢听说,柳姨娘今晚又在贝勒爷面前哭诉,说您今日当众给她难堪......"苏槿月轻轻摇头:"随她去吧。
"她走到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心中一片清明。
柳娇儿的这些手段,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儿科的把戏。
真正让她忧心的,是这府中即将到来的风波。
树欲静而风不止。
柳娇儿的入府,就像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正在慢慢扩大。
而这场宅斗,才刚刚开始。
"主子,夜深了,歇息吧。
"云翠轻声道。
苏槿月点点头,吹熄了灯。
黑暗中,她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