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完了，是真反悔了。
庄弘景脑子里首先闪过这个念头。
其次便是，这苏小姐外表看着柔柔弱弱，脾气还挺大。
邱砚南镇定，主动上前又敲了一次门。
苏蔚此时正缩在沙发里哭得起劲呢。
她以为又是杨野来烦她，一肚子火就冒出来了。
气冲冲趿着拖鞋，仿佛要杀人般走去门前，两指扭住拉环，将门板上的通风窗用力一开，目眦欲裂：
“我警告你——！”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
苏蔚两眼圆睁，在看清来人后，登时石化。
“邱……邱先生……”
邱砚南手抵唇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话，突然“砰——”地一声，通风窗被无情地关上了。
邱砚南：“…………”
庄弘景：“…………”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死寂。
庄弘景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家大少爷的脸色这么黑，不由得在心里吐槽：您自找的。
打死苏蔚都想不到，邱砚南居然会直接找上门。
她躲在门板后，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极限厘清眼下是什么状况，平顺恢复情绪，擦干净糊了满脸的眼泪，整理仪容仪表，深呼吸一口。
然后很快，她就恭恭敬敬地把门打开了。
贴着门板，小心翼翼，柔柔弱弱，又恢复成昨晚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模样：“邱先生，您怎么来了？”
庄弘景是目瞪口呆，叹为观止，心想女人怎么能变脸这么快。
邱砚南也被她这一下电闪雷鸣一下和风细雨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地。
但他好歹管理着拥有上万名员工的大企业，泰山崩于前也可以面不改色，小小女子的阴晴不定又算得了什么。
他正色，直接开门见山：“昨晚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
苏蔚的心猛然一跳。
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她又花了一秒钟让脑子极限苏醒，终于想起来了。
她昨晚哭着求他，包养她……
如果现在手里有一块砖，她大概已经把自己敲晕过去了。
邱砚南好整以暇地观摩着她眼底精彩纷呈的情绪流转，勾唇漫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
苏蔚赶紧堆上笑，拘谨又促狭地：“请，请……”
这门框都快不够他高。
邱砚南微低了低头，气场十足地迈进了这间不足他酒店套房里一个客厅大的小房子。
经过她面前时，突然顿住脚步，偏过脸来看她，蹙了蹙眉：“怎么哭了？”
她虽然擦干了眼泪，但鼻子通红、眼睛红肿，声音也有些干哑，一看就是哭过的痕迹。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刚跟我家人打电话，聊着聊着就……”
邱砚南觉得好笑，睨着她，轻嘲：“你今年几岁？和家人打电话还会哭？”
苏蔚：“…………”
·
其实，苏蔚租的这套老破小房子也不算小了，面积有八十平呢，三室两厅一卫，她一个人住简直不要太绰绰有余。
一间主卧，一间书房，另一间面积最小的卧室被她用来当衣帽间。
而且外面老破小，关房子里什么事。
她住进来之前，就彻底大改造了一番。
斑驳脱落的墙皮重新油漆粉刷了一遍，旧家具也全都扔了。
现在焕然一新的整体装修家具风格走的南洋复古风。
连通客厅的开放式阳台里，栽种着三排绿植鲜花。
其余的餐桌、柜子、茶几，能放的地方也都插着鲜花。
温暖、格调，又不失明媚。
房东是个未婚独居的老太太，来看过之后笑得合不拢嘴，当场就给她免了半年的房租。
她曾有几个大学好友来这里小住过，几个女孩蹦蹦跳跳满屋子围着乱转，都丝毫不嫌拥挤。
可是如今，邱砚南一进来，瞬间感觉这整间屋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连空气都仿佛很窒息。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气场真的太强了。
一身深灰色西装，外罩一件黑色大衣，身型挺括颀长。
只有那种豪奢大平层或者独立的庄园大别墅，才能容纳得下他这满身不凡的贵气和不怒自威的气势。
苏蔚的这套精致闺房，在他面前就显得无比小气小巧迷你了。
她都很担心，他会局促到连手脚都伸展不开。
她恭敬地指引着他坐去沙发上。
“您先坐，我去给您二位倒杯茶。”
路过餐边柜，差点被玻璃橱窗上自己的倒影给吓一跳。
披头散发，面色耷蔫，眼睛肿得跟两个核桃一样，眼睑下一片青黑。
这副鬼样子，真的适合跟这种多金帅气的霸总，聊“我出一个亿包养你”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吗？
不撒把糯米都是他教养好。
但是，她又不敢冷着他，独自回卧室捣饬，只得硬着头皮，心想，丑就丑吧。
她用银色托盘端了两杯热茶回到客厅，一人一杯放在了邱砚南和庄弘景的面前。
邱砚南坐在沙发里，庄弘景则两手恭敬地交握在身前，立于一旁。
双手接过茶杯时，庄弘景很客气地道了声“谢谢”。
苏蔚也没问他们要喝什么茶，因为问了也没用，她这里只有绿茶。
布偶猫不知好歹地凑进邱砚南怀里。
苏蔚大惊失色，就要去把它扒拉开，被他抬手一挡。
“没事，我也喜欢猫。”
哇，倒是真没看出来，高高在上的邱先生也有这么温情细腻的一面。
