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半湿，他蜷缩在一棵歪脖子老槐下，怀里护着那只历史悠久的馒头。
夜里那一股灵力激荡还没缓过来，他一低头，馒头也跟着咕噜滚下了坡。
“哎，老天爷都不让吃饱。”
李梵嘴角一撇，正准备爬起来追馒头，忽听一道嗷呜声在林间炸响，似乎哪路妖怪撞了刀刃发出惨叫。
他怔了怔，顺着山坡望去，只见三只天庭小神兵追着一团灰影在林子间乱窜，灰影毛发蓬松，西只蹬地飞快，嘴里还叼着一根火腿肠，跑得带风。
李梵瞪大眼。
那不是普通的狗，那狗两只耳朵像飙风刮过似的、头顶还暗暗冒着金光，狗毛炸得跟小山一样。
最抓眼的是脖子上悬着半块破玉牌，用朱砂糊成的“大水狗”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站住！
天庭神兽哮天狗，把玉牌交出来！”
三神兵在后头抡着法杖乱喊。
“谁是水狗你们才水！”
那狗气急败坏地吼，还顺便把火腿肠叼得更紧，声音冲天，把林子里的鸟都震得蹬翅飞走。
李梵见状，脑门嗡地一跳，心想：这狗怕不是天上下来的祖宗级妖孽？
他一瞅三神兵举着的法器。
金色小铁棍，顶端还挂着迷你雷云，顿时警觉：自己昨天被劈就是它们的锅？
趁三神兵追到舛处，李梵脚底抹油，冲到哮天狗跟前，一边捡起馒头一边小声道：“往东边的小河跑，后面是个雷神坑，能躲半天！”
哮天狗一愣，看了他一眼，灰溜溜点头，两人一狗一人转身钻进灌木丛。
三神兵犹豫片刻，似乎没看到李梵，一头扎在竹林里，只剩下法杖敲竹子嗡嗡响。
“你是人间来的？”
哮天狗喘着粗气，眨巴着紫金色的狗眼，打量李梵。
“人间苦命书生，专长是被雷劈和救狗。”
李梵拍拍身上的泥，递去馒头，“你也挨过？”
“天庭可不光用雷劈人，狗也劈。”
哮天狗嘴角撇撇，语气带着几分英雄落难的惨劲儿，一口塞下馒头，嚼得满嘴是白面。
李梵看他吃得香，没忍住好奇：“你怎么被贬的？
偷了玉皇爷的火腿肠？”
哮天狗差点被馒头呛住，眨了眨眼：“哪有那么蠢！
我是护送星女下界，结果走散了。
偏偏星女是玉帝亲侄孙，天庭小团子们又不会找人，锅就砸我头上了。”
李梵本能想笑，可看哮天狗那副委屈兮兮的样子，忍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护送过星女？
神兽等于月老啊！”
“别提月老，月老还会拿红线勒脖子。
我这条狗绳都被削成仙术法器，一朝失误，全界通报，说我害天庭门户丢大脸！”
哮天狗哼哧哼哧，咬了咬火腿肠。
馒头己经解决完毕。
林间渐渐明亮，哮天狗踱到河边灌木，哗啦啦一***坐进泥塘里。
“这些天庭小神兵，天天追着我，生怕我去妖界告状。
人间倒是安静，我原本寻个清晨鱼汤喝，哪想到撞见你。”
李梵拉着他避进一堆芦苇，低声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藏一天就回天庭？”
哮天狗想了想，鼻头皱成一团：“天庭那群人没有火腿肠，不回。
你这里有好吃的就行。”
“我这穷书生，家里穷得能用咸菜下三天米饭。”
李梵摊手。
哮天狗拍拍泥巴，十分正经地叹道：“天庭也穷，最近丈量玉米地，众神集体分田，玉皇的仙玉都被用来挖地沟。
火腿肠不够发，连蟠桃都缩水了。”
“难怪你要跑。”
李梵忍不住想象天兵玉米地摸鱼，差点乐出声。
正聊着，灌木丛突然颤动，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水狗！
快给我出来！”
哮天狗吓得一哆嗦，打算钻进去，李梵反手把他摁住：“谁？”
只见五火少年头戴奇怪的小帽，蹦蹦跳跳冲出来，一脸严肃：“哮天狗，你违反天庭逃离守则，快交出玉牌，随我回去自首！”
哮天狗立刻装傻：“五火小兄弟，这不关我事，我只是人间小狗，专陪书生考试。”
五火少年一本正经：“我认得你头上的天狗星光，不能骗我！”
李梵见状，故作学究，咳嗽一声：“天庭新规是不是允许神兽享有一晚自由权？
满林子追，一个火腿肠都不给，合理吗？”
五火少年挠挠头：“道理好像有点道理。
但天条不能乱改。”
哮天狗抓住机会，往李梵背后蹭了蹭：“小兄弟，救狗一命胜造天宫。”
五火少年眉头微皱，正准备动手，突然天空轰隆一响。
一道金色雷光挤过云隙，三神兵闻讯冲来。
李梵眼疾手快，一把扯过哮天狗和五火少年，带头钻进下游的芦苇荡，脚步噼里啪啦在水面上划过，像在玩山村版的“急流勇进”。
三神兵挥舞着法杖追赶，却被一群野鸭子当成天敌，围着法杖乱啄乱叫，寸步难行。
“书生，你怎么懂躲神兵？”
哮天狗喘气。
“我会考试，专考各路‘命乖运蹇’。
神兵找人如找馒头，永远跑错地方。”
李梵自鸣得意。
跑到一处小崖下，哮天狗累瘫，李梵与五火少年一左一右坐下。
林间安静，只有哮天狗的肚子闹钟似的咕噜作响。
五火少年不知如何是好，咬牙切齿：“天庭小队暂无指令，我先不管你，但你不能再逃！”
哮天狗凑到李梵旁边，小声央求：“书生，带我去清华山，听说那儿仙女会做桃花酿，天庭穷酸，我想吃好吃的。”
李梵刚要应承，五火少年突然严肃道：“清华山是重地，没指令不能随便进！”
哮天狗不服气：“你管那么多，难不成我们书生带着天狗进仙山都要请示天庭？”
几人争吵之际，阳光彻底洒进林子，空气中浮着早餐的香气，远处山道传来阵阵仙乐。
李梵摸摸肚子，忽然觉得，这意外的冒险也许没那么糟糕。
至少他有了小狗、一个实习仙官，和一颗不确定但隐隐兴奋的心。
他拍了拍哮天狗的狗头，站起来望向清华山的方向，道：“去仙山，见仙女。
顺道看看六界是不是都馒头不够吃。”
哮天狗咧着嘴笑，五火少年无奈地跟上，他们三人在晨光下沿着山道继续前行，带着被暧昧包裹的命运、和一场愈发离奇的六界逃亡。
山林渐渐拉开帷幕，朝霞铺展在天边。
李梵心头低语：若是人生可以像神兽逃跑一样简单就好了。
天边隐隐现出清华山的云影，风里掺杂着新的味道。
三人伴着清晨的脚步，渐渐消失在湿润的绿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