只见他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过猫背上柔软的猫毛，这只小布偶躺在他怀里，被他修长五指挠得都舒服得仰起了肚皮。
根根分明舒爽的猫毛，从他指间滑过，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她有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只觉得，他的手骨节分明，好好看，他摸猫毛的样子好性感好温柔。
这只猫每天被她翻来覆去摁在怀里吸，早就沾染上了她的气味。
他摸它，不就等于……
苏蔚手背贴了贴脸，给自己降温，阻止奇怪的思维继续发散。
邱砚南貌似也很喜欢这只猫，问：“它叫什么名字？”
苏蔚回：“巧克力。”
邱砚南：“？”
苏蔚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很喜欢吃巧克力。”
邱砚南低头失笑了一声，心想，可真是个小女生。
他悠闲地靠去沙发背，一条腿搭着另一条腿，慢条斯理地玩弄着手里的猫，又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苏蔚一时没反应过来。
邱砚南：“我在来的路上，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都没有回我。”
苏蔚大窘，她晚上睡觉一般都会把手机静音，但今天早上起来忘了开***了，刚刚又一直闷头在哭，所以根本不知道他给她打过电话。
她心虚解释：“不好意思，没有注意到。”
邱砚南也不管她是真是假，继续不紧不慢地道：“你是音岚音乐公司的一名签约歌手，入行娱乐圈仅一年，昨天白天刚被公司雪藏，然后晚上你就找上了我……”
苏蔚瞳孔震惊：“…………”
他他他……他怎么会知道的？！
邱砚南泰然一笑：“苏小姐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公司招聘录用都得对入职者背调一番，更何况是找情妇，肯定得更慎重仔细了。”
苏蔚脸臊得一红，心想，倒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是你自己直接告诉我，你找我的真实目的，还是让我来猜？”
他目光犀利锋锐，让人避无可避。
空气慢慢沉淀了下来。
在他的直接审视下，苏蔚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直挺挺站在那，低垂着头，半晌，才讷讷说了声：“对不起……”
邱砚南笑：“我今天可不是来听你说这三个字的。”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
庄弘景便将茶几上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拿出来，递去苏蔚面前。
“合约情人协议”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我决定接受你当我的情妇，终止日期由我定。在此期间，你必须随叫随到，随时为我提供我需要的服务。作为报酬，我会一年支付你一亿RMB现金，并助你的事业平步青云。”
“如何？” 他问。
苏蔚懵住了，手里紧紧攥着这份有些厚度的文件，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这段话消化清楚。
一个亿？！
这也太阔绰了吧。
还是一年一亿！
她真没见过。
有这些钱，她都不用工作了，可以提早退休了。
但，音乐是梦想，是自我价值，不为任何外来因素改变。
她定了定心神后，又觉得很不真实，遂迟疑着问道：
“可是……为什么？” 她谨慎，“您为什么要选我？”
她不理解，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邱砚南低垂着眉眼，手从猫背抚到猫肚，又摸它的头，拨弄它的四肢。
短短时间内，“巧克力”就被他***得无比乖顺，惬意地沉沦在他的指间，享受他的戏谑。
他淡，而又冷地道：“苏小姐，我是金主，不需要向你解释我的行为动机，你只用告诉我，你愿，还是不愿意？”
苏蔚抿着唇，沉默下来。
真的要迈出这一步吗？
一旦跨过了这道坎，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的整个人生，也许都会因此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时间，姥姥、音乐梦想、杨野、赵飞河、楚婷、刘心悠，还有音岚音乐里那些对她拜高踩低的人，一齐涌现在了眼前。
胸腔内，心跳如擂鼓。
邱砚南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慢慢地便兴味阑珊了。
手一松，“巧克力”从怀里跳落地面。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遗憾道：“看来苏小姐并没有下定决心，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不。” 苏蔚及时打断他，斩钉截铁：“我签。”
她拿起茶几上的黑色水性笔，一鼓作气在一式两份的文件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苏蔚反而觉得轻松了，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邱砚南慢悠悠勾起一侧唇角：“很好。”
庄弘景将文件重新安放进牛皮纸袋里，揣在手上。
“等盖完公章，我就会把其中一份交给你。” 邱砚南道。
苏蔚压抑着微微粗重的呼吸：“谢谢。”
“不客气。” 他彬彬有礼。
旋即，他又道：“你简单收拾一下行李，跟我走吧。”
“？？？” 苏蔚愕然：“去哪？”
“回我家。”